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找誰?」
曲東黎滿懷戒備地朝手機彼端反問。
剛下了飛機沒多久,曲東黎一開機,電話就響了。曲大少本以為是曲家兩老太著急了解情況,卻沒有料到會有人撥他的手機來找他的弟弟……
「曲東黎先生您好。請問南希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那頭溫俞的聲音平和中帶點討喜的笑意,曲東黎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翻看了一下,再次確認了這確實是自己的手機而不是南希的,又瞄了眼一路走在他身旁低頭刷平板電腦的弟弟,不知為何對對話話里那種胸有成竹的意味感到分外不爽。
曲大少再次將手機湊到耳邊︰「你是哪位?」
「我是溫俞,是南希的朋友。」
「……」
曲東黎將手機再次從耳朵旁拿開,用眼楮瞪著還閃爍著「通話中」的字樣,仿佛想要就這樣穿過屏幕掐上正在說話的那個男人的脖子。
曲南希見大哥一臉苦大深仇地恨不得把手機吃掉的模樣,不由得側過頭去,一眼便瞄見了曲東黎手機上那熟悉的號碼,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關節。
將手里的東西遞給身後的保鏢,曲南希斜眼睨著似乎很想把手機丟出去的大哥,心下有幾分好笑地朝他攤開手。
「給我吧。」
曲東黎將手機囫圇塞到弟弟手里︰「狠狠罵他,盡情說,不用擔心哥的話費。」
「……」曲南希懶得吐槽,舉起電話隨口道,「喂,我是曲南希。」
「南希,是我……你的手機打不通了,我試著打曲大少的試試運氣,想不到真能找到你。」
曲南希嫌棄地將曲東黎擠到一邊,一邊走一邊應付道︰「嗯。」
見曲南希無意解釋手機的事情,溫俞的問話聲卻一如既往的熱絡,仿佛他們之間從來不曾產生矛盾︰「你從雲南回來了?」
「剛下機。」曲南希挑著眉,饒有興致地回答。以他對這個男人的熟悉,他甚至可以猜到對方接下來會說的話……
「你還在機場?那我來接你。我們很久沒有見了,順便聊聊?」
……聊聊?聊什麼?聊一下他那位親愛的女朋友嗎?
曲南希忍不住挑眉笑了︰「好啊,你現在來?」
「你等等我,我向上司請個假,一小時……不,半小時就到。」
看,溫俞這個人,從來都那麼周到燙貼,如果忘記掉之前的種種,曲南希還差點產生了對方一心一意地關注著自己的錯覺。
掛掉電話,把一直試圖湊到話筒旁邊的曲東黎的臉推擠開,曲少爺無視大哥那「你小子居然不罵他是不是還余情未了」的不滿的、譴責的眼神,好整以暇地吩咐︰「你們先回去吧。」
「你還要去見那個小子?」曲東黎滿眼不贊同。
「既然他都送上門了,那就見一見咯。」曲南希漫不經心地道。
「……嘖,我不管了。」曲東黎生氣地帶著手下們走了。這位曲家長子在機場繞了個大圈,裝作已經對弟弟的事情置之不理的樣子,領著一溜人繞到了後方尾隨著曲南希到了機場內一個咖啡館,縮在一個隱秘性很好的位置上遠遠盯著自家弟弟,整一個行動過程之猥瑣,令跟在他身後的保鏢和助理在各種路人詭異的眼神下已然麻木。
很快,溫俞的身影就出現在咖啡館門口。
曲東黎惡狠狠地盯著那男人徑直走到南希面前坐下,伸長了耳朵偷听他們的對話。
「很久不見,南希。」
溫俞一身職業西裝,看著像是真的在工作途中抽時間出來的。甫一見面,他就露出一臉驚喜,那寒暄的語氣和毫無芥蒂的熟稔,像分隔多年的好友重逢似的。
事到如今,曲南希真的不得不佩服溫俞的交際手腕,不過他並不欣賞就是了。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軟弱得需要貪戀這種虛假的溫柔的曲南希了。
「也沒有多久。」
曲南希眼皮都沒有抬,一直專注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說話時的神態如同他回答的是眼前的這杯咖啡,而不是剛剛落座的這個曾經的大學室友。
從雲南回來後,曲南希身上多了點說不出的詭異氣場。不知道是不是雨林里那場突如其來的追殺擾亂了他的思緒,以及曾經開槍解決了追殺者的經歷另其某個心理閘門猛然被推開,青年給人的感覺鋒利了許多,像是某些僵硬的東西已經在他心房里成形,表達出來的意味明明是中性的,卻偏偏令溫俞感覺到了難堪的拒絕感。
與曲南希所想的不同,溫俞這次來見他,的確是帶了兩分熱切的真心的。一塊石頭被捂了四年,多少都被捂熱了些。只是石頭的心是冷的,當初快刀斬亂麻時干脆,斬完之後有多少悔意就不知道了。
曲南希在宇和市場部時一直分擔了溫俞作為小組長的大量工作,他辭職後,溫俞肩上的擔子一下子加重,上頭又頻頻分派新項目,溫俞□□乏術,能力上逐漸顯得捉肩見肘。
溫俞打量著曲南希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褲,做派不像個有錢少爺,又想到對方雖然是曲家二少,這些年來從未听說他插足過家族生意,也未曾在媒體上看出曲家對他的重視。想到曲南希頭頂上還有個曲家大少,而曲東黎一直以來也作為曲家及星環國際股份的繼承人在出席公眾場合,曲父也曾公開透露過讓大兒子繼承家業的意思……
想必即使南希離開宇和也沒有受到家里的重視,那麼,如果他勸一勸的話,說不定……
「你離開公司之後,我總覺得很可惜。」
「可惜什麼?」
「你工作能力很優秀……」
「我知道。」
「……」溫俞差點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狐疑地看了南希一眼,似乎無法想象這樣的話會從他印象中那個高冷的曲南希嘴里說出來。
「你是應該可惜。」曲南希站了起來,將那杯一直在攪卻沒有踫過的咖啡推到溫俞面前,然後彎下腰湊過臉去,嘴角勾起,「等你漸漸發覺,有些差距是你無論如何笑臉迎人、甚至死皮賴臉都無法彌補的時候,你甚至會為你至今為止所度過的人生感到可惜呢……」
溫俞瞳孔緊縮,只見曲南希和他四目雙對,青年眼神詭譎,竟用手背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打他的臉頰︰「……然後,恐懼、悔恨、不甘、絕望會一點一點腐蝕你的自尊心,很快,你就沒空可惜了。」
曲南希插著褲袋直起身來,垂眼睨著兀自震驚地坐在原位的溫俞,忽然高興了笑了幾聲︰「為什麼一臉不解的樣子呀,啊,是因為在雲南時那次通話我對你太溫柔了嗎?」
溫俞怔了一瞬。確實,那次通話,他明顯能感覺到電話另一邊的曲南希對他尚有依戀……但現在這個曲南希,這個曲南希出了問題。
肆意而神經質。
是當初在病房里看到的那個曲南希。
溫俞的指尖不可遏止地因為恐懼和興奮而顫抖,心髒處劇烈的起伏,已經將征服欲和情/欲完全混和成一團未知的激動。
越是危險,越是向往。
越是難得,越想到手。
有些人就是冒險家,換句話說,有些人就是賤的。
曲南希笑著搖了搖頭︰「你啊,和劉曉琦真是天生一對。」
直到青年離開了很久,溫俞才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捧起面前曲南希留下的咖啡,嘬了一口,然後卡在了喉嚨上。
這里面怕被曲南希加了一整罐糖塊吧……
男人放下杯子,眼神沒有焦點地透過茶杯,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
「你怎麼沒有潑他咖啡?!」曲東黎不滿地跟上弟弟。
「……要不你回去潑一潑?」曲南希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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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昆明。
韓冬沉著神听著電話那邊師父的話,卻似乎怎麼都無法理解對方的意思。
「你就這麼照顧一下她吧,那孩子很崇拜你,小語這孩子挺孝敬老人家的,你叔父也覺得不錯。如果合適的話,你倆就先處著哈。」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強迫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