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舒了口氣,雖然注意到了閔嵇的動作,但是她卻沒心思在意,她微靠近一步,拉了下他身上的衫,閔嵇對上她水汪汪的眼楮,不禁低下了頭,蘇卿靠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後才微微退開一步,閔嵇又聞到了她身上惑人的瑰香,他吸了口氣後,嗯了一聲。
蘇卿一笑,叮囑道︰「你從煙波湖旁的街道繞過去,以馬車的速度想來不會慢到哪去,我在那里等你。」
蘇卿說完便走到了瑤光面前,說道︰「剛才趙姐姐在馬車里也說了,那小船根本容不下太多人,所以你們兩個便坐上馬車跟閔大哥去留煙亭等我,我跟趙姐姐一會兒就到了。」
瑤光遠遠看了下飄在湖面上的小船,擔憂道︰「姑娘,你也沒坐過這樣的船,能行嗎?」
「行的,不用擔心,去吧啊。」說完便轉身朝煙波湖去了。
瑤光看著蘇卿的背影,秀眉都皺了起來,那個趙姑娘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姑娘跟她在一起,真的沒事嗎?
碧影看她憂心忡忡,忙安慰道︰「大姑娘身邊有趙姑娘呢,會沒事的,咱們還是快去吧,我瞧著這小船的速度也是快,到時可別反過來要讓姑娘等我們。」
瑤光悶悶的嗯了一聲,就是趙姑娘在她才要擔心呢。
閔嵇在原地站了片刻,空氣中似還留有她身上的那股惑人的瑰香,不多會,馬車便駛離了這片湖畔。
「卿卿來了啊,咱們快上船吧,你看那邊好多姑娘都乘船走了。」趙婧見她過來,連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指著前面碧綠的湖泊一臉向往。
蘇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嗯,這就走吧,莫姑娘別出心裁的讓我們乘小船去赴宴,可不能讓她久等了。」
趙婧嗯了一聲,賀彥則溫柔的笑笑,當先踏進了小船,趙婧搭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小船,末了還感激的說了句,「多謝賀公子。」
賀彥笑道︰「不用客氣,卿卿來吧。」他再一次朝蘇卿伸出手。
蘇卿有些怯懦的看了一眼,遲遲不敢動腳,賀彥看著她那副我見尤憐的可愛模樣,心里又是一軟,更加輕聲道︰「沒事的,你看趙姑娘都上來了。」
趙婧看著她這副樣子就氣結,當初在劉氏院外的時候那股氣勢到哪里去了?就會在男人面前扭扭捏捏惺惺作態,這個狐狸精!
蘇卿怯怯的挪了兩步,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沒事嗎?」
「當然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蘇卿看了獻殷勤的賀彥一眼,知道她再這樣耽擱下去他說不定就要上岸把她抱下去了,便主動走幾步,搭上他的手,咚的一聲踏進小船,劇烈的搖晃讓趙婧「啊!」的叫了一聲,雙手急急抓住船身,嚇得臉都白了,蘇卿忙收回手,歉意的道︰「姐姐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蘇卿有些可惜,要是能把趙婧弄下水該有多好。
賀彥正站在小船上,蘇卿這用力一踩,差點沒讓他掉進湖里,此時的他臉色一樣有些不好看,卻還是耐心的安慰蘇卿,道︰「我們沒有怪你的意思,趙姑娘,你沒事吧?」
趙婧嚇得臉色煞白,她回過神來就想讓蘇卿也試試這滋味,听見賀彥這話,有些沒好氣的道︰「放心,沒淹死。」
蘇卿低下了頭,悶悶的找了位置坐下,也不說話了,她這里只能拖上片刻了,閔嵇可千萬要比她們早到才好。
賀彥見她悶悶不樂,眼神責怪性的看了趙婧一眼,趙婧一怒,還不等她說話賀彥已經轉頭讓候在岸邊的何明把木樁上的繩索解開了。
船緩緩動了起來,波光粼粼的煙波湖上,交織著或清脆或悠揚的笑聲,男男女女在盡情歡笑,只有賀彥的小船氣氛有些沉悶。
接到賀彥眼神的頻頻示意,趙婧盡管不情不願,卻也不得不朝蘇卿的位置挪去,歉聲道︰「卿卿,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嚇到了才會語氣那麼沖的,你別怪我行嗎?」
趙婧心里慪得不行,明明擔驚受怕的是她,她不僅沒得到半點同情安慰,還要反過來安慰這個被人寵壞的嬌女,實在是叫人惱火。
蘇卿深深的知道自己坐在賊船上,哪還想跟這對賊公賊婆說話,悶悶的應了一聲,便側開了頭。
賀彥眉頭一皺,心道這真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嬌女,這樣便耍脾氣不搭理人了,日後成親了他豈不是要反過來伺候她?
趙婧本就一肚子的不情願,見蘇卿給臉不要臉,便也氣惱的重新坐了回去,心里直把狐狸精狐媚子幾句話罵了又罵。
賀彥看著這僵持的氣氛也不再勸趙婧去接近蘇卿了,畢竟等一會蘇卿再惱怒都好,她都不得不依靠他,想到這里賀彥便心神一蕩,雖然蘇卿太過嬌氣,但是不可否認的,那張容貌太過美麗,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蘇卿看著越來越近的距離,袖子的手微微攥緊。
賀彥看著差不多了,便朝趙婧使了個眼色,趙婧冷冷一笑,突然開口道︰「卿卿,我的手絹掉進水了,應該是飄到你那里去了,你能不能搭把手幫我撿起來?」
賀彥攥緊了劃船的竹竿,因為太過興奮竟有些緊張起來。
蘇卿暗忖怎麼還是這個借口,她轉頭掃了一眼碧綠的湖水,便說道︰「沒有啊,早就飄走了吧……,咦,趙姐姐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
趙婧身子一僵,她還想趁著蘇卿俯身的時候不動聲色推一把的,誰知這蠢丫頭竟只是看一眼就算了,這,這該怎麼下去?
她不禁抬頭看向賀彥,賀彥抿了抿唇,朝她使了個眼色。
「有的,真的掉下去了,卿卿你就把我看看吧,說不定你一伸手就能夠著了呢,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手絹。」趙婧可憐兮兮的哀求著蘇卿,咬著唇著急得恨不得能自己跳下去把手絹撈上來。
裝得跟真的一樣,蘇卿心里冷笑,什麼手絹不過是胡謅的罷了,不過蘇卿還是半彎起腰俯身朝碧綠的湖水看去,趙婧趁著這一瞬間,抬手把蘇卿往前一推!
撲通一聲,蘇卿當頭便栽下了湖水中。
在落水的前一刻,蘇卿看到了湖面上倒映的那一幕,趙婧一臉猙獰的伸手把她推落湖中。
在栽下去的那一瞬間,眼角閃過的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色短褐,容貌英俊又猙獰,正站在留煙亭里。
他還是趕到了,蘇卿心里一片安定,連被湖水淹沒也不感覺那麼害怕了。
在蘇卿落水的下一刻,賀彥便立即跳入了湖中,熟練快速的沒有半絲猶豫,
趙婧一個人坐在小船上,她巴不得蘇卿能在水里淹死,可剛才跳進去的還有她的情郎,雖然賀彥反復說過他的水性很好,可她還是很擔心。
賀彥下了水才知道,這煙波湖的水雖然澄澈,但是並不透明,這讓他尋找蘇卿的身影有些困難,不過兩人落水的位置都差不多,找到人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想到這個嬌嬈的少女在不久後就能嫁他為妻,賀彥興奮得連劃水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片刻後,他的手抓住了一片錦緞,他一喜,立刻就伸手往前一抱,可是那本該妖嬈有致的身段入手卻臃腫不堪,賀彥眉頭一蹙,這般肥胖的身材起碼要三四個蘇卿才能相抵,這人不可能是蘇卿!
錯了錯了!蘇卿究竟在哪里?
他不想跟蘇卿以外的女人扯上關系,特別是這個只要用手一丈量就能知道身材肥胖的丑女人,他光是想想就要倒胃口。
可是,因為賀彥的舉動,那個很明顯還沒失去知覺的女人一回頭用極快的速度纏上了他,本來水里的阻力就大,被丑女人纏上的一瞬間,賀彥只覺得有塊千斤頂壓在了他身上,這沉重的力道壓下來讓他有一種即將沉入湖底的感覺。
且這個人一雙鐵鉗般的手臂還死死的纏著他的脖子,窒息的感覺讓賀彥的臉急速漲紅,如果在水里能張口,賀彥吐血的心都有了。
「咳咳咳……」蘇卿咳得臉色通紅,過了半餉才緩過氣來,朝閔嵇說了聲,「多謝你下水來救我,其實我會一點水的,而且你也照我說的把藤蔓放進水里了,我可以上岸的,不過還是謝謝你,淹水的感覺真不好。」因為鼻子被灌了水,蘇卿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沙啞,配上她渾身濕答答的模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弱。
閔嵇拍著她的背,手下的身子縴細得不成樣子,不管哪一個部位,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折了般,可就是這樣風一吹就會倒的身子,明知有人算計她,她還是甘願冒著危險反將別人一軍。
該說她勇敢還是愚蠢呢?
蘇卿感覺閔嵇放在她背上的手停了下來,才想起自己還坐在人家腿上,不由往外挪了挪。
還沒起身呢,就被閔嵇按了回去,大手一撈,把她困在了他懷里。
蘇卿微怔,剛上岸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現在回神了,也發現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危險。
臀下的肌理堅韌有力,結實得似一塊石頭,可是卻仿佛帶著心跳般一彈一彈的,還帶著一股滾燙的熱度。
而這個男人的懷抱就像一個火爐,滾燙得能驅散她身體的冰冷。
他這是為她取暖嗎?為了不讓她著涼?
閔嵇感覺自己抱著一塊寒冷的冰塊,這個女人似乎都是這麼冷,明明外表就是那麼的火熱惑人。
他緊了緊手臂環著她盈盈一握的細小腰肢,撥弄起她一頭濕答答卻光可鑒人的頭發。
蘇卿不是啥也不懂的小姑娘,所以在閔嵇懷里便是如坐針氈她也不敢動來動去,也不敢反抗,只因閔嵇渾身都散發著不容拒絕的氣息,能把趙婧嚇得夾起尾巴的閔嵇對她來說雖沒有那麼害怕,可明白他身份的她對他還是很敬重的,因為敬重所以她沒有反抗。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閔嵇沒有對她露出那種異樣的眼神,雖然他總做一些讓人誤會的動作,可蘇卿就是覺得他跟那些人不一樣。
「你,你好了嗎?那邊的事情應該歇了,我也該出現了,不然她們會懷疑我的。」蘇卿低聲的說出這句,話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像怯懦的小動物正眼巴巴的渴望強大的野獸放她一命。
閔嵇覺得這個女人就是一株帶毒的花朵,她渾身上下都帶著致命的毒液,可盡管如此還是會有人趨之若鶩的為她獻上性命。
「嗯,好了。」閔嵇松手放開了她,蘇卿舒了一口氣,因為保持僵硬的動作太久,她沒有太快的起身,閔嵇看見了便一把箍起她的腰往上一托,見她站穩之後便松開了手,蘇卿扯扯嘴角朝他笑了笑,誰知閔嵇卻目光一凝,蘇卿一驚,反射性的往身上看去,這一看,她臉色就是一白,連忙扯了扯身上濕答答的褙子,盡量不讓那濕透的衣衫緊貼她的皮膚,勾勒出那過分惹火的曼妙曲線。
閔嵇看了兩眼隨後移開了目光,說了句,「我在馬車那等你。」便轉身走了。
蘇卿嗯了一聲,見他三兩下的上了她絕對爬不上去的斜坡,羨慕的嘆了一聲。
看見他離開,蘇卿則往四周看了看,好在她腳下這塊地方是一個頗為平整的小坡,上邊長滿了雜草,雖然被踩得有些凌亂,可沒有鞋印什麼的,蘇卿見沒留下什麼證據,便放心往上邊喊了一聲,「救命啊!」
上邊是跟留煙亭相連觀景台,賀彥既然讓人把宴會地點設在這個地方,觀景台的欄桿上多的是極目遠眺的姑娘。
坡度不高,足以讓上邊的人听到這一聲呼喊,果真,上邊的人真的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听,好像有人喊救命……」一個搖著團扇的少女皺眉道。
另一個少女臉色有些煞白,她往四周看了看,囁嚅道︰「我,我好像也听到了。」
「救命!我在下邊!」蘇卿見上邊沒有反應又喊了一聲。
這回少女們听清了,她們紛紛靠近白玉欄桿往下看去,果然見到了底下一身濕答答看起來頗為狼狽的蘇卿,驚呼道︰「天啊,怎麼會有人掉下去了,快來人啊,把人救上來啊。」
「我看不是掉下去的,你沒听見剛才留煙亭那邊的人說還有一個女的沒救上來嗎,就是這個女的吧……」
片刻後,蘇卿腰上綁著繩子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媽媽拉了上來,待繩子解開之後,蘇卿搓了搓手臂,朝一群圍觀的少女道︰「多謝各位姑娘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落水的事跟我同船的人該是急壞了,我得去跟她們說一下才行。」
一個媽媽過來給她披了一件外衣,蘇卿感激的對她說了聲謝,那媽媽不在意的搖了搖頭。
舉著團扇的少女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勸你還是別去的好,留煙亭那邊可不像這觀景台,那邊聚著一大堆公子哥兒呢,你這樣過去非得被人指指點點不可,還是回去吧。」
「可是,他們會擔心的,能不能麻煩姑娘派個人去跟他們說一聲,這樣我回去也能安心了。」蘇卿臉色有些蒼白,水汪汪的眼楮看著面前的少女,一臉真誠,那少女想來也是個心地善良的,朝身後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
蘇卿一笑,朝她欠身一福,裹著身上的衣衫離開了。
一個少女看著她的背影,嘀咕了一聲,「這個姑娘看起來真是漂亮呢,她這落水不是被人害的吧。」
「誰知道呢……」
蘇卿走出觀景台,站到一處台階上看向前方,那里聚集著不少人,但最多的是身著袍衫直裰發冠高束的公子哥兒們,蘇卿看著便是冷冷一笑,以前的賀彥便是當著這些公子哥的面把她抱上去的,對曾經那個愛慕他的她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以她現在對他不冷不熱態度來看,在抱上岸前,扯亂個衫什麼的簡直不在話下吧。
蘇卿看到自家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便緊了緊身上的衣衫走過去,瑤光早就等得焦急了,可因為姑娘們都不在,也不敢到處亂跑,乍一看見全身濕答答的蘇卿出現在視線之內時,她啊的叫了一聲,急忙跑過去,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衣裳怎麼這麼濕,你該不會是掉進水里了吧?天啊,趙姑娘呢?她還說會好好保護你了,都讓你落水了還說什麼保護!這個害人精!」
碧影在一旁听得清楚,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敢開口給趙婧辯解。
「好了,讓她把身上的衣服換了。」閔嵇看著蘇卿微微發紫的嘴唇,朝瑤光說了一句。
瑤光被他渾厚低沉的聲音嚇了一跳,本就發白的臉色又白了一些,蘇卿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馬車里不是有備用的衫兒嗎?我先去換了。」
瑤光被她冰涼的手驚了一驚,連忙點頭道︰「是是,姑娘得把這身濕答答的衫兒換了才行,如今才是四月的天,天氣看著暖和卻還不到泅水的時候,水里怕是冰得很,姑娘你前陣子才燒了一次,這回可千萬別又染上風寒了。」
閔嵇听到這番話目光閃了閃,蘇卿路過他身旁時對他笑了笑,瑤光扶著她走到馬車旁,碧影見狀把身子往邊上讓了讓,瑤光怒瞪了她一眼,碧影有些害怕的低下頭去。
蘇卿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遷怒無辜,瑤光不滿的撇撇嘴,朝碧影哼了一聲才扶蘇卿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瑤光把蘇卿身上的外衫月兌下,問道︰「姑娘,這件是誰的衫?」
「是一個姑娘的媽媽給我的,也不知道是誰的,要是呆會兒我看見她再把衫送回去。」冰涼的衫月兌下來,風吹在冰冷的皮膚上,蘇卿立即打了個冷顫。
瑤光見狀連忙拿出包袱里的衫給她穿上,當看見她腰間的勒痕時,不禁驚訝道︰「天啊姑娘,你這後腰怎麼有這麼一大片淤青?有些都出血了。」
蘇卿的皮膚吹彈可破,格外嬌女敕,平常就是隨便一踫都能淤青,更別說用繩子綁著被那樣用力拉上來了。
「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蘇卿利索的穿好衣衫,抬手給自己挽了一個發髻,頭上的簪子在落水的時候掉了,蘇卿所幸也不別簪子了,整理了一番後,她撩開簾子下了馬車,朝瑤光道︰「我剛才听說趙姐姐她們可能在留煙亭那邊,咱們快些過去吧。」
碧影一听,連忙小碎步跟了上去。
「你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辦!我們都這樣了你還不負起責任來嗎?大家都來評評理啊,這位公子佔了我的便宜竟想偷偷開溜,這可叫我怎麼活啊,如果你今天不對我負責,我就從這煙波湖跳下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僅是個到處沾花惹草的公子,還草菅人命冷血無情!你不善待我我也不讓你好過。」
蘇卿剛靠近人牆,就听見著一聲粗啞且豪邁的嗓音,乍一听像是男子,然而細細听了就能發現這聲音還是偏向女性化,只是跟那些黃鶯出谷珠盤玉落的婉轉嬌語便差得遠了。
蘇卿的到來讓一些眼尖的公子哥注意到了,紛紛讓開了一條路給她通過,蘇卿感激一笑,提起裙擺朝被圍繞在中間的人走去。
賀彥頭疼欲裂,他看著死死扯住他衣衫的肥爪,極力忍住了胃里涌上的嘔意,「姑娘,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其實不用以身相許的,跟我同行的姑娘如今不知去了哪里,我要去找她給她家人一個交代才行,這就不奉陪了。」
賀彥用力的甩著手,可那女人卻跟牛皮糖一樣死死的黏住他不放,賀彥惱恨不已,暗忖他是倒了什麼霉,沒救到蘇卿反而救上來一頭肥豬,且還被這麼多人看見,他簡直不敢想象事態會如何發展,要他娶這頭肥豬為妻,他光是想想就要吐血。
「你別想甩開我!剛才都有丫鬟來說跟你同行的那個女人好好的,你別想用這個借口偷溜,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答應娶我,我真的死給你看!」
趙婧看著這個連自己一身狼狽都顧不上整理,卻死死拉著她的情郎要求負責的胖女人,氣得銀牙都要咬碎,「這位姑娘,賀公子都說不用你以身相許了,你又何必自作多情,你……」
「你給我閉嘴!我跟你說話了嗎?你又是賀公子什麼人?這里有你什麼事!」胖女人回頭,細長的眼楮狠狠瞪了趙婧一眼,破口大罵,粗魯得毫無形象。
眼見事態即將演變成兩個女人的當街罵戰,賀彥太陽穴是疼得突突直跳,忽然,面前的人群有些躁動,隨著隊伍的分開,一個身姿婀娜容貌麗的少女款款而來。
她身著白底粉色梅花緞交領褙子,月白色竹葉紋滾邊交領中衣,芙蓉紅纏枝花紗織長裙,全身上下除了露出窄袖外的一截白膩皓腕上掛著一對剔透的血玉鐲子外,沒有多余的裝飾,微濕的墨發也是松松的綰在一側,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裝扮,卻越發襯托出她墨發靡顏,眉如翠羽,媚眼流盼,是一個極為晶瑩剔透的嬌女敕美人兒!
蘇卿先是對那個胖女人看了看,皺著眉低下了頭,賀彥被出現的蘇卿晃了晃神,見她這副苦惱的樣子,連忙解釋道︰「卿卿,不是那樣的,你听我說……」
「啊,我想起來,你不是陸梅表姐嗎?」蘇卿驚呼一聲,看著胖女人的目光有些不敢置信,陸梅因自小就長得胖,對漂亮的女人本就反感,特別是蘇卿這樣漂亮得過分,吸引得男人移不開眼楮的類型,但一听蘇卿的這話,不禁有些疑惑,難道她們還是親戚?
「你是誰?怎麼認識我的?」
蘇卿上前兩步,始終沒有看賀彥一眼,反而睜著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向陸梅,說道︰「我是蘇卿啊,我爹是東大街茶悅坊的東家,以前我們在族長爺爺那里見過的。」
陸梅皺了皺眉頭,半餉才陰陽怪氣的道︰「原來是蘇卿啊,小時候你就長了一副狐媚樣,長大了更是不得了,哼。」她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隨即似想起什麼,連忙問道︰「既然是親戚,那麼表姐現在有麻煩,你該不該幫?」
賀彥一听這話就知道不好,忙道︰「卿卿這里沒你的事……」
「當然幫了,表姐有困難我自然是義不容辭的,你說吧,要我幫什麼?」蘇卿一臉仗義,自動忽略了在一旁嘮嘮叨叨的賀彥。
陸梅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對她的印象好了些,她勾勾手指頭示意蘇卿靠近些,蘇卿眨巴著無辜的眼楮把耳朵靠過去,賀彥也悄悄附耳過去,卻被陸梅肥腳一抬,踩上了他的腳背,賀彥悶哼一聲,疼得臉色微微發白,被這一打攪竟是什麼也沒听到。
他怒火中燒,這個死女人真的是太放肆了!
「表姐……這樣不好吧,他可是賀家的三少爺……」蘇卿听了之後,猶猶豫豫的低下頭絞著手里的帕子。
要不是知道他是賀家三少爺,她還不想要呢,陸梅一瞪眼,說道︰「你還當不當我你表姐,還不快去!」
「可是……」
「可是什麼?一切後果有我擔著。」
這可是你說的,蘇卿暗自冷笑,低頭欠身一福便轉身離開。
「你跟卿卿說了什麼?」賀彥不知道陸梅跟蘇卿說了什麼,只是見她態度極為惡劣的對蘇卿又吼又威脅的便知道她絕對沒安好心,便轉頭怒斥她,一邊卻悄悄給趙婧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阻止蘇卿。
趙婧想著也只能這樣了,便提起裙擺朝蘇卿追了上去。
陸梅呵呵一笑,一改剛開偏執激動的模樣,反而好言好語的跟他說道︰「賀公子別急,我只是讓她去幫我把丫鬟叫來而已,你放心,等丫鬟一到我就讓你走。」
賀彥立即往人群中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女子看去,指著她道︰「她不就是你的丫鬟嗎?你還要去哪里找?!快點放開我,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左右不過一會兒的時間,你等一下會少塊肉嗎?!」陸梅耐心本就不多,見賀彥惡言相向,便張嘴吼了回去。
何明趕過來的時候就看了這一幕,無往不利的賀彥居然被一個肥胖的丑女人掣肘住了,那身狼狽的模樣看起來恁的窩囊,讓他呆住了。
「卿卿,等一下。」趙婧提起裙子匆匆的走過來,因為腳下的步子很快,讓她的氣息有些不穩,更顯得她神情焦急。
自見到趙婧開始便自動跟在她身後的碧影皺了皺眉,想勸她如今大姑娘對她的印象怕是糟透了,肯定不會搭理她的,可是趙婧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焦急,想到剛才她跟賀彥對視的眼神那麼熟悉,苦惱的閉上了嘴。
蘇卿目送著閔嵇駕著馬車離去,朝瑤光說道︰「那件衫拿了嗎?我看到救我的姑娘了,我們拿去還給人家吧。」
瑤光看著追來的人,連忙應了一聲,連步伐都快了不少。
趙婧眼看著蘇卿就在前面,可不過一會兒她便鑽進人群里了,她惱怒的跺了跺腳,本以為事情一成,賀彥跟蘇卿的婚事也就定下來了,就算她事後知道了些什麼,完成任務的她根本就不怕蘇卿質問,可是現在這事不僅沒辦成,賀彥還被那該死的肥婆纏上,蘇卿又對她起了疑心,趙婧現在深刻的體會到了月復背受敵的感覺。
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她要阻止蘇卿去執行那肥婆的命令,可蘇卿對她如此冷漠,且還故意避開她,她要怎麼跟她說?
趙婧站在原地,臉色有些蒼白,她開始意識到這一步棋已經不在她跟賀彥的掌控之中了,蘇卿的態度和陸梅的出現,讓她心里有股不詳的預感。
果然,一刻鐘後閔嵇回來了,不僅是他,身後還跟著兩輛馬車,閔嵇才從馬車上下來,後邊也下來了抖抖索索的一男一女,並幾個僕婢。
閔嵇朝他們掃了一眼,往人頭聚集的那個方向橫了橫,一男一女連忙點點如搗蒜,領著人快步往那走去。
趙婧一看這形勢大感不妙,連忙跟上了上去。
蘇卿這時候抬起頭來,朝面前的姑娘們說了聲抱歉,便退了出來,她走到閔嵇身旁,問道︰「來了?」
閔嵇嗯了一聲,蘇卿則勾唇一笑,這抹冰冷的笑意讓閔嵇多看了一眼。
賀彥朝何明頻頻示意,可陸梅早就打定主意要賀彥娶她為妻,所以別說讓賀彥走了,跟其它人說句話都不行,在認識陸梅的短短半時辰之內,賀彥受盡了她的野蠻和粗魯,心里更是打定主意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要擺月兌這個該死的丑女人。
「阿梅,怎麼回事?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一個灰袍直身老者負手走過來,他抿著唇板著眼十分嚴肅的朝陸梅呵斥道。
趙婧听見這話立即一喜,太好了,就讓這老頭把這胖女人趕回去!然而還沒讓她欣喜多久,陸梅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氣得恨不得上去撕爛她的嘴。
「洪爺爺,你要幫我做主啊,這個男人佔了我的便宜不肯負責竟然想賴賬,要是讓他就這麼走了我也沒臉活下去了,我爹臨死之前可是囑咐舅爺爺照顧我們娘倆的,如今我被人家欺負了,您老可一定要幫我啊。」陸梅說了一通,最後更是哽咽著哭了起來,洪管事眉頭一皺,這陸梅母子倆雖然是蘇氏族長的妹妹,可卻是個庶出的,跟族長關系也不親,再加上這母子倆臭名遠揚,要不是當初陸梅她爹跟族長的關系不錯,族長哪會在意這家子的是死是活。
「好了,便是這樣你也不該大庭廣眾之下拉著男人不放,像什麼話!」
賀彥心頭一松,心道總算是有個講理的人了,他抿抿唇,開口道︰「這位……」
「你就是佔了阿梅便宜的男人?姓甚名誰府上何處?看你都束發了,該有二十了吧,可曾婚配了?」洪管事對陸梅呵斥了一聲,轉過臉來就朝賀彥詢問了一通,跑語連珠讓賀彥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賀彥一噎,還未待他開口,陸梅便說道︰「洪爺爺,他是賀家三子,還未曾婚配,今年約莫二十有二。」
洪管事嗯了一聲,捋了捋銀白的胡須。
這態度很是不妙,賀彥眉頭都快打結了,回頭狠狠剜了她一眼。
「媒官,你的簿冊可帶來了,瞧瞧這兩人的八字如何?」洪管事回頭喊了一聲,賀彥一驚,忙道︰「這怎麼使得,我與陸姑娘只有一面之緣,怎能匆匆就能合八字?」
「怎麼不使得?不說今個兒發生了這樣的事,阿梅也是我們蘇氏族長的外甥孫女,頂好的清白人家,尚你一個賀家庶子綽綽有余了,且男未婚女未嫁,正好又有官府給你們保媒,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哪還使不得?再說了,你要是沒對阿梅有意,你下水救她作甚?」
最後一句話落下,陸梅得意的笑了笑,「就是,你要是不喜歡我,你下水救我做什麼?如今郎有情妾有意,你還是乖乖接受吧,這麼大個男人扭扭捏捏像什麼話,坦白說一句喜歡我會死啊。」陸梅對賀彥嗔了一句,又黑又肥的臉上有些羞赧,卻讓人惡心得快要吐了。
賀彥臉色鐵青,無論其它人說什麼話他都能反駁,只洪管事的最後那句話讓他無從辯解,他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對落水的人有意,他去救她作甚?可這個人不是丑女人陸梅,而是蘇卿,賀彥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落水的是蘇卿,他在水里撈到的人卻是陸梅,蘇卿究竟是怎麼消失又突然出現的?這讓他疑惑不已。
媒官走過來,掀開朱批的簿冊翻了翻,說道︰「賀彥,治都丙子年已丑月壬午日庚子時出生,陸梅治都甲戌年丙辰月乙亥日丙子時出生,都說蛇盤兔,必定富,這兩人八字相配,有天賜之福,功利榮達,家事亨通,實是絕配。」
十個媒婆九個說,特別是被凶神惡煞的閔嵇拎上馬車的陳媒官來說,真是恨不得趕緊把這一男一女說成一堆,完事了讓她早點回去,且督促未婚男女婚嫁本就是媒官的分內之事,這陸梅本就快二十的老姑娘了,這回能把她說出去也算是解決了一樁麻煩,只是她還是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大聲說出來,一時只覺得古怪得很。
不過對方是陸梅這就不奇怪了,親爹早死,生母風流,她自個兒人長得丑又胖,都快二十歲了也沒人願意去給她說親,如今踫上賀家這般英俊的公子,換做她也要死死的抓住再說,哪還管那些名聲。
「好了,本就是男當婚女當嫁的年齡,如今又有媒官行媒,八字也合了,改天讓賀家的人讓陸家談論請期等後續事宜吧。」洪管事一錘定音,一舉跳過納采問名等步驟直接讓賀家人上門商討請期之事,這般著急所為哪般,大家心知肚明。
媒官見沒她什麼事了,領著人轉身就走了。
陸梅咧嘴一笑,原本還是抓著賀彥袖擺的,現在順勢便挽上了她的手臂,臉上都快笑開花了。
賀彥厭憎的瞪了她一眼,開口道︰「我在這里已經耽擱太久,既然事情定下,那我便先告辭了。」
洪管事見他不再拒絕便嗯了一聲,看著死死纏著他的陸蘇呵斥道︰「還不過來,如今事情都定下了,你要還纏著人家到什麼時候?」
陸梅被洪管事的怒喝嚇了一跳,她抬頭看了看臉色不善的洪管事,慢慢松開了賀彥的手,往他的方向挪了過去,不舍的目光還追隨著賀彥,賀彥懶得看她一眼,只是朝洪管事一禮,轉身離去。
洪管事掃了眼陸梅戀戀不舍的神情,呵斥道︰「來人!還不快把陸姑娘送回去!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拉拉扯扯,蘇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他冷哼一聲,大袖一甩怒氣沖沖的離去。
陸梅最害怕的就是蘇族長和這個洪管事,所以便是對她大吼大叫,她也不敢跟她頂嘴,只敢在心里嘟囔幾句而已。
她的丫鬟巧兒走過來,一臉欣喜的道︰「太好了姑娘,未來的姑爺生得真俊啊,你們真是有緣分!」
陸梅听見這話只覺得舒心不已,不過隨即她就拉下了臉,怒道︰「你還敢說!你就站在我旁邊居然還讓我掉下欄桿,要是沒有賀彥我豈不是要淹死了!」
巧兒委屈不已,她哪知道姑娘是怎麼掉下去的,等她回神時姑娘已經在水里撲騰了,不過她知道陸梅脾氣暴虐,她要是辯解只會火上澆油而已,便垂了頭悶悶的說了句,「姑娘我錯了……」
陸梅因為找到了一個英俊的相公,心情很好,所以只是哼了一聲便罷,不過下一刻她又道︰「剛才你可瞧見了?站在一旁穿粉衫那個嬌滴滴的狐媚子在偷看賀彥?」
巧兒急忙點頭,「奴婢看見了,那個狐媚子听到洪管事提起婚事一事可著急了,那樣子簡直是恨不得沖上來跟姑娘打一頓呢。」
陸梅冷笑,「哼,我就知道,我抓住賀彥的時候她的眼神就像要把我吃掉一樣,該死的狐媚子居然敢肖想賀彥,真是不要臉,最好不要讓我看見她在賀彥身邊出現,不然看我不整死他!對了,我那狐狸精表妹蘇卿呢?」
巧兒心道你急巴巴的要人家對你負責不是更不要臉嗎?听她問話,連忙道︰「表姑娘說她身子不舒服,估計是被這毒日頭曬著了,便先回去了,讓我給姑娘道歉,說是下次再請姑娘吃酒祝賀姑娘喜得良緣。」
陸梅提起這樁婚事便是滿意不已,她勾唇笑了笑,說道︰「這個蘇卿看著狐媚,卻是個蠢的,正好省了功夫去招呼她,走吧,這就回了,這日頭真是太曬了,還不打把傘來!」
巧兒見她發脾氣,連聲應是,讓她站到樹蔭下,轉身便去馬車上拿傘了。
賀彥一動,何明便也動了,他小心翼翼的看著賀彥的臉色,越看心里便越沒底,只因現在的賀彥太過平靜,給他一種風*來的心驚肉跳之感。
「賀彥……站住!」
何明步子一停,回頭看了一眼,趙婧的跟賀彥的關系幾個親近的下屬都知道,所以何明一見是她,便遠遠的退開了。
趙婧扔下碧影氣喘吁吁的追上來,問道︰「你真的要娶那個丑女人?你不要蘇卿了?」
她是討厭蘇卿沒錯,可是跟粗魯野蠻完全不用腦子解決問題的陸梅相比,蘇卿便顯得好對付多了。
一提起蘇卿賀彥便想到了今天的種種,特別是被陸梅這樣的丑女人當眾逼婚的恥辱,他怒斥道︰「你還敢說蘇卿?原本好好的計劃就是因為在蘇卿這里出了錯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你不去找蘇卿打探消息尋找原因,反而在這些問題上糾纏不休!你真是好本事啊。」
賀彥氣得俊臉幾近扭曲,進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明明計劃得天衣無縫,到最後卻都會成為泡影,這一次本來是算計蘇卿的,算來算去卻把他自己算了進去,頻頻出現的意外徹底讓他失去了冷靜。
趙婧嚇得倒退一步,如此猙獰的賀彥她害怕不已,心里也覺得委屈的不行,她根本什麼錯都沒有,為什麼他還遷怒她?但是從這話也可以听出,他還是在意蘇卿的,只要他心里還有蘇卿,陸梅那個丑女人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趙婧抿了抿唇,說道︰「蘇卿那邊我會幫你的,只要你還想要蘇家。」
賀彥是個懂得隱忍的高手,即便是生氣,卻也不能讓他喪失理智,他哼了一聲,「蘇卿不是木頭,你以為你把她推下水的事她會完全不知?你只要一踏進蘇家,別說接近她,就是她娘還不一定會放過你呢。」
這話已是將趙婧寄人籬下的苦楚說到了極致,听見這話,趙婧的眼眶立即紅了,她是為了誰才願意放段讓人家糟踐的?趙婧滿月復委屈,可在盛怒的賀彥面前,她只能把這委屈掩下。
她吸了口氣,道︰「我明白,我一回去就去給蘇卿賠罪,她要是不原諒我我就去求劉氏,我給她們下跪,跪到她們原諒我為止,一定不會讓連累你計劃的。」
不得不說趙婧極為了解賀彥,她這一番話說出口,賀彥便立即動了惻隱之心,他抿抿唇嘆了一聲,上前兩步將她擁進了懷里,「翹翹,委屈你了,只要我得到蘇家,一定讓你做我的平妻,跟蘇卿平起平坐,將你捧在手心里,寵你疼你一輩子。」
剛才還怒氣沖沖的對她惡言相向,如今卻這般溫柔小意的跟她說話,趙婧因他的態度而起起落落的心情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揪著賀彥的衣衫,把一肚子的委屈一股腦的化作淚水,在他懷里哭出聲來。
過了片刻,在賀彥若有似無的催促下,趙婧才止了淚水,戀戀不舍的跟他別過。
目送趙婧離開之後,賀彥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他招來何明,說道︰「去給我查,把蘇卿今天做的每一件事查得清清楚楚,我要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何明見他的神情高深莫測,連忙應是。
蘇卿在馬車里便威脅瑤光不準把她今天落水的事情說給她娘听,不然明天就不帶她去清河縣,瑤光這一回卻沒有答應,最後主僕倆討價還價半天,瑤光便退一步說道要是晚上沒有發熱的話,她就不告訴夫人。
蘇卿笑著掐了她一把,二人在馬車里說說笑笑,又談論到了趙婧,蘇卿知道今天的計劃失誤,趙婧回頭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求她原諒,便低頭跟瑤光說了句話。
瑤光嘴一扁,不贊同道︰「這樣也太便宜她了……」
蘇卿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好了,現在不是正事要緊嗎?等我去清河縣回來就收拾了她。」
瑤光見蘇卿目光灼灼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才悶悶的嗯了一聲。
閔嵇在外趕著馬車,他不用側耳去注意听,蘇卿所說的話乃至一聲小小的呼吸他都能听見,听著她們一路的談話,他的表情晦暗莫名。
到蘇宅角門的時候,蘇卿下了馬車,在路過閔嵇身旁時,他低頭說了句,「晚上去我房里。」
蘇卿先是一僵,隨即抬頭看去,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連眼神都沒有變,蘇卿心頭一嘆,暗忖自己真是想多了,便點頭嗯了一聲。
回到院子的時候,林媽正巧去了劉氏那,少了個質問的人,蘇卿松了口氣,忙叫丫鬟們備洗澡水,瑤光也是怕她著涼,便催促丫鬟們手腳快一點,不多會,蘇卿便泡進了熱騰騰的浴湯中。
看著蘇卿在泡澡,瑤光便抽空去了劉氏那一趟,轉達了蘇卿的意思,劉氏應下了,順道說了句蘇老太太讓蘇卿晚上一塊用飯的事,瑤光道了聲知道了即回了院子。
蘇卿沐浴之後,在屋里坐了片刻,便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了一張紙條,寫好後瑤光也回來了,蘇卿一笑,道︰「正好,你幫我把這張紙條給陸梅表姐送去。」
瑤光見她發絲還滴著水,便嗔道︰「姑娘這麼急做什麼?先把頭發擦干了要緊。」她走到一旁拿過巾帕想給她擦干,卻被蘇卿奪了過去,把薄薄的紙塞進了她手里,道︰「你快去快回,才能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嗐,原來姑娘是擔心這個啊,不妨事的……」瑤光說著便見蘇卿表情淡淡的看著她,她一怔,攥住了手里的紙,連忙改口道︰「誒,我這就去,姑娘你可別惱。」
蘇卿一笑,指指了她手里的紙,說道︰「上邊有地址,別弄錯了,還有回來的時候順道去北大街一個叫音妙閣的樂器鋪子幫我拿個東西回來。」
「姑娘去那買琴了嗎?」
蘇卿笑道︰「到時你就知道了,拿的時候小心一點,早點回來。」
瑤光哦了一聲,朝外走去,她捏著掌心的薄紙,心里卻疑惑姑娘怎麼會知道表姑娘家的地址呢?姑娘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瑤光走後,林媽進來把蘇卿的頭發絞干,幫她梳了發髻,蘇卿看著斜陽照射下的橘色光暈灑滿屋子,起身去了花廳,跟姚沛良商討了一些事情,隨即說到了茶悅坊修葺的事情,姚沛良說已經聯系好了城西的張老師傅,明天就開工,工期約莫三四天左右,蘇卿又問了伙計們的反應,姚沛良一一回了,阿成第一個提出要留下來幫忙,徐福自然也不例外,可想起她的吩咐便以馮叔和另一個伙計都放了大假的借口,連阿成都拒絕了,蘇卿嗯了一聲,叮囑姚沛良在她不在的這幾日里多費些心思,兩人又說了些事,不多會,蘇卿才拿起賬本離開。
因為蘇卿扔下趙婧獨自家去,趙婧要想回蘇宅要麼雇一輛馬車,要麼走回去,趙婧為了博取眾人的同情心,愣是從煙波湖那走了回來,以她的腳程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到,當踏進蘇家角門的那一刻,趙婧差點跪下了。
可她卻還是撐著去了劉氏的院子,就當她在院外想找一塊稍微平坦的地方讓呆會兒跪的時候不至于受太多苦時,綠意出來了,還笑吟吟的把她請了進去。
進了屋子後,劉氏更是一臉熱情,跟她談心聊天喝茶,親切得如同長輩一般,趙婧糊里糊涂的就沒回過神來,以蘇卿的性子來說,她對她做了那樣的事還不鬧得人盡皆知?可現在是怎麼回事?難道蘇卿還沒有跟劉氏說?
如果是這樣,她倒不好開口跟劉氏說她害了她的女兒,她連事後彌補都不想做,更別說主動承認錯誤。
趙婧便就著熱絡的氣氛跟劉氏聊了好一會兒,因為她強裝出來的歡喜沒有讓劉氏發現她一臉疲憊,便好意的讓她呆會兒跟她們一家用晚飯,趙婧即便累得想昏倒,卻還是答應了。
碧影是從劉氏院子撥過去照顧趙婧的,綠意跟她的關系本就不錯,見主子們在說話,她便拉了碧影的手到屋檐下說悄悄話。
誰知還沒說幾句呢,碧影的腿就一軟,竟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天啊碧影,你沒事吧?」
她連忙扶起碧影靠在牆上,焦急的拍了拍她的臉,碧影倒沒有暈過去,只是長時間的行走太過疲憊了而已,她有氣無力的道︰「綠意,我沒事,別咋咋呼呼的驚動了夫人。」
綠意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皺起了眉頭,說道︰「我怎麼能不擔心?你看你臉色多差,要不我去找顧大夫給瞧瞧吧?」
碧影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不用了,那樣倒顯得我一個做奴才的比主子還要嬌氣,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幫我倒杯茶吧。」
綠意點點頭,進了茶水間,不一會便拿了一個茶碗和一壺茶,倒了滿滿一碗遞了過去。
碧影也不管燙不燙,接過去直接就猛喝了幾大口,直到把茶壺里的茶喝了見底,她才抹了嘴,笑道︰「綠意多謝你了,這一壺茶下去我才覺得活過來了。」
綠意見狀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蹲在碧影身旁,低聲道︰「碧影,是不是趙姑娘對你不好?」
碧影目光閃了閃,搖了搖頭,「你說什麼呢,沒有的事……」
「其實我知道的,府里的下人也在說趙姑娘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姑娘,品行也有些問題。」綠意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的表情十分堅定。
碧影疑惑道︰「你听誰說的?趙姑娘不是壞人。」雖是這樣說,可她腦海里還是閃過蘇壑發病那一晚在院子外看見的表情,那時趙婧的表情太不單純了,遠不是平時她所表現出的那般溫柔,且今天的趙婧太失態了,甚至有好幾次她都能看見她陰狠得像毒蛇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陸梅。
狠毒得叫人心驚肉跳。
「壞人可不是寫在臉上的,反正我就覺得她不是什麼好人,要是能讓我抓住她把柄,我一定要告訴夫人,只是你真的不告訴我嗎?」
碧影抓著裙子的手緊了緊,「又沒什麼事,趙姑娘人很好的,她又沒有對我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
綠意見她的表情不像撒謊,便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碧影笑道︰「咱們快回去吧,出來這麼久夫人沒看到你會發脾氣的。」
綠意拍拍裙子站起來,「夫人又不是那種會隨便對下人發脾氣的主子,沒事的。」
碧影笑笑,沒有說話,卻想起了趙婧去了幾次的那間民宅,心道等下次去的時候她可不能再干等著了,她也要跟去看個究竟。
*
「你說下面有藤蔓?是蘇卿游上來的?真的沒有人幫她?」賀彥的目光閃了閃,接連問道。
「少爺,這都是那些姑娘那麼多雙眼楮看到的,那還有假?」何明悄悄抹了把汗,實在是招架不住賀彥那懷疑的目光。
「那個男人呢?就是那個幫蘇卿駕車的男人,當時的他哪里?」賀彥今天在跟趙婧獨處的時候已經問過她了,也知道了閔嵇就是救了蘇治的那個人,是絆腳石更是情敵之一。
「他當時正駕馬車送蘇卿的婢女和趙姑娘的婢女去留煙亭。」
賀彥目光森冷的問道︰「沒有離開過?」
何明倒沒跟別人打听過這個問題,此時听賀彥發問,心頭一跳,不想無故挨罵,便道︰「沒有。」
「那陸梅呢?她為什麼掉下去?」
何明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听說是看湖里的公子哥兒們太過興奮了。」
賀彥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他往太師椅上一靠,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喃喃道︰「怎麼會這麼湊巧……」
何明听到這話默默的低下了頭。
莫東小心翼翼的避過一地的陶瓷碎片,來到賀彥面前,二人對視了一眼,何明不動聲色的朝他搖了搖頭,莫東微怔,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賀彥靠在椅背上,沉聲問道。
莫東回道︰「這事成了,王家那邊也把貨款付清了,這次咱們盈利有六萬兩之多,上次少爺借重貸的利息也在今天還清了,只是今天王家派來跟我交接的人說了,王慕哲跟賀敏那廝早在兩天前就往清河縣去了,少爺咱們是不是也該準備啟程了?」
生意盈利不少的消息讓賀彥的心舒服了一些,可是因為今天的場地是莫東的妹妹莫靈選的,陸梅那個死女人也是她主張請的,要不是她,他今天能那麼窩囊?
「你還敢提啟程?今天發生的事還沒處理好我就這樣走了蘇家非得把我踩死不可!你們這些個蠢貨!還有莫靈也是個蠢的,她什麼人不好請去請陸梅那個該死的丑女人!日後她要是再來求我幫襯陳鵬的生意,叫她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賀彥狠狠在書案前拍了一掌,力氣之大震得書案幾乎要龜裂成碎片,也讓書房里的人驚了一大跳。
莫東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賀彥讓他妹妹以她的名義舉辦宴會,邀請蘇卿的事他是知道的,怎麼如今出了事竟一股腦的把責任推到她妹妹身上?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嘴上卻附和道︰「少爺說的是,以後我一定讓莫靈長長教訓,這種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只是不知少爺說的陸梅是誰?」
賀彥哼了一聲,臉上的厭惡之色溢于言表,莫東不禁把目光看向何明,何明說了句,「是蘇氏族長的外甥孫女。」
莫東一听臉色也不大好看,要說光說陸梅的名字,他還真不知道是誰,但是說起這人跟蘇氏族長有關,就不免讓人想到陸大戶的那對妻女們,老的風流小的粗魯,可是人人避之而不及的人物。
莫東眉頭皺了皺,試探的問道︰「听說她都二十了,是定州出名的恨嫁女,少爺難道……」
「難道什麼?難道我要娶她不成?愚蠢。」賀彥冷哼了聲,臉色還是有些陰沉,卻像是已經有了主意。
確實,跟蘇卿那樣天仙般的人物一比,陸梅就像一塊骯髒的爛泥巴,只要是個男人,都會選擇蘇卿,可蘇卿只是一個小小的旁支所出,陸梅卻是直接跟蘇氏最高的領導人直接掛鉤的,怎麼看都是娶陸梅劃算些。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沒看賀彥一臉的厭惡嗎?何明悄悄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這時,賀彥突然說道︰「想個法子把陸梅這個蠢女人從我身邊弄走。」
莫東看了一眼,心知他已有了主意卻還要故意一問,顯然是在考驗他們的能力,便開口道︰「依我之見就以五不娶的說法來回絕,遂家子不娶和亂家子不娶這兩條陸梅都符合,她行事粗野,行為有違禮教,沒有家法,且她家家風靡亂,用這個借口拒絕最是適合不過了。」
賀彥看了莫東半餉,才點了點頭,「那還不去做。」
「是。」莫東一揖,躬身退下。
晚上,八仙過海黃花梨木的飯桌上擺滿了香氣四溢的菜肴,埋頭苦讀的蘇治也在,還有最近呆在院子養病的萬氏和湯寰,一向低調的蘇璨母子都到了。
「卿卿去跟你趙姐姐說話吧,陪著我一個老婆子怪悶的。」蘇老太太拍著蘇卿的手,把她往趙婧的方向推了推。
蘇老太太只說過讓蘇卿多跟同齡女子走動,卻從沒有要求她主動接近趙婧,她這樣說很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蘇卿抬頭看向趙婧不遠處坐著湯寰的時候,她便明白了。
趙婧看見蘇卿朝她看過來,連忙擺出一個溫柔又略帶歉意的笑容,誰知蘇卿連視線都沒聚焦在她身上便移開了目光,趙婧微怔,垂下的眸子閃了又閃,蘇卿還是知道了,只是沒有跟劉氏告狀而已,可她為什麼要忍著?
趙婧慶幸之余,又覺得十分不安。
蘇卿被蘇老太太推了出來,不好重新坐回去,只得朝瑤光打了個眼色,瑤光會意,搬了張椅子放在了蘇璨邊上,蘇卿走過去優雅的坐下,笑著喚了聲,「七堂哥。」
蘇璨先是聞到一陣清幽的瑰香,接著蘇卿便在她身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淡淡碎花味,幽幽女人香,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蘇璨莫名的便想到了這首詩,他這堂妹真是美麗得過分了。
「卿卿你來了,坐吧,剛才我瞧見你女乃女乃似乎讓有意讓你跟少安說說話的,你怎麼不去?」這最後一句,蘇璨明顯是低聲說的。
蘇卿整理了一下被壓到的裙角,笑道︰「我跟他又不熟,還不如跟七堂哥說話自在一些。」
蘇璨心道卿卿對少安怕是不喜吧,少安都在蘇家住了這麼久了,都沒見她跟他說過幾句話,蘇璨嘆了一聲,不打算再說這個話題,反而問道︰「我最近時常見到五叔父在院子溫書,有時候卻幾天都看不見你,難道你們的身份對調過來了?」
蘇璨說的並不明顯,但是話蘇卿還是听懂了。
蘇卿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楮,低聲說道︰「嗯,這是我們的第二個秘密,你可不能說出去哦。」
蘇璨知道蘇治是個大方又喜歡分享的長輩,他都閉口不提的事情,肯定是有原因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所以便是蘇卿不說,他也不會說出去的,遂他也眨了眨眼楮,道︰「知道了,這是秘密。」
湯寰一直用期盼的目光追隨著蘇卿,可她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卻跟蘇璨有說有笑,還做出那樣俏皮可愛的動作,這讓他坐不住了,連忙用手肘踫了踫萬氏。
萬氏肚子里的饞蟲都被一桌噴香的菜肴勾起來了,正苦惱的吞口水的時候,湯寰這一動作差點沒讓她被口水嗆到,她一怒,低聲嗔道︰「做什麼呢?嚇了我一跳。」
湯寰往四周看了看,見萬氏的舉動沒有招來太多目光,便朝蘇卿的方向使了個眼色,萬氏頓時就把臉拉下來了,抿著唇一臉不樂意。
吃了一陣清湯寡水的藥膳,萬氏對蘇卿這對主僕恨了個咬牙切齒,兒子竟還讓自己去討好她,這日後蘇卿要是嫁過去她還要不要立威了。
湯寰見她半點表示都沒有,不由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母子倆的古怪表情讓劉氏看到了,她開口問道︰「怎麼了親家太太?可是不合胃口?」
對著一大桌香氣四溢的雞鴨魚肉吃著自個兒碗里的清淡藥膳,能合胃口才有鬼!萬氏恨不得能上去狂吃海喝一頓,卻不得不搖了搖頭,「沒有的事,我腸胃不好,最忌諱這些葷腥肥膩的菜,反正這藥膳也挺營養的,我吃這個就好。」
蘇卿抬起頭,看了萬氏兩眼,說道︰「還真是呢,湯伯母不吃葷腥之後,這臉色瞧著都比以前紅潤了不少。」
蘇老太太看了一眼,「喲,還真是呢,看來親家太太以前就是壞了胃口,這下補回來了,臉色都好看了。」
萬氏嘴角僵硬的扯了扯,對于喜好大魚大肉的她來說,蘇家這些人的一字一句可都是在割她的肉,讓她連說話的興致都沒了。
劉氏唇角勾了勾,眼里閃過一絲得意,這小眼神讓蘇治看了個透,無可奈何的白了她一眼,劉氏扭過了頭不理他。
蘇老太太看著寧願挪到蘇璨身邊坐都不願意跟湯寰說話的蘇卿,在心里長長的嘆了一聲。
飯畢,蘇卿沒在院子里坐多久,借口要回去收拾東西便起身離開了,只是臨出門前讓瑤光呆在劉氏身旁代自己照應一番,瑤光沒有疑議的點了點頭。
湯寰還沒跟蘇卿說上一句話,她便就這麼干脆利落的走了,心里既惱怒又覺得悵然若失。
趙婧原本想趁著離開院子的時候找蘇卿說話,可是听見那句回去收拾東西後,她便想蘇卿約莫是不會主動跟她說的,便問劉氏,「伯母,卿卿明天要遠行嗎?」
說起這個劉氏就是一臉無奈,「是啊,說是要去清河縣散心呢。」
清河縣?那里不是有什麼商會嗎?她去那里做什麼?趙婧皺了皺眉,隨即低下頭,細聲說道︰「听說清河縣不近呢,卿卿一個姑娘家去會不會太危險了?」
說到危險,劉氏便起了那次趙婧跟蹤女兒的那事,當即便有些後悔,她跟趙婧一個不安好心的人說這些作甚,便隨意敷衍了兩句,「卿卿性子掘,我拗不過她……」
趙婧看著她突然變了臉,有些奇怪,卻知道自己怕是問不出什麼,便垂下了頭,不多會,一旁的萬氏起身說回院子的時候,她也順勢說了句回去歇息,便離開了院子。
蘇卿直接去了閔嵇的廂房,推開門依舊是一片黑暗,她開口問道︰「你找我?是不是商量明天的事情?」
閔嵇沒有回答,而是走過來把她拉了過去,黑暗中蘇卿也沒看見他在做什麼,只是片刻之後便有什麼抵在了她的唇上,「這……」才剛張嘴,便被塞進一顆散發著古怪味道的丸子,蘇卿眉頭一皺,她不怕苦,但是最怕那些稀奇古怪味道的東西。
「不許吐,吞下去。」閔嵇見她一副要吐出來樣子,便沉聲開了口,蘇卿抬起水汪汪的眼楮看了他一眼,苦著臉把嘴里的東西吞了下去,東西一入喉蘇卿便直奔到茶幾前,端起茶盞喝了好幾口,莫了還張嘴哈了幾口氣,才覺得嘴巴里的那股怪味淡多了。
「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閔嵇看著她手里的茶盞,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蘇卿見狀也不多問,把茶盞放回了桌上,這才發現自己手里的這杯茶是茶幾上唯一一杯裝著水的,不禁尷尬的想到這該不會是他喝的吧?
蘇卿臉上有些熱,連忙放下了杯子。
「跟我來。」閔嵇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蘇卿哦了一聲,沒有抗拒的任他拉著出了房間。
才走沒多久,蘇卿便看見了不遠處的趙婧,她不禁抬頭看向他,他帶她過來就是為了來看趙婧的?
滿庭寂靜,明月高懸,一片片的月光,溫柔地灑落在樹梢,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的臉上,灑在她的眉間,讓那雙迷離的眸子顯得格外的純淨澄澈,干淨得沒有雜質。
閔嵇定定的看著她,低聲說了句,「看著。」
蘇卿微頷首,還沒從他沉著的眼神中回神,便听得耳邊傳來撲通一聲,蘇卿看去,只見前方精致的白石拱橋下的小湖泊掉下了一個人,那人撲騰著手腳驚恐的尖叫著,她剛才才看見趙婧要往那去,現在在湖里撲騰的人看來就是她了,蘇卿看了眼碧影慌張得到處喊叫,選擇無視的扭過了頭。
「她今天推我下水,所以你現在也把她弄下水?」蘇卿微仰頭看著這個英俊偉岸的男人,這人是在幫她出氣?
「有仇報仇,應該的。」閔嵇抱著胸,半點都沒有欺負弱女子的羞愧之意。
蘇卿想到了他說他弒兄的事,想必那人也是存心想要殺他,所以他才會選擇報復回去吧,只是簡單的有仇報仇,並不被血緣關系倫理道德所影響,就像趙婧推她下水,他也把她弄下水一樣,他不會覺得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是無恥小氣,而是那般的理所應當,真是恩怨分明。
想起以前,賀彥也只是會對那些覬覦她的男人動手,至于那些諷刺嘲笑或厭惡她的女人,他一向是容忍無視的態度,不得不說閔嵇的舉動真的讓她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嗯,為什麼我覺得那麼熱?」蘇卿正想開口跟他說一句多謝,然而這一回神才發現後背濕答答的,竟是出汗了。
「你今天泡了那麼久的水,不出汗會得風寒。」閔嵇拉著她的手往回走,離他們不遠的拱橋處已經亂成一團,他卻沒有看上一眼,或許說他的目光就沒有在蘇卿身上移開過。
這也是蘇卿放心的原因,關于秦樓楚館的幻藥她曾經有接觸過一些,閔嵇給她吃的東西,那古怪的氣味跟幻藥的香味簡直風馬牛不相及,如今一听,便知道這東西怕是跟姜湯的作用差不多,只是效果遠比姜湯的好。
回到廂房閔嵇便抱來繡衾把她一裹,把她抱到榻上,說道︰「藥效過了再回去。」
蘇卿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看著被裹成蠶蛹的身體,有些失笑,卻還是道︰「謝謝你。」關于趙婧的死活她是半點不擔心的,能死了最好,不能死也能折騰她個一兩天了,她原本還想跟劉氏說她不在的這幾天要對她多多防範,現在倒是省了。
閔嵇端端正正的在圈椅上坐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薄唇吐出兩個字,「不用。」
蘇卿看著他把杯子送到嘴邊,嘴角尷尬的扯了扯,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個杯子是她剛才喝過的吧。
這一低頭,蘇卿便聞到了繡衾上的清香,很明顯剛洗過的,也是,如今都四月天了,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蓋這麼厚的繡衾了,想起自己榻上還有兩張繡衾,蘇卿便嘆了口氣。
閔嵇似乎沒有察覺,還接連喝了兩大杯茶。
不一會,蘇卿便感覺熱汗貼在身上就像有螞蟻在咬,又燙又癢,便不耐的動了動,閔嵇見狀把茶遞了過來,並一手按在繡衾上,「不要動。」
蘇卿想伸手接過茶盞,閔嵇卻已經把杯沿抵在了她的唇邊,蘇卿似乎能從杯沿上聞到一股男性的陽剛氣息,不禁想問,他究竟知不知道這樣太過曖昧了?她抬眸看去,閔嵇卻道︰「喝水,不然會暈倒。」
蘇卿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有些無力,心道這人的想法跟旁人不同想必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吧,這樣一想蘇卿也不矯情了,張嘴便抿了幾口。
閔嵇看著她嬌女敕酡紅的臉,看著她張著小嘴喝水的模樣,感受著她因為啜飲而時重時輕的力道,突然覺得面前的人兒就像一只漂亮的小貓,乖巧又听話,歡喜的時候會特別嬌特別柔軟,生氣的時候會氣鼓鼓的做些小動作,時而溫順得近乎小心翼翼,時而又惱怒的張牙舞爪,可不是跟那叫聲尖細柔美,外表艷麗華貴的波斯貓一樣嗎?
「怎麼了嗎?」蘇卿一抬頭便看見閔嵇站在她面前沉默的看著她,連她把水喝完了都不知道。
「沒事。」閔嵇轉過身把杯子放回了茶幾,蘇卿見他不說也不追問,雖然知道對方是在看她,可那眼神跟任何一個男人的都不同,幽暗得深不見底,她看不懂那眼神是代表什麼,便無從猜測他的心思。
約莫一刻鐘後,蘇卿便感覺身上的汗停下了下來,她本就是不容易出汗的體質,這汗一停不過一會她便感覺身子涼了一些了,掀開繡衾下了地,突然感覺身上輕了不少,明天去清河縣是沒問題了。
「麻煩你了,我這就回去了,明天卯時三刻出發。」
閔嵇嗯了一聲,蘇卿淡淡一笑,離開了房間。
回到院子瑤光已經回來了,見她額發都是濕的便問道︰「姑娘,你的頭發怎麼濕了?」
「今天泡了水我便去走一圈出出汗,免得感染風寒。」蘇卿解釋道,一邊讓她備水沐浴。
瑤光哦了一聲便下去了,林媽過來松開她的發髻,道︰「姑娘的行李我都備好了,已經全部放上馬車了,女兒家的貼身物件我都交代好瑤光仔細收好了,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里,除了注意安全之外姑娘還要保護好自己才行。」
林媽的意思無外乎是不要跟外男接觸,蘇卿听了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乳娘,我不在的這幾天院子里的事就交給你了,要是姚掌櫃說鋪子修葺的銀子不夠,你就在我妝奩的夾層里拿些銀子給他,盡量不要驚動我爹讓他分心了。」
林媽知道蘇卿主張修葺鋪子的事,卻不知道裝修的錢都是從她腰包里掏的,想著要真是缺錢估計也不是什麼大數目,讓姑娘出一些也不妨事,便道︰「誒,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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