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連環一想,周道雲嚇了一身冷汗,自己辛辛苦苦爬到這個位置不容易啊!快要換屆了,陸書記板上釘釘,鐵定能進入聯席會議常委,這個位置,全國十幾億,也就那麼幾個人,也就是說,下一步,就是陸書記的權利巔峰,到那時,陸展宏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這個跟著他數年的秘書,總算也是能熬過頭,要是因為間接輕視這事讓自己刷了下來,豈不是比竇娥還冤?
「陸書記教育的對,陳文達確實醫術高明……」周道雲搔了搔頭,尷尬的說道。對于自己的失誤,不能直截了當的承認錯誤,這是給領導留台階,要是領導興趣好,深入性強,接著批評,這樣也方便。在領導批評的過程中再逐步承認自己的錯誤,讓領導也有面子,這樣一來,一個毫無意義的小話題,也能讓領導找到高高在上的滿足感。
仕途是一門極深的學問,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蘊含著豐富多彩的玄機,哪怕領導是無心之說,下面一眾人都要揣摩好幾天。
伴君如伴虎,此話一點不假。官場就是這樣,只要是體制內的人,誰都躲不了,除非是金字塔尖的那個人。
周道雲一心一意等著陸展宏的敦敦教誨,並且在心中已經醞釀好了說辭,既表達自己剛才失言之愧,又能將陸展宏的光輝形象襯高。
陸展宏卻突然不說話,在後座沉思了起來,像是在回憶某些刻骨銘心的片段。
周道雲悻悻的沉默了起來,坐在副駕駛室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打擾領導的深思熟慮。
1979年6月,老山前線,中越邊境。具體位置深入越南山林月復地。
五十四軍126師38團團長陸展宏帶領全團的人,企圖穿過這座越南不知名的深山老林,然後繞到敵人背部,配合友軍對頑守在山林邊緣的越軍發動合圍戰。
6月。正是陰雨綿綿的季節。越南山林地形復雜,一望無際的山林。近似于原始森林,溝壑滑坡,毒蛇蟲蟻,滿山林隨處可見。更為詭異的是,在高山叢林中,竟然還有沼澤地的存在,肉眼看去,仿佛上面長滿了青草,一踏上去,整個人立即就陷了進去。速度之快,就算旁邊有戰友救援,也是來不及。
陸展宏帶著全團的人冒雨在山林里小心翼翼的穿梭,他們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天黑,還不能點亮手電筒,因為那樣會暴露行軍的目標,完全是向導憑著記憶朝目的地前行。
就在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陸展宏突然感覺腿部一痛,一條毒蛇咬了他一口,幾秒鐘的時間,疼痛感傳遍全身,進而出現麻木,整個人迅速腫了起來,瞳孔放大,嘴唇發黑,可見中毒之深。
向導查看了一下傷勢,搖頭道︰「這是 蛇咬的,毒性很大,如果沒有 蛇的血清,只能……」他沒說後面的話,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後面的話,那就是,一旦被 蛇咬傷,沒有及時注射血清,必死無疑。
隨團的戰地醫院確實有各種血清,但在翻越一座高山的時候,這些血清全部掉入了懸崖。這個時候,上哪里去找血清?回軍部?一去一來好幾天,陸展宏早就沒命了。
全團的人急的團團轉,陸展宏作為團長,要是犧牲,38團就失去了主心骨,這對于戰爭來說,毫無疑問,是致命的。
就在全團的人舉手無措的時候,側邊悉悉索索的似乎走過來一對人,全團立刻進入了戒備狀態,等靠的近了,才發現時自己人。
走過來的一隊人馬是總指揮部戰地總醫院的,領頭的叫江君揚,歲數和陸展宏不相上下,卻是總戰地醫院的院長。雖然那個時候軍官士兵沒有戴軍餃,但從職務上來說,陸展宏是上校軍餃,而總指揮部的戰地總醫院院長,卻是大校軍餃,足足高他一個級別。
江君揚查看了陸展宏的傷勢,問身邊的人︰「有沒有帶血清?」他們穿越山林,是去一個師部執行任務,那個師的師長中了彈片,生命垂危。
身邊的人立刻回道︰「沒帶!」
江君揚為陸展宏把了一下脈,取出幾根銀針,消完毒後,嗖嗖的在陸展宏身上刺進去幾針,端的也是神奇,幾針下去後,陸展宏的蛇毒竟然被控制了下來,身體的毒素變化明顯停止。
緊接著,江君揚由取出幾根銀針,飛速的扎進陸展宏的身體,不一會兒,黑色的毒液順著針眼慢慢的滲了出來,陸展宏的身體以肉眼能見的速度開始恢復正常,圍觀的人嘆為觀止。
幾分鐘過後,陸展宏蘇醒了過來,江君揚給他了一粒藥丸,吞下去後,身體竟然完全恢復,絲毫沒有曾被毒蛇咬過的現象。
眾人驚奇不已,與此同時,也記住了這位神奇的醫生——江君揚。
那次,陸展宏帶領38團和友軍前後夾擊,打了一個漂亮的攻堅戰,把戰線朝越南內部又推進了幾十里。
從戰場回來後,陸展宏選擇了退役,到一個縣級市擔任了組織部副部長,從此以後,平步青雲,仕途一帆風順,在他擔任某地級市市長的時候,又一次去西京開會,恰巧踫見了江君揚,而此時,江君揚已經是某特區的市委書記,無論職位,還是級別,仍然是高于他,並且還不是一星半點,像他們這個年齡能坐到這個位置,江君揚已經算是出類拔萃,半年不遇,是政界一顆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而江君揚最厲害的是從衛生系統跨界升遷的,要知道,像衛生、地質、氣象這些專業部門,就算升遷,也是縣里朝市里調,市里朝省里調,省里朝部里調,最高也就是部長,跨界擔任要職的很少。
隨後的幾年,陸展宏一路高升,很快到了省里擔任了組織部部長,那時,江君揚已經是最年輕的某省的副省長了,傳言很快就會代理省長,過渡一段時間後,順理成章就能成為省長,前途不可限量。
因為江君揚救了自己一命,每次開會,只要陸展宏听說江君揚也會參加,就會帶些當地的土特產送給他,一來二去,兩人也就成了朋友。但陸展宏知道,他也僅僅是江君揚許多普通朋友中的一個,他們倆看似無話不說,卻都是說些零碎瑣事,關于政壇的一些事,江君揚卻很少說,不管陸展宏如何旁敲側擊,江君揚始終把控的滴水不露,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點都不會說,陸展宏覺得此人城府很深,未來將會主宰這個國家的命運,所以始終和他走得很近。
一年後,江君揚這顆冉冉升起的政界新星突然就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他的消息,陸展宏多次打他的電話,根本無人接听,他隨後四處打探,也是沒有江君揚的任何消息,好似這個人人間蒸發了一般。
江君揚的最後職務是某省省長,最年輕的。
出于對江君揚的報恩之心,陸展宏這些年沒少打听江君揚的消息,卻始終不知一絲一毫。他常常感嘆,要是江君揚還在政壇的話,估計現在已經是這個國家的主宰人,陸展宏絲毫不懷疑江君揚的能力。
「陸書記……到家了……」周道雲小聲的提醒道。
「哦!」陸展宏從思緒中緩了過來。
周道雲連忙下車,要給陸展宏開門,陸展宏坐著不動,盯著周道雲,周道雲猶豫了一下,伸到車門邊的手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陸展宏自己打開門走了下來,板著臉說︰「我說過多少次了。我還不至于連車門都打不開,以後少搞那些形式主義……」
周道雲連忙點頭應道︰「是,陸書記。」
「嗯!」陸展宏對自己這個秘書也是頭痛,這個人事無巨細,倒是個做工作的好手,但就是太細心了,太喜歡揣摩上面的意思,有時候又揣摩的不靠譜,搞一些烏龍事,讓人哭笑不得,但這個人出發點還是好的,以後下放到地方磨練磨練,還是前途無量的,那時候找他聊聊天,對他以後的仕途會有好處。
「道雲,你就回去吧!今天我這邊純粹是私事。」陸展宏說。
「好的!陸書記,要是有什麼吩咐,我馬上就來。」周道雲可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嗯!你去我辦公室,把我訪問非洲的情況匯總一下,我明天要!」陸展宏吩咐了一聲,徑直走進自家小院。
一回到家,陸展宏整個人就輕松了下來,他知道,今天女兒也回來了,雖然自己的這個女兒有些叛逆,但從小到大,他始終是疼愛有加,自從那次在美麗人間酒店被他氣的心髒病發後,陸展宏再也沒過問女兒的事,有時想一想,女兒都這麼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隨她去吧!自己走了仕途這條路,總不能也強迫女兒也走這條路吧!雖然他能為女兒鋪平道路,但畢竟不能保她一輩子,仕途險惡,她一個女流之輩,如何能應付那些大風大浪。人啊!還是平平淡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