編號……
加瀨綾緩緩地松開她原本緊握的一片空虛，紊亂地步伐向後略略退去，冷不丁磕到先前踩到的台階，她一個沒站穩便摔坐在冰涼的石階上，漸漸冷了的目光里是難以言說的恐懼。
她想她明白了上戶純說的代價是什麼了……
「吶，你可是違反校規了哦。」
加瀨綾第一次遇見上戶純是在被她攔在半路上時，她古怪地瞧了眼面前這個身材瘦小的女生，確信之前從未見過上戶純，別開頭便想離開，卻听見上戶純在身後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私闖禁地，好像是要記過的……我可是都拍下來了的，一封匿名信寄出去，倒霉的可就是你了。」
加瀨綾沒有回頭，卻收起了離開的意思，聲音在瞬間變得生澀，她冷冷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和你談談。」上戶純繞到加瀨綾面前，手中是一把已經沖印的照片，「放心，屆時我會把這些都交給你的。」
不交給你也沒關系，過了今天，「私闖禁地」的校規就是一紙空文的。
上戶純賭的便是加瀨綾不知道校規要修改的消息，用照片吊著她一路走過人群密集的教學樓，徑自走進了她專屬的實驗室里，啪地一聲關上了門。實驗室里窗簾落得緊緊的，被籠罩在一片陰影里，上戶純的眉目在陰翳中辨認不清，只有微微泛著光亮的雙眸一如往常。
「來這里做什麼？」加瀨綾心頭的不安又加重的一分，但見上戶純隨意地笑了笑︰「坐下嘛，緊張什麼，我只是想請你觀摩一下我的實驗。」
先前劍拔弩張的威脅在一瞬間散去，加瀨綾不清楚她賣的什麼藥，但知道既然已經上了賊船，也就休想再下了。她淡淡地應了上戶純的提議，反應轉變之快倒讓上戶純有些驚訝。上戶純看著在她身側坐下的加瀨綾，現實顯然比她想象的要順利太多了，她勾了勾唇角右手中便多了瓶藥粉。
加瀨綾淡淡地瞥了眼，心道上戶純去變魔術真是極好的，但忌憚于她手中掌握的東西，自然不敢說出口。上戶純並不在乎加瀨綾的心思，依舊是眉眼帶笑的高調︰「直接給你看多沒意思，既然來了不喝點茶怎麼可以？」
一杯熱情騰騰的紅茶應聲出現在加瀨綾面前，看著似是隔空取物的一招，加瀨綾極力控制內心難以言說的訝異，從容地舉杯抿了一口︰「錫蘭紅茶，味道不錯。」
「好見識。」上戶純的笑意淺淺地浮在唇邊，並沒有深入眼底，「果真不是出身寒門的人。」
「我哪里有什麼見識。」加瀨綾輕輕地擋了回去，「看了兩集《黑執事》，信口胡說的……別追究這些細節了，說說你要說的事。」
這下輪到上戶純感到失算了，加瀨綾目光輕淺，似是看出了上戶純有故事要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只教人覺得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不過上戶純就是上戶純，是不會為這麼一丟丟的失算而手足無措的，她只是斂眸︰「說的對，我是想講講我的生世。」
不是巫女飄，不是魔女oldrose。
只是上戶純的故事。
「我沒有家人，你信嗎？」上戶純邊說邊望向加瀨綾，經過一番交流，上戶純已經感覺出了加瀨綾的厲害，說話口氣也從先前的威脅戲謔轉變為此時的試探，大抵是采用了planb。得了加瀨綾的肯定，上戶純才繼續說下去︰「我的母親生我之後帶了月子里的毛病，在我四歲時去世了，我的父親從此一蹶不振，日日飲酒，直到終有一日醉死酒中……我和曾經的管家住在一起，守著祖產過活。」
她沒有說謊，上戶純確實就是這樣尷尬的身份，有財有房父母雙亡，卻是適合極了曾經的巫女飄。
「雖然不是很想見到酗酒的父親，但還是很想念溫柔的母親。後來管家交給我這樣一瓶藥粉，只要灑在水中就可以看到想看到的亡靈。」知道加瀨綾一定不信，上戶純便在水槽里注滿水，撒入白色的藥粉，隨著不知名的語言從她口中快速念出，水槽上方出現一縷輕煙。輕煙愈來愈濃，最終凝成一個隱約的婦女模樣。
「母親……」上戶純輕輕地喚道。
「哎……」婦人柔柔地應著，儼然是一位慈愛的母親，「小純……」
「這是我的朋友，加瀨綾。」
上戶純將視線投向加瀨綾，質詢的眸光似是在追問她的看法。加瀨綾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斟酌良久才問候道︰「上戶夫人好。」
婦人點頭算作應了，又和上戶純聊了幾句才消失不見。送走上戶夫人後，上戶純鄭重地望向加瀨綾︰「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加瀨綾眉頭攏在一塊，依舊不相信會有這樣逆天的存在。
「當然不是。」上戶純似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逆天的行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是……」
「代價隨機。」
上戶純說完便笑了，看著加瀨綾帶著驚愕的迷惘，笑得甚歡。
「那你……」加瀨綾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哦……我只是犧牲了十公分的身高罷了。」
但是我的母親放棄了轉世。
上戶純默默地隱去了後面一句話，只是直直地望著加瀨綾︰「一句話，要還是不要？」
看著上戶純嬌小的身材，加瀨綾卻稍稍放寬心思，思忖良久終于下定決心︰「要！」
「好——」
上戶純把音拖得完美，完美得便如她唇邊的笑靨……
加瀨綾猛然清醒過來。
上戶純說過的代價……莫不是……莫不是……
她猜到了其中的緣由，卻不願意承認，只是望著亡靈遠去的背影，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化作兩行清淚汩汩流下。
「自古用這種方式受傷的多是亡靈。」淺見修介不知何時出現在加瀨綾身後，「就像上戶純的母親不能轉世，而你的父親，失去了他此生最重要的東西——和你在一起的快樂回憶。這樣的魂靈，你可還要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