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省里發生了一起重大安全生產事故,一家國有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炸死的,煤礦坍塌的,當場就死了兩百多人,隨著救援工作的進行,死亡人數還在持續攀升,最後一統計,死了三百多人。
這個可是特特大的安全生產事故,受此影響,全國的煤礦都停止生產,進行安全隱患大排查。中央直接派下以副總理為首的工作組進駐省里,對事故進行調查。
作為省長的江君揚和分管安全生產的副省長殷政堂,兩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尤其是殷政堂,這可是他的份內工作,受的牽連最大。中央調查此事故的同時,嚴厲批評了兩人,特別是殷政堂,面對受難家屬的責難,組織上有舍棄殷政堂的打算,準備撤他的職以平民怨。
當殷政堂從小道消息得知自己可能會被撤職後,心里不平衡了起來。他身為副省長,每天日理萬機,工作繁瑣,哪能面面俱到,出了這麼個事,他也不想啊!百十條人命呢!可是……這煤礦離省會那麼遠,我不可能每天都蹲在那里。他有些委屈了,找到了江君揚,把滿肚子的委屈說給了對方听。
江君揚也委屈,為了這事,他也沒少受上面的批評,兩個委屈的省長坐在了一起,一邊喝酒,一邊互相傾述,待到酒喝的差不多了,殷政堂一拍桌子,說,江哥啊!他年齡比江君揚大很多,但輪職位,他不得不叫江君揚一聲哥。兩人都稱兄道弟了,可見這感情已經非同一般。
殷政堂說些什麼呢?他說,江哥,你這麼年輕。我殷政堂是鐵了心想跟你干。如今出了這事,組織上免不了會在咱們的仕途上記上一筆,我也就罷了,熬到今天這個位置。算是賺了。就是以後回家種田,我也認了。可是我為江哥不值啊!我也對不起江哥你。是我連累了你。
江君揚心里清楚,雖然在此次事故中,自己只是受了批評,職位沒什麼影響。但自己的檔案里,肯定會有這麼不光彩的一筆,政壇猶如股市,一絲風吹草動,就會全盤皆輸,而此時的江君揚,對權利非常渴望。他時常對蘇芳說,要通過不斷的權利上升證明自己的能力。蘇芳對他的評價就是,做官走火入了魔。對此,江君揚沒有否認。幾年後。江君揚應了這句話,不但做官走火入魔,修煉也走火入了魔。
雖然江君揚對權利十分熱衷,但這人很規矩,不會為得到一個職位而和同僚們勾心斗角使絆子,他有今天的成就,全憑他的實力,和陰謀無關,和投機取巧無關。
殷政堂自責的淆然淚下,使得江君揚大受感動,這次喝酒談話暫告一段落。
事後,江君揚通過一些熟人的活動,保住了殷政堂的副省長職位,下面一個安監局的主任做了替罪羔羊。
隨後,中央進行中央委員的選舉,以江君揚的履歷,這次選舉中央委員絲毫沒壓力,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是幾天後的選舉結果出來,江君揚傻眼了,這屆中央委員,沒他的名,連候補都沒有。
政治敏銳的江君揚意識到,這事肯定和那次生產事故有關。一直突飛猛進的江君揚受到此挫折,心情一下子郁悶了起來。這次生產事故,必將會陪著他,不管他走到哪里,在哪里任職,都會背上這個責任,並且為此受到影響。
無數個夜晚,江君揚都在深思,自己的仕途,是不是就到此為止?不行,這里只是一個跳板,他還有更高的山峰要爬,這算是哪兒?半山腰嗎?這個位置最尷尬,上不去,下不來,簡直就是殘廢的人生,他不會是個認輸的人。
中央委員選舉讓江君揚只是受到了小挫折,畢竟自己太年輕,上面要照顧那些快要退休的高層,讓他們在退休之前,能達到一個高點,這才把江君揚往後推遲,這次上不了,下次再上,年輕就是資本,所以這事後,江君揚想了一段時間,蘇芳也跟著安慰了一段時間,漸漸的,江君揚也就不想了。
但接下來一件事,卻讓他坐不安穩了。
第二年,中央直接空降了一位省長下來,對江君揚來說,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都已經代理省長了,這不穩穩的會扶正嗎?參照以往的任命情況,只要是代理,必定會扶正,可怎麼在自己這里就行不通了呢?江君揚百思不得其解,雖然他仍然是第一副省長,但總歸沒正省長氣派,這還不說,政界的人都知道他鐵定是正省長了,來了這麼一出,叫他面子朝哪兒擱?履歷上會這麼寫,幾幾年擔任副省長並代理省長,第二年副省長,後面什麼也沒了。這份履歷拿出來也不好看啊!
和江君揚一樣,殷政堂的仕途似乎也不順了起來,原本以他副省長的身份,完全可以進入省委常委,可是一直是個委員,總是被隔在常委之外。
兩人一踫頭,覺得那次生產事故是導致他們停滯不前的主要原因,怎麼辦呢?他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跟在殷政堂身邊的石中原是個出謀劃策的人物,他們又是結拜兄弟,殷政堂很多話不敢對外面的人說,對這個兄弟,那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一談就是大半夜。石中原把局勢分析了一通,也不怕得罪殷政堂,直接就告訴他,他的仕途可能也就到這個點了,以後可能會再進一步,但絕對是個不痛不癢的職位,坐起來也沒意思。
要知道,那次生產事故可是有史以來性質最惡劣的,擱在全世界,那都能排得上第一,就因為這事,使得國家在國際上的形象頓時變成了負面,輿論指向了方方面面,匯總起來說,就是這個國家草菅人命、生產設備落後、安監制度不健全,甚至扯上了人權問題,總而言之,全都是不好的報道,這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才能消除?可想而知,造成的影響非同一般。
身為政客,殷政堂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給他帶來的嚴重後果,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能保住這個副省長的職位,也是靠了江君揚和他上下活動,否則的話,他早就回家賣紅薯去了。
前些日子,西部某省一個水庫,因為上游持續降雨,水位上漲,水庫開始泄洪,在泄洪的過程中,突然決堤,幾乎一水庫的水全部沖了下來,水庫下游損失慘重,沿河的居民被沖的死的死,傷的傷,所造成的經濟損失更是不可估量。事故發生後第三天,此省的省長被革職,速度之快,令人結舌。
決堤這個事,說起來算不上是人為的。水庫壩堤當年還維修過,絕非豆腐渣工程,那可是真材實料,一點假都沒偷,主要是上游的水來的太凶猛了,開閘放水也是在第一時間就做了,泄洪的時候也沒有違規,嚴格按照操作程序做的,也通知了下游的居民,可哪想到會決堤?這樣的事情,真是做夢都想不到。
怪只能怪這個省長點背,開閘泄洪會決堤,不開閘放水,水勢嗖嗖的漲,百分百的決堤,就是說,放水不放水,都得出事,他這個省長都得被擼下來。到現在,這個省長還閑賦在家,無所事事,復出的可能基本上為零。
這次的礦難損失面積沒有水庫決堤大,但性質卻是比那個惡劣。
如果說決堤算得上一半是人為,一半是自然災害,那麼這次礦難,經過調查組的調查,全是因為操作不規範引發,也就是說,百分之九十是人為的,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一次災難。
決堤的省長毫不猶豫的被擼了下來,所以,殷政堂還在副省長的職位上,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石中原說︰「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對你不滿的是聯席會議的頭號常委,他有個親戚在那家煤礦任職,事發當天,他這個親戚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竟然下了井,沒多長時間,瓦斯就炸了……你說這人倒霉,真就是往一處趕,你一個煤礦領導,沒事就在辦公室呆著,吹著空調喝著茶,無聊看看報紙,偏偏就那個時候下井,好名聲沒博到,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了進去,還害得活人跟著受罪,真是的……」殷政堂一垮台,石中原自然也會跟著失勢,他們兄弟情深,所以說起話來毫不客氣,對那人抱怨滿月復。
殷政堂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大領導的那個親戚也死了,說這個,也沒什麼用。中原,說說實際一點的吧!這個局勢,如何才能扭轉過來?」
石中原雖然是個狗頭軍師,但這個事情,他確實有心無力,因為殷政堂得罪的可是這個國家最頂層的一個人,那可是一呼百應,想要對付他,別說門,狗洞都沒有。他想了好半天才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只能在地方上做出些政績,拿成績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