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真是傻,老爺都捎信來說明日才到,你昨日一大早便急急巴巴的跑去角門等,這天兒才下過雨,到處又濕又滑,你不听乳娘的勸,這不,磕到腦袋了吧,還好是後腦開的口子,要換成臉,姑娘這花兒一般臉蛋,該如何是好喲……」
「不對,這話說的活像我挺開心姑娘磕到後腦似的,呸呸,我怎麼能這樣說,姑娘磕到哪兒都不行,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才是。『**言*情**』」
林媽仔仔細細的幫蘇卿後腦的傷上著藥,一邊念念叨叨的說著,待她上好藥,才現蘇卿一臉淚水。
「哎呀,姑娘怎麼哭了?可是傷口疼了,乳娘幫你吹吹,別哭了啊。」
蘇卿眼眶通紅,頭上又綁著紗布,看起來好不可憐,她搖搖頭,拉著林媽的手,低聲道︰「乳娘,你還在,真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待你。」
一定不會讓你幫我張羅婚事,染上風寒,在她與賀彥成婚前一天,撒手人寰。
原以為咬舌自盡,與賀彥同歸于盡,即是生命的終結,料不到,她竟回到了八年前,此時她才十四歲。
十四歲的她,似一朵美麗的花正含苞待放,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幼弟沒有夭折,父親沒有被賊寇所殺,母親沒有郁郁而終,她沒有為了保住家產不被族親所奪,匆匆嫁給賀彥。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蘇卿喜極而泣,她還有機會,她還有機會在雙親膝下盡孝,她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林媽被她軟綿綿的聲音說得心都軟了,直笑得合不攏嘴,道︰「傻姑娘,乳娘一直陪著你呢,哪兒也沒去,不過姑娘可得快些好起來,你這一受傷,可把夫人急得,昨日守了你半天,偏夜里壑哥兒又咳起來了,老爺不在,你們姐弟倆一病一傷,夫人這心怕是都操碎了。『**言*情**』」
林媽皺著眉,一臉擔憂。
她的話一落,蘇卿的臉色越白了。
她記得,明天即是她的生辰,關于這段時間的記憶,蘇卿記得特別清楚,她當初就是因為擔心父親不能及時歸家幫她慶生,所以天天去角門那張望,才會不小心磕破了腦袋。
當年的蘇治或許也是著急歸家,竟走了一條他鮮少經過的羊腸小道,結果卻被賊寇盯上,雖然幸運的被人救下,但一概貨物卻被洗劫一空。
似乎從那一刻開始,霉運便緊跟著蘇家,先是生意虧損,幼弟患病不過半月,便已夭折,一家人悲痛欲絕,生意也開始一落千丈,父親為了挽救,冒險南下進貨,卻被賊寇所殺,母親經受不住幼子和丈夫雙雙離她而去的打擊,纏綿病榻幾月,也緊隨而去,族親見蘇家絕戶,上門威逼交出父親的田契商鋪。
在這灰色的一年里,是賀彥不離不棄的陪伴著她,所以在族親的逼迫之下,她攜著家產,毅然嫁給了賀彥,在婚前一天,她的乳娘林媽也撒手人寰,離她而去,短短一年里,她徹徹底底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再次想到賀彥,蘇卿心下一片復雜,卻下定決心這輩子絕對不會跟他再有往來,前塵往事,早就已經隨著她前世身死一刀兩斷了。
蘇卿想到隨時可能面臨危險的父親,連忙拭干眼淚,掀開繡衾,林媽見她起身,急忙阻止,「我的姑娘喲,你要什麼告訴乳娘,乳娘給你拿就是,大夫說了,你頭上有傷,不能隨便下地……」
蘇卿握住她的手,抬頭道︰「乳娘當我為什麼哭?是爺爺給我托夢了,他說父親有血光之災,讓我趕去救他,乳娘你別攔著我了,再耽誤下去父親會沒命的!」
按照父親信中說的行程,還有一日便可歸家,遇上賊寇一事差不多是生在今日,如果她能趕去相救,這批貨興許就不會被劫,她父親也不會因為此次的虧損疲于奔命,冒險南下,最終丟了性命。
林媽大驚,她就說姑娘怎麼哭得那樣傷心,原來是老太爺給她托了這樣可怕的夢,那可不得了,老爺是這一家子的頂梁柱,若是倒了,這讓孤兒寡母的該怎麼活?
驚慌之下,林媽也顧不及去勸阻蘇卿了,見她起身,連忙拿過一身杏色的蘭花紋衫兒幫她穿上,因著後腦有傷,也不能梳妝,林媽拿著角梳幫她梳理了幾下,蘇卿往外喊了聲瑤光,一個嬌俏的婢女即掀簾走進來,蘇卿挑開妝奩,把里層幾個銀餅一攏,全部交到她手上,吩咐道︰「把這銀餅給阿成,讓他去城南請幾個打手來,越強壯威武越好,一定要快,再讓李叔把馬車停在角門處等我。」
城南乃魚龍混雜之地,混混流氓雜沓其中,阿成喜歡去那里看雜耍,哪些是有武藝的打手,他有經驗也能辨認一二。
瑤光捧著銀餅,不敢置信道︰「姑娘,好端端的用這麼多銀餅請打手做甚?」
林媽瞪了她一眼,「姑娘吩咐,定是十萬火急的事兒,還不快去!」
瑤光見二人難得的嚴肅,急忙點頭,轉身就走,林媽後腳也出了門,扶著蘇卿匆匆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蘇老太太見孫女兒頭上纏著紗布,一臉蒼白的趕過來,登時心疼不已,「卿卿,我的傻孩子,怎麼就過來了?大夫說過你還不能下地的,若落下頭風的病根該如何是好?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也不勸勸姑娘,傷著後腦是能亂來的麼?」
這責問的話顯然是對著林媽說的,林媽憂心忡忡,也不在意蘇老太太脾氣,只道︰「老祖宗,您千萬別惱,姑娘夢魘了,醒了坐那兒直哭呢,說是老太爺給姑娘托夢了,您老快給出出主意吧。」
蘇老太太摟著蘇卿,想模模她的額頭,卻對著那一圈圈的紗布無從下手,聞言她訝異道︰「卿卿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
蘇卿眼眶一紅,開口道︰「女乃女乃,爺爺托夢說父親有血光之災,若是不去救,後果不堪設想,我想求女乃女乃,讓我去救父親一命。」
蘇老太太呼吸一緊,頓了頓,才低聲勸道︰「卿卿,那只是夢罷了,當不得真的。」
她經歷半生風雨,對鬼神一說,實在是比後輩要鎮定的多,只是她早年經歷過喪夫之痛,如今一听兒子亦有大難,那臉色也有些蒼白。
蘇卿不是有意要嚇唬蘇老太太,實在是她若不夸大事實,在不久的將來,她真的會失去父親,女乃女乃也會失去唯一的兒子,她不能冒這個險讓悲劇重演,今天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去救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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