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名花 第五十四章 解毒

作者 ︰ 康素愛羅

她此言一出,程浩邱規二人登時呆了一下。

「小兄弟,這夜雨閣,只接一種信,就是那買命的信。」邱規便低聲說道,邊向後望去,似乎害怕那夜雨閣的殺手,就在身後,「這夜雨閣,是個古老的組織,只是誰也不知道誰是夜雨閣的人,也不知道那夜雨閣在哪,那信,也無從送出。」

「那買家怎麼跟他們聯系?」弄影感覺自己手心在不停的冒汗。

「據說是在和寧門的牆上,插上一根柳枝,柳葉上寫著自己的名字,那夜雨閣的人,便會去找你。」

「那和寧門,是皇宮北門,等閑人哪里去得到那里!」弄影便叫了起來。她卻想知道,到底什麼人,要殺盡跟這鎮魂令有關系的人,竟把自己也牽連了進去。

「所以等閑人,也請不到夜雨閣的殺手,我師父說過,這夜雨閣主人武功多高誰也不知道,因為他從不親自出手,只是夜雨閣同意接下的生意,便沒有失手過的。」程浩說道。

「哈,從不親自出手——」弄影恨恨一笑「他們卻不是那好人。」

小懷便在一旁頻頻點頭,以示贊同。

「這好壞,誰也不知道,他們只是把殺人當作一項生意罷。」這西嶺雪山的弟子,卻不太敢在背後議論這夜雨閣。

「你方才說了這許多,那誰是這天下第一高手呢?」這是弄影最想知道的事情。

「哪里有什麼天下第一,不過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罷了。」程浩答道。

「哪能沒天下第一呢。」弄影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沒有天下第一,那她這一生所追求的,又是什麼呢。

這幾人閑談間,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不曉得又過了多久,那船速也漸漸慢了下來,弄影看著這兩岸點點燈火,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到了郡伯府。

這船一停,便有人上下船,還有那挑夫,挑了食盒送到船上。弄影跟小懷胡亂吃完,又跟程浩邱規兄弟二人扯了一會江湖軼事,便覺河面上涼風颼颼,原本甲板上的人便紛紛回到了艙內,弄影心中有事,便讓小懷隨了程浩邱規先下了船艙,自己卻依然留在了甲板上。

此刻天空已是布滿繁星,一輪下弦月掛在空中,靜靜照著淮南的平原大地,運河兩岸萬家燈火,河風吹來,帶著兩岸農田收割下來後的稻谷的味道,竟也分外香甜。

弄影向東望去,卻見天際那顆星孛,已由重陽前月狐的位置,向西偏微微偏移了一小格,竟是朝著那火虎的方向去了。

弄影想起程浩兄弟方才的話,心中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一陣惶恐,只覺得那邪魔的傳說,並不像是完全的子虛烏有。

思量間,不經意抬頭看了眼這艘船的第二層,卻見那小小的兩個隔間均亮著燈,想是那對夫妻跟那兩個隨從仍未安歇。

弄影沒有再去理會,又低下了頭,悄悄拿出藏在懷中的八卦珠,一邊輕輕撥弄,一邊在心中不停計算,過了好一會,嘴里便不禁喃喃自語道「踐五諸侯,出河戌北,行軒轅,太微,太微」她算到這里,卻算不下去了,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

要知那時的天文水平並不發達,弄影能算到這顆星孛數月後的走向,已經是當時人類的極限了,只是她自己卻不知道,仍在苦苦思索著這星孛的最終去向。

不曉得過了多久,卻見小懷從船艙底部鑽了上來,原來他已經睡了一覺醒來,見他們莊主仍未回來,便上來尋找。

弄影也覺得身上冰涼,想是已經夜深,便暫且將那星孛的事情擱下,跟了小懷,在昏暗中模索著舷梯,下到船艙底層中,找到自己地上的鋪位,躺了下來。

她雖是一個極少出門的十五歲的少女,又是一莊之主,但倒也不是那養尊處優之人,往日里為了培育一株新的花種,要及時記下那花苗抽芽打苞的時間,便守在那花邊泥土上臥睡一天也是經常的事情,所以船艙條件雖差,她也不覺得不便,眼楮一閉,很快便睡著。

也不曉得睡了多久,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騷亂之聲,弄影迷迷糊糊便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繼續睡,這時卻听得船上有人大喊︰「有飛賊!有飛賊!」

弄影半睜著眼楮,便伸手去模自己的包袱,卻見自己跟小懷的包袱俱在,便又想接著睡,這時,又听得上面有男子的聲音大喊︰「不是飛賊!是刺客!」

一听刺客兩字,弄影便清醒了過來——莫不是夜雨閣的人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來殺人的罷——慌張間,卻見底艙的人都紛紛被驚醒,依稀看到程浩邱規兄弟二人已經提了長劍沖了出去。

這時小懷也坐了起來,顫顫抖抖的對弄影說道「有刺客,有刺客。」

弄影一把掩住小懷的嘴,看了下艙中昏暗中驚慌失措的旅人,悄聲對小懷說道「一會含一顆消香丸,我要放那吳姬酒,等刺客一倒我們也倒地裝死。」

她邊說,手邊往懷里模去,不一會便模到了個小瓷瓶,這瓶子里裝的是那莊中秘寶之一,第十三任莊主精心配制的吳姬酒,這東西名字听起來像酒,其實卻是迷香,藥名取自李白的一句‘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迷香用酒練了,藥性更大更易在空氣中揮發。

據這莊子第十三任莊主說,那李白當時不知自己進的是家黑店,喝完便昏睡了過去,幸好當時他正逢千金散盡還沒來,身上無錢,那吳姬才沒有傷他性命,醒來後還順便寫下了這首千古絕唱。

廢話少說,且說這船底艙的人,此刻都嚇得大氣不敢出,紛紛貼著船艙木板縮成一團,弄影黑暗中捏著那瓷瓶的蓋子,時刻等著那黑衣刺客沖將進來,小懷也早早的將那解藥消香丸含在了嘴里,這主僕二人等了許久,隱約听到一陣兵刃相交之聲出來,間中夾雜著女子的尖叫之聲,卻終不見那刺客下來。

又過了許久,卻听到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那動靜小了下來,不一會,舷梯處便響起了腳步聲,弄影捏著瓶子正在猶豫間,便見到燈光人影晃動,一人喊著「沒事啦,刺客被趕走啦,大家繼續睡罷。」卻是那船上的水手,提著一盞馬燈下來安撫大家。

「不是夜雨閣的。」弄影輕聲對小懷說道,手也離開了那小瓷瓶。

「莊主怎生知道?」

「夜雨閣怎會那麼容易被趕跑。」弄影恨恨道,一顆心,卻終究是放了下來。

「莫非是被雪山派的大哥趕跑的?」

「看看去。」弄影扯了小懷,就順著舷梯往甲板上走,這時,艙底的人們也紛紛回過神來,便也跟著一起上去圍觀。

到得甲板上,果見程浩邱規二人手持長劍站在那里,船主跟數位船員亦站在他們身邊,白日里見的那位衣著華美的男子也站在那里,只是此刻他衣衫已被劃破,還帶著斑斑血跡。

「在下李景,此番攜妻出游,不想竟遭此難,若非二位搭救,只怕我夫妻二人性命此刻已——」他此刻雖形容狼狽,但氣度依然沉穩鎮定,並未失了方寸,只是他話尚未說話,卻見二樓窗中探出一人,高聲叫到「老爺,夫人怕是不好了!」

這人話音剛落,就見那李景轉身便向樓梯跑去,那程浩邱規二人跟那船主也急急跟了上去。

這時,便有那好事的向船員打听經過,盡管甲板上一干人吵吵嚷嚷群情激奮,弄影卻也整理出了個大概︰來了三名刺客,是來行刺那李景的,那李景雖不會武功,但他身邊二位隨從卻功夫了得,與刺客纏斗了片刻,那程浩邱規又趕來,那刺客眼見不敵,便跳入了運河中,黑夜中也不知逃向了何處。

弄影心知那夫人想必是受了驚嚇,應該無大礙,正準備攜了小懷下到艙中繼續睡覺,卻听見那船主在那窗戶里大聲喊道「收帆,靠岸,拋錨,懸燈——夫人中了毒,得即刻送去醫治!」

他這一喊,便听得幾聲哨子響,船上的船員便奔跑著忙開了,接著便听到有人下樓板的聲音,弄影望去,卻見昏暗中那李景抱著一個女子,走了下來,身後還跟著數人。

客船的船速已經慢慢減了下來,正在向那岸邊靠攏,甲板上的人便又都圍了上去,紛紛詢問出了何事。

「李夫人手臂被那刺客劃了一刀,傷得不深,卻不想那刀上有毒,這刺客,太歹毒了些!」那邱規走下樓梯,來到甲板上,對眾人說道。

「不知道是什麼毒,毒性似乎很烈,夫人這會子已經手腳冰冷皮膚發青了,得趕緊上岸找醫館醫治才行。」程浩濃眉緊鎖,看上去頗為擔憂。

「這麼晚了,前方這個鎮子又不大,只怕不好找醫館罷。」人群里便有人說道。

「去踫踫運氣也好。」那船主,卻生怕人死在他船上,只想能讓他們趕緊下船。

李景對這一切卻恍若不聞,只緊緊的抱著他妻子,低聲不停在她耳邊說道「婉嬋,堅持住,堅持住,我一定要找人醫好你的。」說著說著,聲音便幾度沙啞。

弄影心中也跟著一陣難受,人便向前走了幾步,湊到李景身邊,問道「尊夫人卻是傷了哪里?」

李景搖了搖頭,並不理會弄影,邱規便低聲道「傷在右手臂上,小兄弟你莫去打攪他們罷。」

程浩亦微微搖了搖頭,他們這次出來,帶了雪山派上好的療傷藥跟解毒藥,方才已經給李夫人喂了一丸,卻不見任何起效,便知這毒,絕非一般的醫館能解得了的,這李夫人,只怕這次凶多吉少。

弄影卻沒有言語,伸手將那女子袖子撩起,看了眼傷口,便又將自己食指中指無名指在那女子手腕上一搭,正欲說話,那李景便已經怒了起來,沖著弄影喊道「你要做什麼?」

「唔,六陰南燭,七星堂的人,話說你跟官府有什麼過節麼?」弄影便帶著幾絲疑慮,抬頭看著李景。這李夫人身上所中之毒,卻是跟一月前逃到他莊子上的李炎所中的毒完全一樣——俱是那七星堂的六陰南燭。

那李景聞此言,原本傷心憤怒的表情立刻變成了無比震驚,睜大了眼,顫聲道「公子竟是高人!公子能認出這毒,我夫人、我夫人還求公子救上一命!」說罷,抱著他妻子,就要給弄影下跪。

「也不知道該說你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弄影嘆了口氣,「你若下了船,你夫人就死定了。」

這六陰南燭之毒,固然凶險,但是在她鄢莊主眼里,無論是毒性還是風格,都不如她莊子上的三花毒那般雅致奇巧。

「麻煩先生再將尊夫人抱回床上去,小懷,去下面拿我的包袱兒上來。」鄢莊主微微一笑。

只是這鄢莊主,終究是行走江湖的經驗太淺,她就不想一下,天下哪有這般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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