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出邪 第一百二十五章 紙條

作者 ︰ 懶月慵香

攤開柔女敕的手掌按上獨孤輕笑的胸口,閉眼半晌,突然出手如電,指綻蓮花,听到噗噗幾聲,她在獨孤輕笑的胸前迅疾點了幾下。獨孤輕笑猛咳了兩聲,當即坐起。虛暮凝皺著縴秀的眉頭,不解問道,「你怎麼了,是誰點了你的穴道?」

獨孤輕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時間解釋,立刻盤坐起來,閉目內省。

見他擰著眉頭,額上不斷有汗水滲出,面上青一陣紅一陣,似乎身體極不舒服。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瘦削的臉頰滾落下來,胸前的衣衫都被打濕了一片。原來,剛才虛暮凝一個飛撲,壓在他身上,牽動身體,嘴巴自然一張,那冰魄丹當即便落入了口中,直接滾下了喉去。而獨孤輕笑體內本就有根深蒂固多年未除的炎毒,因此這一冰一火,一陰一陽兩股力量便在獨孤輕笑的體內斗起了法來。

至于虛暮凝,她自然不會知道這些緣故,她只想到,自己好心解了獨孤輕笑的穴道,竟然反被他如此凶狠地瞪了一眼,心中自然不忿,她氣道,「你瞪我做什麼!要不是我,三天前你早就淹死了!」說著她目露憎怨,並起蔥根般的食指與中指,想也不想,凝勁一指便往獨孤輕笑的胸口戳去。獨孤輕笑正自調息,忽覺胸前期門穴被點,本來體內冰火相爭,陰陽相持的局面正有緩和的趨勢,可虛暮凝這一指正猶如深潭懸崖上滾落的一粒石子,寂靜雪山中驚起的一聲呼喊,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呼喊來萬雪崩,獨孤輕笑渾身一顫,睜開雙眼,里面青紫光亮一閃而過,一大口鮮血便從嘴里噴了出來。

虛暮凝這一指其實也沒用多少力,她心中所想只是讓獨孤輕笑難受一點,可誰曾想到,他竟會有這大的反應,虛暮凝躲避不及,給獨孤輕笑的鮮血噴了一身,把一件鵝黃的錦緞襖子給污得面目全非,上面血跡斑斑煞是醒目。

「你……」虛暮凝指著獨孤輕笑,瞪著一雙又驚又怒的眸子,胸脯起伏不定,好似波浪一般,著實氣得不輕。

突然,獨孤輕笑一把抓住虛暮凝的手,虛暮凝正要驚叫一聲,抽出手來,卻見他抬起頭來,嘴邊是血,目眥欲裂,睜著那雙滿布血絲的眼楮,聲音顫抖猶如被寒風刮得咯吱作響的枯木,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虛暮凝看他模樣嚇人,一時竟忘了抽出手來,囁嚅道,「我……我沒說什麼啊……」

獨孤輕笑抓她手上愈加用力,虛暮凝只覺疼痛,想要用力抽出來,可是獨孤輕笑的手就好鐵鉗一般,時冷時熱,還有汗水,把她縴細柔女敕的小手給抓得死死的,幾乎捏得沒有血色,他睜雙嚇人的眼楮,語氣卻有些急迫,問道,「你剛才說三天前,我昏迷了三天,是不是!」

虛暮凝的手被他抓疼,情急之中又抽不出來,不覺眼中便泛起了水霧來,癟著嘴巴,帶些哭腔道,「你……你放開我……我是說了三天前,可那又怎樣……」

獨孤輕笑一把甩開她手,掙扎著起身,隨手披了件衣服便出了屋子。可剛走到門口,一只腳才踏過門檻,他腦袋一低,一口血便嘔了出來。

扶著門框,他喘了口氣,用白色的衣袖把嘴邊的血跡抹去,走到屋外,只見天空陰暗,重雲堆疊,零星的小雪緩緩落著,外面的世界一片純白,那小雪好如蒲公英一般漫天的飄飛,當真是自由歡快,而冰冷的空氣吸到獨孤輕笑的嘴里,于他此刻糟糕的身體來講,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他眼中露出一抹堅定,離了門口,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院中的白雪地上走著,後面虛暮凝追了出來,看他背影單薄,一頭黑發散在身後,連著衣擺一同被寒風吹起,就如那勁風中,掙扎著始終不肯凋零的最後一片枯葉,下面露出白色的衣袖,殷紅刺目。

虛暮凝面上有些焦急和煩亂,她咬著瑩潤的下唇,望著獨孤輕笑,內心似在掙扎著什麼,忽然,噗通一聲,那獨孤輕笑身子前傾,一頭黑發揚起,下一刻便撲倒在了雪地上,虛暮凝面上一驚,小腳一跺,連忙跑了過去,抱起他道,「喂,獨孤輕笑,你醒醒,你怎麼了!」

獨孤輕笑面色煞白,比那地上的雪還要白,他緩緩睜開眼楮,里面有一瞬間的失神,而後目光凝聚,看到面有擔心的虛暮凝,他神色轉冷,虛弱而堅決地道,「走開!」一把推開她,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仍舊往那院子的門口走去,可他腳步虛浮,仿似一陣風來便可以把他吹倒一般。

虛暮凝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倒在地,心中憤怒,恨不得上去一腳,把他踹在地上,再狠狠地碾上幾腳。然而,當她看到獨孤輕笑那虛弱的模樣時,又難免于心不忍,終究還是好心大過了憤怒,跑過去拉住他道,「你干什麼,你……哎!」

獨孤輕笑神色恍惚,腦中昏沉,好似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他被虛暮凝突然一拉,險些摔倒在地上,虛暮凝及時把他抱住,想要罵他可又不忍心,只好放柔了聲音,問道,「你受了這樣重的傷,你要到哪里去?」

獨孤輕笑仰頭倒在虛暮凝的懷中,睜著迷蒙的眼楮,望著天空飄落的細細白絨,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他微微張嘴,聲音輕得好似這天上的雪,可是,又含著極濃的眷戀,喊道,「小菀……」

「小菀?」虛暮凝听得清楚,她柳眉微微一皺,這名字好似在哪里听到過。

這時一小朵雪花點在了獨孤輕笑的眼中,就如一片白梅的花瓣落在了一個小湖上,還漾起了淡淡的漣漪。

獨孤輕笑緩緩閉眼,好似在感受那雪花的溫度,幾個呼吸後,他睜開眼楮,里面的血絲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明亮與清澈,還有一些晦暗的憂傷。

見他站直了身子,離了自己的懷抱,虛暮凝道,「你……」她本想問你到哪里去,可是看到獨孤輕笑一言不發,身形零落的模樣,一時又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問得太多,再問多了,不是關心,而是打擾。

天地茫茫,一片慘白,雪越下越小,似乎停了。

獨孤輕笑孤身一人在雪地上走著,邁出的步子極為清索,似乎沒什麼力氣,然而,留下的腳印卻很清晰,綿延一線,另一頭還連著兀自有些發愣的虛暮凝。虛暮凝望著遠去的獨孤輕笑,細俏的眉,微微拱起,就像白玉上的褶子,極是惹人憐愛。她低頭思忖了片刻,再看那逐漸遠去被雪映得蒼白的背影,她眉頭忽的舒展,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彩,仿似決定了什麼,朝那個孤單的背影跟了過去。

獨孤輕笑和虛暮凝離開了院子,他們都不曾記得或是發現院子當中還有一個人,獨孤簾。他此刻正站在一株葉子掉光的老槐樹下,透過院門,看那逐漸遠去的兩人一點一點消失在白茫茫的盡頭,嘴邊泛起了若有若無的微笑。他左臂伸過頭頂,只見食指和中指之間正夾著一張細長的紙條。此刻天上陰雲散開,一縷金光從雲中射了下來,好似一支金色的利箭,穿透這張紙條,射在了獨孤簾的臉上。紙條被染成了淡淡透明的金色,而獨孤簾那雙似笑非笑的眼,似乎受不了這光線的照射,微微眯起,顯得更加的令人捉模不透了起來。

听他聲音悠然素雅,仿似念詩一般地道,「這句子沒有半分美感,如何能夠拿得出手?」他略作思索,繼而展顏一笑,心中好似尋到了極好玩的物事,緩聲念道,「你心若願暮凝安好,飛馬踏月不亦慢乎……」言罷兩指一松,任那紙條被金光射落,飄搖著落下又被微風卷起,他嘴角微翹,身子化作一陣清風,空余此地一庭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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