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師啟聞言倒吸口涼氣，道，「離正陽？就是那個聚雨升煙的金刀半聖離正陽？」
少師追點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少師啟道，「上次我們攻破沉刀古淵，據說就是那離正陽一人一刀，把沉刀古淵的暈天刀幕給劈得支離破碎。而當時人都說，只見到半空中一道金色刀芒，金光燦爛，有如天上大神手執山筆在那橫斷長天的幽藍幕布上畫上了一筆，而那沉刀古淵的護派大陣，暈天刀幕便在頃刻之間，就好如一塊爛布一般被撕扯成了無數碎片！半聖，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少師追搖頭道，「沒有。」
少師啟點頭道，「果然江湖傳言總是夸大其詞……」
少師追道，「他比半聖要厲害太多！」
少師啟一時語結，那少師追繼續道，「按道理來說，縱使是半只腳踏入道門的半聖高手，也不會像他那般厲害，他很特殊。」
少師啟道，「難道……他是聖境高手？」
少師追聞言一笑，道，「絕無可能。他若是聖境高手，一人一手便能傾覆了正道，根本不會屑于跟我魔道聯手，更何況，他身上印力還未化盡，不能憑虛御風，便絕無可能達超凡入聖的境界！」
少師追見自己兒子皺眉沉思，不由笑道，「你這凡事多想的習慣，我是喜歡的緊，也是擔憂的緊。」見少師啟抬眼望他，面有疑惑，便解釋道，「你要知道，一個人最大的缺點，往往來自于他最大的優點。有時候多想是好事，可是一旦想多了，好事也會變成壞事。這世上事，沒有最好，恰好便好。」
少師啟點點頭，可是眉頭不展，道，「父親，你說我正魔相爭，這聚雨升煙攪和進來，又是為了什麼？坐山觀虎斗，不是更好一些麼？」
少師追眉毛一掀，眼中頗有贊賞的意味，笑道，「果然不愧為我少師氏的子弟！你既然敢問，心中想必已是有所思量，且說出來听听，讓為父來考校考校你，看你此番出門歷練，都有幾多長進。」
少師啟點點頭，道，「聚雨升煙覆滅于兩百年前，他們尚在時，是江湖的第一大派，而那時的魔劍沉星，在聚雨升煙面前不過是三兩小貓，不足掛齒。然而，在經歷那場莫名其妙的滅門之後，魔劍沉星迅速擴張，分了聚雨升煙的地位，分別于四個方向稱雄。根據理所當然的推斷，誰得益最大，誰便最有可能是導致聚雨升煙覆滅的幕後黑手，而從來結果來看，果然聚雨升煙一出現便攜雷霆萬鈞之勢，滅了沉刀古淵。想當年那場變故，肯定是跟魔劍沉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然而，有一點卻很奇怪，當年真正出手殺上聚雨升煙的卻是我魔道弟子，何以聚雨升煙願意跟我魔道聯手對付正道？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等我兩道兩敗俱傷，他再出手，豈不更好？」
少師追點點頭，並不說話，少師啟繼續道，「而根據孩兒的猜測，明明可以袖手旁觀，卻非要插手進來，無非是因為兩個理由，其一，聚雨升煙想要推波助瀾，加劇正魔兩道之間的斗爭，雖然我魔道跟正道勢不兩立，但在沉刀古淵滅門之前，還未真正撕破臉皮，小斗不斷，大爭卻是沒有，而在沉刀古淵滅門之後，兩者便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了，可見聚雨升煙的目的明顯已經達到，然而縱觀天下大勢，正魔兩道即便無他聚雨升煙插手，不出三年也必將走到今日之局面，所以，此條理由還有待商榷，不過，由此想來，便延伸出了另一個可能，那便是聚雨升煙等不及了，他們等了兩百年，如今卻是等不起這區區三年……此間模糊的感覺，總是令我奇怪。
然而，若是換個角度去想，那聚雨升煙覆滅之前，門中高手從人間莫名蒸發，由此我魔道才得了機會，殺上聚雨升煙，以此為契機，才終于在正道的壓迫之下喘了口氣，經過兩百年發展，才終于有了今日之盛況。可是當年聚雨升煙的覆滅，根據孩兒推斷，恐怕我魔道不過就是個痛打落水狗罷了，那聚雨升煙真正亡在了誰的手中，看他們如今不惜跟我魔道聯手也要滅掉魔劍沉星，便可猜得一二。當年聚雨升煙的高手離奇失蹤，極有可能便是魔劍沉星做的好事。所以第二個理由就是聚雨升煙真正恨極了魔劍沉星，他們含恨兩百年，一朝爆發，便再也不管其他，只要能滅了那四派，他跟我們這昔日仇人聯手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如此一想，孩兒卻有些擔心，我魔道跟聚雨升煙聯手，若真能滅了正道……那之後呢？之後我們又該如何？聚雨升煙曾經是正道領袖，而我太上魔門是魔道領袖，這兩者，真能相容于世？而且父親你也說過，我正道和魔道有千年的糾纏，那聚雨升煙當真能放下成見，跟我魔道化干戈為玉帛麼？而且就算他願意，我們願意麼？
整整兩百年時間，聚雨升煙悄失的無聲無息，一出來便是一個半聖外加九個化印頂階，如此陣容，恐怕除了我太上魔門，那魔劍沉星是一個也拿不出來。然而，這還只是聚雨升煙稍稍顯露出來的一點實力，孩兒實在是難以想象，在暗處，那聚雨升煙究竟還隱藏了多少高手，若果正道被滅，我擔心，那聚雨升煙曾經的輝煌會再現江湖，而我魔道，恐怕被過河拆橋，結局慘淡。
不過，依魔君之英明神武，不會想不到這一點，而且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魔譜，如此境況連孩兒都曉得擔憂，那魔君肯定想得更多。看上去我魔道跟聚雨升煙好似是在相互利用，可實際，無論是沉刀古淵覆滅也好，還是鬼樂幽丘被正道血洗也好，吃虧多的卻好像都是咱們，那聚雨升煙的損失，卻是少得可憐。可即便如此，今次偷襲星辰曜谷，魔君竟然再次答應跟聚雨升煙聯手，難道，魔君執子，正在布一個龐大的局，而眼前的這點得失，相對于整個大局來講，卻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少師啟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兀自皺眉搖頭，道，「孩兒智窮于此，看不清太多東西，也有太多的事情不了解，故此，還望父親能夠解惑一番以清孩兒之心目。」
少師追看他一臉愁容，顯得心中憂慮頗深，不禁笑了一笑，道，「能想到的，你都想到了，這樣很好，可是不能想到的，你眼界不到，想不到也不要勉強。」
少師啟一臉失落，有些幽怨地道，「父親……」
少師追嘴角一彎，笑道，「看來今次獨行，你收獲不少，為父甚喜。」
少師啟擺擺頭，知道父親不想說的，便絕不會說，于是又問道，「父親，你說奇襲星辰曜谷是為了引蛇出洞，順便還要抓了小蛇魔譜仙子，可是，憑什麼那魔譜仙子就一定會來？若是她不來怎麼辦？而她若是來了，又是為了什麼？」
那少師追搖頭笑道，「第一，我並不肯定魔譜仙子會來，第二，她若不來，我們便滅了星辰曜谷，第三，她若是來了，不是幫著正道對付我們，便是在暗中給我們使絆子，其目的，無非是讓我太上魔門不太好過。」
少師啟一愣，點頭道，「原來如此，說是引蛇出洞，其實也是一舉兩得，她來與不來，皆有布置……」
少師追見他好似還有話說，卻沒接下去，不禁奇道，「你還有話？」
少師啟笑著搖頭，道，「不問了，反正你也不說。」
少師追聞言一笑，道，「你倒是精細。」
少師啟忽然眉頭一皺，又問道，「父親，你說申屠，敬花，容成都來了，那獨孤呢？他們難道沒來？」
少師追眼中閃過一道異樣光彩，似笑非笑道，「沒來，不會來的。」
少師啟愈發不解，道，「那獨孤簾……」
少師追冷笑道，「獨孤破那老兒派來的，想探我口風，哼！」
少師啟只覺莫名其妙，道，「父親……」
少師追忽然頗有意味的一笑，道，「啟兒，你可知道，今次我接魔君密令行事，可沒過通過總政。」
少師啟聞言一驚，道，「怎麼會？那獨孤簾怎麼會來到這里？」他忽的低頭，擰眉自語道，「是獨孤破派他來的，獨孤破怎麼會知道魔君密令？而且父親的行蹤居然也被他查到，這獨孤破……好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