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師啟本想自己報出身份,那陌緩行應該更加熱情一些才是,怎麼同為魔道,他听後,卻反而態度明顯轉冷,奇怪。
少師啟知道這種事情不好糾纏,便含糊應過,專心烤魚。
三人吃過魚後,熄了火,吃魚期間,少師啟想找那陌緩行說些話,可陌緩行只冷淡對待,惜字如金,之後少師啟便識趣閉了嘴,還好有那小寒,隔三差五地說上兩句含糊不清的話語,才使得氣氛顯得不那麼尷尬。而現在水足飯飽,大家自然便要說到行程上來。
少師啟道,「敢問陌兄,接下來可是要前往那氤氳地府,參加魔道大會,共同商討如何對付正道,並為鬼樂幽丘報仇一事?」
陌緩行表情冷漠,淡淡地道,「不是。」
說著他站了起來,對少師啟微微一拱手,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在下就此告辭。」
他轉身即走,「且慢!」少師啟身形一動,把他攔住,道,「陌兄既不去那魔道大會,這麼著急,卻是要去哪兒?」
陌緩行冷冷道,「我去哪里,卻又與你何干?」
少師啟道,「如今魔道大會召開在即,你身為鬼樂幽丘下任掌門,不去那氤氳地府共商對策,在下真想不通,你到底還有何處可去!」
陌緩行面上一寒,沉聲道,「讓開!」
少師啟直視他道,「你若不說清楚,休想離開!」
兩人沉默,對視良久,互不相讓,那陌緩行開口道,「那就得罪了!」
他一掌探出,成虎爪之形,直拿少師啟心口。因為兩人相距不過咫尺,他話音未落,手已是貼到了少師啟胸前。
他這一下,實乃蓄勢而發,其間毫無花哨,勢猛力沉,爪風凌厲!
然而,少師啟近人跟前,豈能毫無防範,就在那陌緩行口剛動、聲未出之時,他已是左手翻出,並指成劍,直取那陌緩行的羶中穴。
這兩人一掌一指,陌緩行畢竟快了半分,而少師啟則長了半分,這一來二去,也算是扯了個平手,然而兩人皆未擊中對方,便是相繼退了一步。
只因他們出手的同時,另一只手也沒閑著,陌緩行正中一拳,直擊少師啟小月復,而少師啟則提手一掌,也是拍向陌緩行丹田。兩人途中相遇,卻是比那一掌一指更要快了一分,故此互相受力,皆退了一步。
兩人既然已經動手,一個要走,一個要留,自然不分個高下,是不會罷休。那一步剛退,兩人又蹂身而上,不用兵器,卻是赤手空拳比起了拳腳功夫。
小寒在一邊叼著魚骨頭,見兩人打起來,卻是一臉不屑,偶爾瞧上幾眼,也只是連連擺頭,嘴里嘀咕兩句,卻全是「沒勁沒勁,無趣無趣。」顯然,這兩人的功夫,在她眼里,卻是完全不夠看的。
只听林中拳風掌勁,掃得呼呼作響,卻是兩人打著打著,便自然尋到開闊地去了。小寒自個兒閑得無聊,在戀戀不舍地把最後一根魚骨頭舌忝干淨之後,終于又朝那兩人瞥了一眼,忽然,她眼楮一亮,道,「咦?這是什麼功夫?」
此刻,那兩人對戰正酣,只見那陌緩行使的乃是一門奇怪功夫。
他身形詭譎,一時飄若飛絮,一時穩如泰山,這前腳剛剛踏出,還是碎山裂地,而下一步走來,卻變成了沾花蝴蝶,身形飄忽。
前一刻,他還左手成拳,拳風剛烈,右手成掌,掌勁陰柔,而下一刻,立馬就變成了左手成掌,紛繁飛落,右手成拳,拳影堆疊。
如此雙手拳掌,交相變幻,再配合他那一步一轉之間,剛柔穩飄幾乎令人錯亂的步法,一時之間卻是把那少師啟逼得連連退步,只有招架之功。
少師啟也是心頭驚訝,這陌緩行一拳擊來,力道剛猛,要擋!而下一刻卻又從一個刁轉角度飛來一掌,勢極柔損,要防!然而,若僅如此,尚還無虞,最要命的是,那剛猛一拳來到身前,卻突然變掌,而那突然鑽來的一掌,卻又忽然變拳,有時鋼拳化作柔拳,而柔掌則變作剛掌,當真是剛柔相濟,變幻無端!
少師啟心中贊嘆,果然不愧是花鬼蝴蝶的得意弟子,雖然他鬼樂幽丘是重劍法的門派,然而這一套「蝶繞山」的功夫,恐怕還真是被他練到了剛柔一體,渾如太極的境界。
然而,此門功夫雖然厲害,少師啟卻也曾听父親說過,這門功夫對付功力比自己差的人,可以說是立于不敗之地,而若是遇到了功力高深的前輩,別人只一根指頭,便能把這功夫給戳破了。
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凡是變化,必有其根基所在,有其規律可循。
這門功夫,也同樣如此。
所謂蝶繞山,蝶繞山,有山可繞,蝶才能夠有所依仗,才能變化無端。故此,山才是這門功夫的根基,剛猛穩健,才是這功夫的要訣所在。
而若要破了這功夫,說簡單,那便也簡單,說難,那也是極難。蝶繞山,若無山可繞,蝶影自破。然而,要破山,那便是拼的硬功夫,一鼓作氣,以摧枯拉朽之勢,開山裂石之威,把那山給擊倒了,這門功夫自然也就破了。
想到這里,少師啟心中了然,一邊遮擋,一邊瞪大眼楮,暗中蓄力,只待那山來之時,破了他的根基!
果然,陌緩行久攻不下,心中憋悶,手中蝶飛漸漸,山長欲出。想他自學武以來,勤修劍法,天資卓絕,早早便被師父傳下了天齊劍,故此更加專精劍法,只有練劍疲憊時,才會打兩套拳法來轉換下心情,而這蝶繞山的功夫,本身就很有趣,便也練了許久,卻從來沒想過要用它來對敵,今次無劍在手,習慣使然,居然還真派上用場了。
然而,打了半天,雖把對方逼的節節退後,全無反擊之力,卻如何也破不了對方的防守。只見那少師啟翻手飛雲,覆手吞雨,往來招架,不顯絲毫慌亂。這卻是他一套家傳的功夫,叫做翻雲覆雨手。
人攻上路,我便翻掌,人攻下路,我便覆掌,招式簡單,卻在于實用。
不過,這翻雲覆雨手並非只有守招,也有攻招,只可惜攻招不如守招簡單,其中翻雲覆雨之勢,更需高深內力相佐才能發揮得出來,不然妄自強用,傷人不成,反噬己身。所以,少師啟也只會守招。攻招,他父親怕他強學,卻是沒有教他。
然而,作為替代,他卻教了少師啟一套極為犀利的指法,喚作春雷乍破。其原意也是為了指點他在劍法上,勁散而不凝的毛病。哪里想到,今次,卻真被他拿來對敵。
陌緩行柔掌飛來,大喝一聲,「給我破!」腳下跺地,變掌為拳,運勁成山,一擊下去,只見拳面罡氣肉眼可見,破空聲呼呼刺耳,這一拳未到,少師啟的胸前衣襟已被掃得獵獵作響,翻飛拍打,勢要被那拳風給剿得紛飛碎裂。
突然,也听一聲大喝,「給我破!」那少師啟久守不攻,等的不就是這一刻麼?
只見他並指成劍,凝勁一點,一指擊出,其上嗤聲振振,隱隱有電光繚繞,更兼風雷之聲。
這一拳一指,爭鋒而對,一個如山呼海嘯,一個如驚雷破春,而後便听「蓬」的一聲炸響,卻是兩相接觸,那少師啟指力爆發,真個如春雷乍破一般,而後便見听悶哼一聲,那陌緩行連連倒退,撞在一顆樹上,把葉子都震得亂飛,嘴角溢出絲血。
而少師啟也不好受,被那拳風的余勁掃到,心中氣血翻騰,也是連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站穩。他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敢以力踫力,全是算準那陌緩行大傷初愈,必然內力不濟,卻沒想到,那兩岸花的藥力竟然如此強悍,雖然與那陌緩行全盛時期或有不如,但也想必恢復了八成是有的,要不然,就憑自己這全力一指,絕無可能連那陌緩行一點兒毛皮也沒有擦破。
這兩個,都是出身不凡,心高氣傲的年輕人,這一下交手,各自有各自的佩服,也各自有各自的不服。
那少師啟道,「陌兄,何必與我為難。你如今重傷初愈,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去那魔道大會,對你只有好處,絕無壞處,難道你是擔心我跟魔譜一樣,會對你另有心思嗎?」
那陌緩行抹掉嘴角的血,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卻听林中弦顫不斷,十幾支箭矢向那少師啟射了過去,跟著便是馬蹄聲近,從林子里躍出十幾騎人馬。
那領頭的漢子,身背一柄巨尺,一臉凶煞,此刻縱馬攔在陌緩行面前,彎弓搭箭,手上肌肉賁張,但見一張玄鐵大弓被他挽出個滿月,而後弦絲一顫,只听「嗖」的一聲,箭如流星,把那本就忙于躲閃的少師啟,給射了個措手不及。
這一箭來太快,而且角度也十足的刁鑽,少師啟無奈拔出腰間匕首,斬了這箭,卻依舊給這箭頭刮到脖子,一陣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