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讓她等太久,便看見水面上泛起一陣水花,接著蕭漸灕便將頭浮出了水面,緩緩向岸邊游來。
「潭水太深了,」蕭漸灕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我要找塊石頭。」
弄影愣了一下,便知曉這潭水竟深不可測,蕭漸灕無法潛到水底,只好借助石頭之力下沉。
此舉究竟太過危險,鄢弄影一顆心千回百轉,終是轉過了身子,背對著水塘,閉著眼楮急急道「蕭公子還是趕緊上來罷,我那珠子即便沒有了,也不過如此。」
過了片刻,卻沒有听見蕭漸灕任何答話,想要睜開眼楮轉過身子,又怕看到不合適宜,有違倫理綱常的場面,正焦急間,卻又听見身後水花響起的聲音,終將身子轉了過去,睜開眼楮,但只見潭面上泛起圈圈漣漪。
弄影無奈,只得抱著一堆衣服,坐在冰涼的石頭上,望著平靜的潭面發呆。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漸漸西斜,她終究不免焦急了起來。
這潭水寒冷刺骨,也確實很深,蕭漸灕抱著石塊,漸漸向下沉去,光線越來越暗,逐漸變成無盡的黑暗。
他心中嘆了口氣,這潭水這般深,即便照弄影的說法,花上幾個月時間,截斷上游,分流一部分下游,也沒有人能下到這潭底的。
即便有人為了她口中的‘寶藏’命都可以不要,也是無法承受這水底的壓力,更不用說模黑在這布滿碎石雜草的潭底尋找那小小的八卦珠了。
大乘八宗的真氣在體內灌注,將氣息也一並屏蔽。
一次屏氣大約可以堅持一個時辰的樣子,這一個時辰,只能靠模索,大約可以翻遍一丈方圓的地方,然後必須浮上去換氣。
只是這般反復屏氣。對身體損耗極大,若不慎打斷了氣息,更是有性命之憂,只是,他又怎能去面對她失望的眼神呢?
那個小姑娘的一顰一笑,總能牽扯到他體內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他極度不喜歡這種情緒遭人控制的感覺,這怎麼會是他呢。即便是楠音。即便是那個最初走進他心底的女子,即便他也曾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可是至少他的喜怒哀樂,還是屬于他自己的罷。
他屏住了氣息,繼續向下沉去,不知道過了多久,腳底終于觸及到了冰冷的卵石。
水底除了布滿碎石,還有一尺來高的水草,蕭漸灕抱著石塊。緩緩睜開雙眼。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
坐在潭邊石塊上的弄影,心底終開始有一絲發慌了。
那個蕭漸灕需要石塊才能下沉,可知這溏水遠比她想象得要深得多了,他去了這許久都不出來,莫不是遇到什麼不測?又或者,被那水妖水鬼纏住,做了替死鬼去啦?水邊長大的鄢莊主,對水中有鬼這樣的說法一直深信不疑。
他若真有不測,那該如何是好?這是她一直不願意去觸踫的想法。
半年前情竇初開的她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拐彎抹角的向這個男子透露了心中的愛慕。接下來卻知道他便是蕭漸灕。蕭漸灕,自己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扯上關系呢,他有心愛的女子,有未婚的妻子,還有那麼多露水情人,這樣的人,一向是她莊上諸人茶余飯後的談料而已。她鄢弄影,最擅長的,便是嘲諷這樣的人,怎能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呢。
或許那次只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終究怨不得他,只是數月前他揮劍斬斷那株碧色冰蘭時的冰冷表情,確實徹底激怒了夜茗山莊的這第十七任莊主。
即便後來他又再尋了株冰蘭來,那又如何?這花。不再是彼時的那一株,她鄢弄影。也不是彼時的那一位了。
只是,他若真遭遇了不測,那又該如何?一時間,蕭漸灕的總總不是便似乎盡數拋在了腦後,眼前浮現的,是一個眉眼有些冰涼,笑容有些淡漠的英俊男子,那個曾經陪她千里西行一路呵護著她的男子。
他會死麼?這個念頭讓她心底一陣恐慌,耳邊傳來陣陣瀑布沖擊著水面的聲音,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靜。
恐懼陣陣襲來,鄢莊主打了個寒顫,于是她畢生所學的精華本領也就激發了出來。話說鄢莊主畢生所學太雜,何稱之為精華呢?那便是當時最不入流的旁門左道易數測字。
弄影將蕭漸灕的衣裳往身邊石塊上一擱,往前走了兩步站在石塊邊,看清了頭頂太陽方位,然後蹲子,伸出右手十指,在潮濕的泥地上端端正正的寫了個‘灕’字。
寫完之後,面色便變得更加難看,但見這‘灕’字,卦象上看,從水從離,水為坎宮,為陷為中主命病,離宮為火,本就相克,大是不吉,弄影眉頭緊皺,于是又寫了個‘灕’字,用那拆字法去看,但見這‘灕’字從水從凶,上有災頭,下有禍尾,更加大大不吉,于是急忙又畫了十二個格子,用那紫薇命盤去看,鄢莊主這一路算下來,不知不覺,寫了七八個灕字,怎麼看,這蕭漸灕在水里都已經是遭遇不測了。
這一下,她便開始六神無主了,想了半天,除了自己也下到這並寒徹骨的潭水中一探究竟,也別無他法了。
于是鄢莊主望著這灣寒潭,臉色蒼白,身子微微發顫,終于彎下腰去,除去了一只鞋襪,提起裙角,腳伸進了潭中試了一下。
冰冷的潭水從足尖傳來,弄影猛地縮回了腳,臉上露出了悲壯之色,然後彎下腰去,將另一只鞋子並羅襪輕輕除去。
就在鄢莊主打算慷概赴水之際,潭面上終于泛起久違的水花,弄影難掩面上驚喜之色,向前望去。
但見水花泛白處,一個人鑽出了水面,大口的喘著氣,這正是被她夜茗山莊鄢弄影算死了好幾次的蕭漸灕。
鄢莊主望著面色略微發青,卻明顯不是死人的蕭漸灕,強行壓制住了面上的喜悅之色,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高聲道「蕭公子趕緊上來罷,我突然不想要那個珠子了,你若再下去,我便騎了你的夜獅一個人回莊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