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外面偷听了一會兒,發現所談已經漸漸變得瑣碎時,花恨柳與獨孤斷兩人才動身返回。
而就在他兩人動身後不久,定都城內花恨柳所住的房門外,來了一位滿臉陰郁的訪客,這訪客不是別人,正是笛聲。
「笛城主還沒休息?」自笛聲邁入這方院子的那一刻起楊簡便已察覺到,只不過為了避免讓對方一位自己心虛,直到他走到房檐底下,楊簡才露身詢問道。
「墨姑娘!」笛聲循聲望去,卻見楊簡正在門一旁的屋檐下支起了一張小桌子,一人一椅,一壺一盞,正喝茶喝得愜意。
「墨姑娘還沒回去?」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笛聲原本陰郁的臉上閃過一絲酸楚之色,不知不覺間他便走到了楊簡跟前。
不過,楊簡卻沒有絲毫禮讓的意思——原本就只有一張椅子,這意味再清晰不過︰根本就沒有留下來客套兩句的必要。
「笛城主說笑了,他們二人喝成什麼樣您也不是沒有看見,若是放任他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不如索性將他倆關在一處,也方面照看。」仿佛沒有看到笛聲面色更加復雜的變化,楊簡一邊輕笑著,一邊仍舊不慌不忙地端茶、品茶,完全沒有因為一旁站著大活人而有絲毫的不自然。
「墨姑娘不必老是客氣,直接稱呼我名字便可,‘城主’的喊法兒反而顯得生疏。」笛聲臉上干笑兩聲又道。
「這樣最好了。」楊簡輕笑,在她心目中若說有資格當城主的,那至少應該和自己父親楊武一樣有能耐才行,所以但凡有稱為「城主」的,她心中都會暗自與自己父親一一比較一番看看對方到底有沒有資格。
當然了,按照比照楊武這一水平來判定的標準,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人能夠勝任這「城主」二字。
因此,如果可以不稱呼「城主」,楊簡自然是高興的。
見對方臉上面露喜色,笛聲沒來由地也放松了許多,想到自己過來是有事情要問「愁先生」,當即又問︰「不知道墨姑娘能否進去幫我看一下這白公子到底醉到什麼地步了?實不相瞞,我過來是與他有一些事要商量的。」
「這才不到一個時辰。」楊簡並未說「行」或者「不行」,而是拿時間來說事,意在提醒笛聲這麼一會兒時間花恨柳怎麼可能醒完酒呢?
「我也知道有些勉強,不過還是抱著萬一的機會過來看一看……又或者……」一邊說著,笛聲一邊從身上取下一枚瓷瓶遞到楊簡跟前︰「若是他還沒醒,也可以服用一粒清醒丸,很快就能醒過來的。」
「哦?」楊簡听後眉毛一挑,「您準備的還是挺周全的啊!」
這句話語帶諷刺,不過笛聲卻似並未在意,只是示意楊簡接過去,並幫自己去喊一下。
「好吧!」楊簡嘆口氣,從笛聲手中接過這所謂的清醒丸,站起身來邊往屋里走邊道︰「你先稍等一下,我進去看看到底醒沒醒。」
說完,便任由身後屋門大開,往里頭也不回地走了去。
這在門外的笛聲看來,這副架勢正是表明對方並未欺騙自己,若是里面無人,這門也不會毫不掩飾地大開著。
而在楊簡來看,這所謂的「空城計」果然妙用,自己只是將門大開,對方竟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在門外等候了。
不過,感嘆計策妙用是一回事,時間久了若是對方起疑,這假象想來就要被拆穿,屋里空空無人的真相便難以遮掩了。
而最為關鍵的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兩人要去多久才能回來。心中雖然焦急,但她還是努力鎮靜下來仔細地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在空屋子里待一會兒再出去較好——若是立即返身出去告訴笛聲人還未醒,恐怕他多少仍會有所懷疑,到時候就怕堅持闖入或者躲在一旁監視,將返回的花恨柳、獨孤斷逮個正著了。
笛聲見楊簡進去,約過了盞茶工夫仍沒有現身不由的心中生疑,然而盡管如此他卻並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去驗證自己心中的疑問,因為若是不告而別,那麼自己方才所說的「有要事相商」便成了一句不用拷問、一听便知的假話了;若是往里走,首先在禮節上過不去,畢竟方才自己因為對方一句話便老老實實地在門外等了半天,若是此時才意識到可疑,跟進去以後難免尷尬不說,萬一要是真的有問題怎麼辦?
想到這里,笛聲心中猛然一醒︰是了,若真是有問題自己怎麼辦?恐怕也只有維護家族利益,將自己的個人心思放在一旁去了吧?
「您在想說明?」突兀地,一聲脆音響起,笛聲原本失神的臉一陣慌張,再定神看時卻早見楊簡一臉輕笑地站在門內了。
「哦……」尷尬地應一聲,他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轉移話題道︰「如何?白公子……」
「嗯,主要是喊醒不容易,現在已經服下您的清醒丸了……不知道這藥多久能發揮效用?」歉然地一笑,楊簡好奇地問道。
「不到盞茶工夫就可以清醒如初了。」想也未想,笛聲直接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楊簡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聞了一下就告訴我盞茶工夫之後再帶您進去呢,原來是這麼回事。」
听到對方如此說,笛聲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唯有繼續等下去。好在,盞茶的工夫很快就會到,自己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花恨柳想不出那穆塔所說的跟蹤他的人會是誰,不過照對方的說法來看,似乎對自己一行人只會有利、不會有弊才是。想清楚了這一點,他與獨孤斷便索性不再多想,而是直接回到城中,在中途看到笛響在藤虎的陪同下往城外軍營返回時,更是加快了速度往回去。
所幸,楊簡這一招空城計使得頗具聲色,為兩人的返回拖延了大部分的時間,而待兩人悄然潛回屋中時,正好听到門外楊簡與笛聲的談話︰「……盞茶工夫之後再帶您進去呢,原來是這麼回事。」
估模著時間差不多了,花恨柳、獨孤斷兩人先是好好布置一番,本想裝作滿嘴酒氣的模樣,卻見一旁的矮幾上放著的瓷瓶,取過來輕嗅之後花恨柳馬上明了,指揮著一旁已經斜側躺倒的獨孤斷將坐在輪椅上的自己推到靠近門外位置時,才朗聲對外面兩人道︰「抱歉,進來吧!」
「好了,人醒過來啦!」楊簡聞聲後笑道,隨後又提高聲音道︰「你們有事直接談就是了,估計這一醒過來就不會有什麼事情了,我會去休息,就不摻合了。」說完,竟直接轉身就走了,倒是令笛聲覺得略有些不好意思。
「白公子。」整了整衣衫,他走進屋里見花恨柳、獨孤斷兩人都醒了來,雖然看上去精神不是太好,不過想來腦袋里是清醒多了。
「笛公子這麼晚了還將我叫醒,恐怕不是邀我出去吹風的吧?」花恨柳輕笑問道,不過這話並未使笛聲陰郁的臉色有所好轉,花恨柳自然馬上就想到了這其中與何事有關。
「深夜將您叫醒自然不會是因為無事……」笛聲想了想,還是決定出言應和一下。
「嗯,想來笛公子是要問我為何要在宴席上幫那孔家人說話了吧?」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花恨柳輕笑著問道。
「你……不錯。」雖然花恨柳問得直接,不過這話他主動說起來總好過自己問出來。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他的臉又變回了陰郁的模樣。
「呵呵,這個我自然會做解釋的。不過……」說到這里,花恨柳看向笛聲,別有意味地笑道︰「既然咱們雙方是合作的關系,那麼有些事還是得相互知會著說一說才好,希望您下次決定動手之前先與我說一聲,否則我要是不知情,難免就做了拆台的那一個啦!」
「你……你知道了?」听著花恨柳的話,笛聲的臉色越變越難看,他本無隱瞞的意思,只不過因為這件事是提前布置下去的,所以才沒有跟對方說。可是,對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想笛公子既然選中我假扮愁先生,也是覺得我首先是能信得過,其次還算是有一些本事的……」
「何止有一些本事,今晚您的表現倒是令很多不知情的人就此認定您就是愁先生了。」順著花恨柳的話,笛聲接道,不過這句話到底是由衷的佩服還是語帶酸味兒的諷刺,花恨柳並未琢磨出來。
「呵呵!別人不知道情況,笛公子還不知道麼?」花恨柳搖搖手,看似謙虛,不過在心中也是頗為得意,方才笛聲所說的這一點至少證明自己並沒有給愁先生的名號丟臉啊!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愁先生……」听到笛聲突兀響起的這句話,花恨柳臉上一愣,笑聲也戛然而止,反觀獨孤斷更是全神戒備,恐怕下一步笛聲稍有動作,迎接他的便是獨孤斷如潮水涌的刀勢了。
「哈哈哈哈!」花恨柳大聲笑著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不過好在隨著他的笑聲,那一直緊繃著臉的笛聲臉上也多了幾分和緩之色,想來方才那句話也只不過是對方一時感慨罷了。
「唉……」輕嘆一聲,笛聲苦笑,道︰「你莫在意,我也是因為壓力太大……其實我是真心希望你是那愁先生,不論你有什麼企圖,只要幫我將這公孫止意、孔仲義等人拿住,無論什麼條件我們倒是都可以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