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面的動靜消失無聲,千琉璃才拉著濮陽灝慢慢的走下山,到了山腳下,樹木漸漸甩在耳後,四周只有郁郁蔥蔥的青草叢生,還有山澗小路。
有幾具黑衣人的尸體滿身傷痕的躺在泥土地上,濮陽逸手里提著長劍,寒光閃閃的劍尖正滴落著鮮紅的血珠,通過空氣,落在泥土中,很快就消散了。
不遠處還有兩輛馬車,一輛是她之前乘坐的,水影喘著粗氣正安撫著暴躁不安的馬兒,還有一輛馬車周圍橫七豎八的倒下了氣息奄奄的幾個男人,千琉璃一眼便認出了其中有兩人是和濮陽睿一同上了明月山頂的黑影和流影。
不知為什麼,濮陽逸臉上的表情冷的讓人心底打顫,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過如此神色,冷硬的面容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一雙鳳眸蕩漾著滿滿的寒氣,薄唇抿著,越發顯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肅穆而硬朗。
跟寧王爺塑造的溫潤如玉的公子形象完全是天差之別,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千琉璃眸光微閃,也許這才是濮陽逸的真面目,殺伐果斷,他也有冷酷的不為人知的一面,盡管他從來沒有把這一面展示給她看過,但她卻明白,他肩頭挑起的擔子還有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實現自己的抱負,卸掉身上的包袱。
濮陽灝目光有些驚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死人,全身都是鮮血,氣息全無,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再也睜不開眼楮。
「這是壞人,死有余辜。」千琉璃溫和又不失警醒意味的聲音響起,她偏頭看著濮陽灝,他眸中的恐慌明顯又清晰,顯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種影響是前所未有的,很有可能讓他以後的人生會停滯不前,「好和壞,正與邪,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桿秤,你要做的就是把握這桿秤的衡量尺度,有人都要來殺你了,你若不反手,就只能被殺,你的死亡,會讓喜歡你愛你的人一輩子痛苦,寶貝,你雖然年紀小,但有些道理卻比一些成年人要領悟的深,鑽牛角尖不是個好習慣,這個世界是有很多面的,害怕惶恐都解決不了問題,冷靜的面對,認真的思考,你會懂的更多。」
濮陽灝眼中的驚恐之色退去了一些,強自鎮定的點點頭。
千琉璃暗暗一嘆,如果瓜娃子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她會好好的寵著他,外面的險惡也不會讓他現在就開始接觸,但他畢竟不同于一般的孩子,相比從小就生活在宮里,面對無數陰謀詭計的濮陽逸,他已經算生活舒適了。
濮陽逸對他雖然不太親近,但也甚少苛責他,王府更是將他保護的滴水不漏的場所,他需要成長。
瓜娃子注定做不了溫室里的花朵。
「嘿,琉璃。」簾幕被掀開,濮陽睿一臉蒼白的進入千琉璃的視線,顯然也是听到了她說話的聲音才現身。
千琉璃循聲朝馬車看去,濮陽睿一張俊臉白的透明,但肌膚又隱隱浮現出絲絲的潮紅,明顯不正常。
「你怎麼回事?」千琉璃牽著濮陽灝的手走到馬車前,經過濮陽逸身邊時,見他正收劍入鞘,感覺到她的視線,頓時勾唇一笑,如春風拂面,霎時就吹散了彌漫在他周身的寒氣,在山花爛漫的山腳下,就像一幅天然雕琢而成的山水畫,即使他腳下還有幾具慘不忍睹的尸體,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玉質天成,光風霽月的風華。
千琉璃從他眼中看出了點點的擔憂和緊張,似乎在擔心她是否會被嚇到。
「這要是假的武打場面,那得需要多少番茄汁和血漿啊。」千琉璃開玩笑的掃了一眼布滿鮮血的地面,連泥土都被染上紅黑色的了,可見方才打斗的場面有多激烈。
濮陽逸眨了眨眼,見她臉上並無異樣,眸內也無半點的恐懼害怕,微微有些忐忑的心也放了下來,抬手撢了撢遺留在錦袍上的血氣,面上重新掛上溫柔的笑意,並肩走在她身邊。
即使是被千琉璃開解了一通,濮陽逸仍舊有些驚魂不定,眸光閃爍的不時小心覷著周身散亂的尸體,也顧不上千琉璃和他心中所認定的第三者的親熱了。
到了馬車旁,濮陽睿神色虛弱的靠在車前直小喘著粗氣,攬著簾子的手都在輕微的打顫,千琉璃皺著眉打量了他一會,才試探著問道,「中毒了?」他身上並沒有刀傷和劍傷,全身上下完好無損,能造成他如此模樣的也只能是中毒。
濮陽睿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誰刺殺的你?」千琉璃眉頭皺的更緊,如果只是濮陽睿的身份泄露出去了,那嫌疑人就太多了,畢竟一國皇子的性命還是很值錢的,但要是有人故意在此地埋伏,那才叫真的大事不妙。
「是個帥哥吧。」濮陽睿眸底閃過一絲清光,極快的劃過,一閃即逝。
「花痴!」千琉璃錯把他眸內的光芒當做他看到美男的**燻心,只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一只腳都快踏進鬼門關了,還惦記著帥哥,你心眼子是米田共做的吧。」
「帥哥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啊。」濮陽睿搖頭晃腦。
「我看你這女兒心是改不了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搞基吧。」千琉璃默哀狀的看了他一眼,唉聲嘆氣的道,「除了我家王爺的主意你不許打,其他男人隨便你,就算你看上了你爹,我也沒意見。」
「我爹一老頭子,我還沒那麼大胃口。」濮陽睿搖頭表示不贊同,「再說,我可沒有**的愛好。」
「那就好,親兄弟搞基也是**,你那無處安放的基情還是放在別的男人身上吧。」千琉璃听他說話有些吃力,便難得好心的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叫伴月公子給你解毒。」
濮陽睿點點頭,手無力的放下,身子退回到車廂內,安靜的躺著休息。
兩人這談話的一會子功夫,濮陽逸已經在檢查濮陽睿暗衛的傷亡情況了,有人死亡,也有人只是重傷,還有幾人不知所蹤,連先前被千琉璃派下山的水影在見到濮陽逸一行人下山的時候,也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
千琉璃掃視著不遠處的尸體,黑衣人卻並未蒙面,顯然是不懼暴露身份,滿臉橫肉,襯上那淋灕的鮮血,更覺得面目可憎,是圖財害命的殺手?還是蓄謀的暗殺?
「不用想了,我知道是誰。」濮陽逸正給那些殘存一息的重傷之人嘴里灌下藥物,似乎猜到了千琉璃所想。
「是誰?」千琉璃條件反射的反問道。
「你猜猜看?」濮陽逸打啞謎。
「天下人千千萬萬,我怎麼知道是誰?」千琉璃有些無語,他以為她是神棍嗎,掐指一算就能猜測出幕後凶手,如果她真有那般厲害,要柯南做什麼,狄仁杰和包黑子都得失業。
「你見過的。」濮陽逸給出的提示頓時縮小了嫌棄人的範圍。
她見過的,千琉璃如水的眸子眯起,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心扉,她恍然點頭,「我明白了,可是原因呢。」
「你去問當事人都清楚了。」濮陽逸嘴角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他瞥了濮陽睿坐的那輛馬車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他不想說,那我何必強人所難。」千琉璃眼神一軟,眸光有些迷蒙的道,「我對探究別人的私事沒有半點的愛好。」
「的確是私事。」濮陽逸不置可否。
「那我們現在怎麼走?」千琉璃掃了一圈滿地的人,即使有的重傷被濮陽逸暫時從閻王爺那給拉回來了,但也失去了戰斗力,而且馬車不夠。
「莊鈺快來了。」濮陽逸淡淡道,「讓他把傷者抬上山,讓他醫治。」
「莊鈺會同意嗎?」千琉璃問道。
「也許應該可能吧。」濮陽逸給出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你這是什麼破回答。」千琉璃語氣不好的白了他一眼,「最近真是一波三折,連回個京都也這般的不安全。」
「代表天要亂了。」濮陽逸抬頭看了看天色,「興許這兩日就要下雨了吧。」
「山雨欲來風滿樓,果真不是好跡象。」千琉璃也抬頭看著天色。
「莊鈺來了。」濮陽逸沉默了片刻,眼中光芒流轉,似乎隱約夾雜著一絲叫人分辨不清的暗光,他突然看向某個方向,幽幽的道。
千琉璃順著他的目光朝上山的那條小徑上看去,按照常理推斷,莊鈺應該不會從山上跑下來吧?可濮陽逸從來不會無的放矢,難道莊鈺那個愣頭青去了明月山頂,發現沒人又折回來了?
「伴月,小舒舒,你們怎麼不等我就先下山了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莊鈺的大嗓門果然在小徑中響起,嗓音之大頓時驚動了山中歇息的鳥兒,一時間,翅膀撲稜撲稜的響聲不絕于耳。
「莊鈺如此傻逼,他爸媽知道嗎?」千琉璃托著下巴,看著裹帶著一陣風,疾步往這邊跑過來的莊鈺,若有所思的自說自話。
「大概是不知道的。」濮陽逸淡定的道。
「那他不應該放棄治療啊。」千琉璃繼續托著下巴,注視著看到她後兩眼放光的莊鈺,「天生麗質難自棄,說的就是我。」邊說著,她還邊撩了撩頭發。
「小舒舒!」莊鈺情難自抑的還隔著一段距離就忍不住的沖她揮手。
「我覺得濮陽睿和莊鈺挺合適的,要不要我當一回越老,給他們牽一次紅線?」千琉璃道。
「他們都是男人。」濮陽逸扶了扶額,「你能不能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收起來?」
「不能。」千琉璃干淨利落的吐出兩個字。
「…」
「罷了,隨你去,只要你能成功。」濮陽逸有些無力的道。
「你會幫我的吧?」千琉璃滿眼希冀的問道。
「怎麼幫你?」濮陽逸清淺一笑。
「到時候在說。」千琉璃余光掃見莊鈺已經快沖到這邊來了,便住了嘴。
「…好。」
莊鈺在千琉璃一米外頓下腳步,他一張臉紅潤光澤,眼里積滿焦慮痴惘,嘴抿成薄薄一道線,似是藏了諸多不能言的心語,他見她人就在眼前,一席湖綠色的羅裙,肩頭一點流蘇嬌女敕又俏麗,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晶亮晶亮的,既有兔子般的綿軟又有狐狸的狡黠,極為的引人心動。
「小莊子,幫我個忙好不好?」千琉璃見他痴痴的看著自己,心下頓時得意洋洋,面上卻淺笑詢問。
「沒問題。」莊鈺傻傻的一笑。
「這里有好幾個受傷的人,你幫我把他們背到明月山頂,然後醫治他們。」千琉璃提出要求。
「沒問題。」莊鈺依舊在傻笑。
「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了。」千琉璃嫣然一笑,頓了頓,她猛地提高了聲音,疾言厲色,「那你還不快點!磨磨蹭蹭的等著領飯盒麼!」
莊鈺一個激靈,再美好的念想也被沖淡了,他似乎想到了千琉璃這是在故意利用他,有些不甘,有些委屈的弱弱道,「等你走了我再背他們上去還不成麼?好歹讓我再看你一會兒。」
千琉璃哭笑不得,雖然莊鈺對她的迷戀讓她自信心爆棚,這也間接的證明了她魅力值即將要破表,但愛慕者太過痴傻,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行,你看吧,今天本小姐就不收費,你可勁兒的看。」千琉璃叉腰站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道。
莊鈺還真如她所說,紅著一張英武的臉小心又歡喜的凝視著她。
千琉璃還是頭一次被如此**又害羞的眼神注視著,他看的明目張膽,似乎想通過她的外表看盡她的內心,但他眸光又分明是羞澀而小心翼翼的,怕惹她發怒,如此矛盾的眼神,直叫人身上寒毛乍起,千琉璃不自覺的往濮陽逸旁邊移了移。
「你這登徒子,不許看母妃!」一直默然的濮陽灝突然似大夢初醒一般,從極度的震撼中回神,如之前擋住濮陽逸那樣,努力的踮著腳想遮掩住母妃的身形,可他個字不高,只夠到達人高馬大的莊鈺腰間。
莊鈺自動自覺的忽略了這個小不點,對他的警告全然沒放在心上,氣的濮陽灝不顧從小習得的利益,跳腳訓斥。
千琉璃興趣盎然的看著炸毛的瓜娃子,想著莊鈺還有這個優點,她能狠下心讓瓜娃子快速成長,但這成長的路是充滿淚水和苦澀的,如果能讓他歡喜又不受苦的長大,她自然是極其樂意的。
而莊鈺的出現很巧妙的轉移了瓜娃子的注意力,他現在處于憤怒的情緒中,已經自動忽略了周身那些令他魂飛魄散的尸體。
千琉璃朝濮陽逸使了個眼色,濮陽逸有些不情願,但瞥見她眼中的威脅,還是規規矩矩的提起了兩具尸體,身形一閃,再飄回來,如此反復幾次,已無力回天的黑衣人和濮陽睿的暗衛就被扔進了密林里。
濮陽睿此行並沒有帶太多的人,除卻死的,重傷的,還有生死不知的已經消失了的幾人。
濮陽逸的藥的確有奇效,那幾個重傷的暗衛竟然能勉強站起來,青影給水影也用了他的藥,水影受傷不重,徑自盤膝運功。
「看夠了吧,還不快辦事?」千琉璃早就不耐煩了,京都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她不急並不代表濮陽逸不急。
「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莊鈺扭捏著道。
「下下個月。」千琉璃隨口一答。
「那太好了。」莊鈺眉眼歡喜盡顯,連連點頭道,「那到時候小舒舒一定要來找我,或者我來找你也可以。」
「給我你的聯絡方式。」千琉璃道。
「對了,這是聯絡我的信號彈。」莊鈺從懷里模出個錦盒,「不管在哪里,只要你燃放了信號彈,我就能知道你的具體位置。」
千琉璃接過,「好了,我知道了,你快點把他們領到山上去。」那些暗衛雖然能勉強站起來,但卻不能行走,更無法長途跋涉。
「好吧,你們跟我來。」莊鈺目光投向馬車旁幾個站立不穩的暗衛,臉上柔情一改,正色道,「還能不能走?若不是我答應了小舒舒要把你們送到山上去,我才懶得管你們。」
「那我們就走了。」千琉璃揮揮手,「記得好生醫治他們,等他們身子骨好了,你就可以離開明月山了。」
「是,小舒舒!」莊鈺精神一震,滿眼歡喜的道。
千琉璃撇撇嘴,對著那幾個快要暈過去的暗衛道,「放心,莊鈺醫術高絕,會把你們治好的,等傷好了,自己去尋你們主子。」
「是,小姐。」幾人知道千琉璃的身份,也明白主子和她關系極好,從善如流的改口。
「伴月公子,你和睿王爺坐一輛馬車,順便當下車夫。」千琉璃給每個人布置了任務,「讓水影在馬車里休息,青影趕馬。」
「是,小姐。」青影連忙把水影扶進了馬車。
濮陽灝依然瞪著莊鈺,他不喜歡有男人用那種別樣的目光看著母妃,母妃是父王的正妻,他們都沒有資格喜歡母妃。
千琉璃好笑的看了一眼他如刀的眼神,彎腰把他抱起,往她的馬車上走去,小聲的安撫道,「現成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母妃不會喜歡他吧?」濮陽灝現在腦子里想的全部都是怎麼維持父王和母妃的夫妻關系,生怕千琉璃會被莊鈺抱有好感。
千琉璃回頭一看,見莊鈺傻傻的揮舞著手臂正看著她,不由對他齜牙一笑,惹的他笑的更加愉悅,調轉頭,踫上濮陽灝有些謹慎的目光,她立即道,「暫時是不喜歡的,以後說不一定。」
濮陽灝頓時撅起了嘴,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千琉璃由得他胡思亂想,最起碼他心思放在這方面上,就沒空理會那些殘留的恐怖記憶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機,能回王府後再教導也不遲。
上了馬車,千琉璃在莊鈺戀戀不舍的目光中放下簾幕。
濮陽逸目送著兩人上車,雖然他不願意和濮陽睿同處一車,但他的暗衛折損的差不多了,而他本人又中毒頗深,需要解毒。
心情有些郁郁的上了車,連跟莊鈺打招呼的心都淡了,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認命的坐在車前,當起車夫的職責。
兩輛馬車在莊鈺深情不悔的眸光中漸漸走遠,直到再也看到了馬車的影子,他才斂了眸中的神色,似是而非的笑了一聲。
「本公子背你們走。」莊鈺走到留下來的暗衛面前,一手提起一人,又在背上背了兩人,即使是如此重量,他依舊面不改色的上山。
馬車里,千琉璃問起了流影的去向。
「他們好像去追先前的刺客了。」水影不確定的道,「但奴婢武功跟不上他們。」
「追刺客?」千琉璃挑眉,喃喃道,「那刺客可不好追啊,說不定這條命都給追沒了。」
「小姐知道刺客是誰?」水影有些吃力的問道。
「的確知道,應該是個和你家主子牽連有些深的人。」千琉璃揉了揉額頭,有些懶散的道,「不過你家主子不想說,我也就不多嘴了,免得惹惱了他。」
水影有些迷糊的看著她,不太懂她的話意。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流影保住性命的可能性很低啊。」千琉璃自顧自的嘆息道。
「小姐的意思是…」水影聲音有些顫抖。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千琉璃無奈的道,「那刺客可不是一般的強,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伴月公子及時趕到,連你家主子都避免不了死亡的結局。」
水影咬了咬嘴唇,不說話了。
馬車內的氣氛很有些壓抑,濮陽灝睜著一雙剔透明亮的眸子,靠在千琉璃身上,乖乖的不開口。
這場刺殺在意料之外,原本濮陽逸安排要騎馬的行程立即被打亂了,他不得不一邊趕著馬車一邊給濮陽睿解毒。
千琉璃來之前是白天趕路晚上休息的,馬兒又走的很慢,所以硬生生的加長了時間,但這回濮陽逸回錦城卻不讓休息,快馬加鞭的只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就到了錦城中心,夜色降臨,疲憊不堪的馬兒好歹也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將馬車趕到一條僻靜的小路深處,濮陽逸讓千琉璃幾人在馬車內休息,他則招了寧王府的暗衛去準備馬匹。
「王爺,屬下看到了畫著王妃畫像的通緝令!」一暗衛突然來報。
濮陽逸面色一沉,「怎麼回事?」
「好像是王妃派人打了錦城知府的公子,那公子對王妃意圖不軌。」暗衛將探听到的消息如實回報。
「拿著本王的令牌去知府那里走一遭。」濮陽逸的臉混在夜色中,顯得分外的幽涼,「不管用什麼法子,讓他不許外傳此事,並且找個和王妃相似的女子,關進牢里,給此事做個了結,免得給王妃帶來麻煩。」
「屬下明白。」暗衛一拱手。
「還有…挖了那知府之子的眼珠子。」濮陽逸冷聲吩咐。
「屬下領命。」
千琉璃並不知道她被通緝的事兒,那油頭粉面的公子早就被她忘到九霄雲外了,趕了一天的路,馬兒不要命的使勁跑,顛的她骨頭都酸了,濮陽灝更慘,八爪魚一樣的窩在懷里,嘴里嚷著還是娘親身上舒服,死活也不肯下來。
現在天色漸晚,他耐不住困意,已經闔上眼皮先睡了。
水影身上的劍傷似乎有要裂開的趨勢,青影連忙給她重新清洗傷口,又細心的包扎完畢,才滿頭大汗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你也休息一會吧。」千琉璃溫聲道,「只怕水影得先暫時留在錦城了,索性錦城離京都也不遠,水影歇息幾日,就能自個兒回睿王府了。」
青影點點頭,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千琉璃閉上眼楮養神,白天她就問明白了刺殺一事的經過,據水影所說,她先一步下山去放包袱,剛進入山腳,就听到廝殺聲,她看清了其中處于弱勢的是濮陽睿,流影等人也在竭力相助,她便立即也加入戰場。
可那些來襲的黑衣人,武功很高,而且個個會用毒,王府的暗衛根本不是對手,如果是真槍實戰,估計不會敗,但那些人用毒來掩飾自己的偷襲,屢出下三濫的招式,因此沒有多久,王府的每個暗衛就倒下去了。
倒是流影幾人,比較機靈,小心的避開那些毒,只肯遠攻,而非和那些人近身接觸,這才撿了一條命,後來濮陽逸趕到,短短幾招都殺了幾個黑衣人,剩下的刺客見勢不妙,就撤了,而濮陽逸也沒有追擊,倒是流影等人,趁著一股熱血就追了過去。
濮陽睿說刺客是個帥哥,可見他是看到過那主使的真面目,而水影下去的時候已經開打了,說明那刺客提前一步先走了。
淵源頗深,她是個局外人,還是不插手的好,濮陽逸應該也是顧忌這點,才沒有挑破那刺客的身份。
濮陽逸準備的滴水不漏,分出暗衛一人將受傷的水影送到千琉璃原先購買的院子內安置,又另外備好了馬匹,濮陽睿的毒並不太厲害,一早解了毒又昏睡了一白日,但晚上已是能夠走動了。
千琉璃本來有些擔心濮陽睿的身體能否承受住連夜趕路的辛苦,但濮陽逸一句‘我剛剛解了忘憂蠱就能生龍活虎了,他不過是中了一點點小小的毒就學那女人嬌柔弱柳,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給她堵了回去。
濮陽睿是個懶的,本來想坐馬車悠閑的回京都,卻被濮陽逸活生生的拖到馬背上,**還沒坐穩,濮陽逸就狠狠的在馬上一拍,馬兒受驚,頓時就撒開蹄子死命的往前跑,駭的濮陽逸立即抓住韁繩來掌握方向,還不忘回頭憤怒的瞪了他一眼。
濮陽逸拍了拍手,又牽出兩匹馬,頗有幾分頤指氣使的味道,「青影和濮陽灝乘坐一匹,我和千姑娘同坐。」
千琉璃眼神怪異的瞥了他一眼,他當著濮陽灝的面就敢堂而皇之的佔便宜,他是怎麼想的?
果然,乖順的瓜娃子又一次的炸毛了,像只渾身是刺的刺蝟,雙眼警惕的瞪著濮陽逸,「不行,娘親要和我坐。」
「你知道錦城回京都的路線圖麼?」濮陽逸早就想好了對策,慢悠悠的道。
聞言,濮陽灝頓時愣住了,他抿了抿嘴角,求救的看向千琉璃,語氣竟有一絲哀求,「娘親,你知道的對不對?」
「沒錯我知道。」一邊是濮陽逸別有心機的想吃她豆腐,一邊是萌萌噠可愛又乖的寶貝兒子,千琉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溫柔的模著他的腦袋道,「路線圖我早就記住了。」
「那你會騎馬嗎?」濮陽逸又生一計。
還來不及欣喜的濮陽灝又滿臉希望的看向千琉璃,可千琉璃無計可施了,她能記住路線圖是多虧了一顆靈活的腦子和過目不忘的本事兒,但騎馬這種東西可不是看一眼就能學會的,不親生體驗加上多訓練如何能馳騁?
濮陽逸見她齜牙咧嘴的,就知她不會騎馬,頓時得逞的笑了,濮陽灝似乎也想到了,他母妃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豈會學那等粗俗女子騎馬?
漸漸開始偏心的濮陽灝完全忘記了以往千琉璃毫無淑女形象的舉動。
濮陽灝悶悶的絞著手指,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兒。
「你姑且先忍忍,不過是一個晚上多一點兒的時間。」千琉璃安撫的摩挲著他的小臉,「好久沒給你講故事了,等回府後娘親給你講個好听的。」
濮陽灝依舊不太痛快,只懨懨的點頭,沒有半點以前听到講故事就精神抖擻的模樣。
看到自家的寶貝不開心,千琉璃頓時一記厲眼朝濮陽逸瞪過去,後者忙收斂了眼中的愉悅笑意,一本正經的站在那里,面不紅心不跳,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看的她牙根癢癢。
濮陽灝嘴撅的能掛個油瓶子了,被千琉璃抱在馬上,青影隨即翻身上馬,有些同情的低頭看著他,這里會騎馬的也就剩下伴月公子和她了,的確要分開乘坐。
千琉璃也上了馬,剛坐上馬背,身子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打了個哈欠,發現不止何時濮陽逸披上了一件繡著翠竹的大氅,夜風微涼,她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四周吹來的風被大氅擋住,感覺不到一絲的冷意。
濮陽灝方才睡的正香被叫起來,到底是小孩子,抵擋不住困意的侵襲,雖然心里不樂意和青影坐一匹馬,但也束手無策,胡思亂想之際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兩匹馬朝著京都的方向前進,濮陽逸特意挑選的是日行千里的寶馬,即使是連夜啟程,馬兒也不見倦怠,馬蹄聲揚起一大片的灰塵,疾馳奔跑。
馬兒跑的太快,千琉璃便有些睡不著,干脆是不是的抬頭親親他的下頜,濮陽逸被她孩子氣的動作弄的忍俊不禁,好幾次開口阻止,可她像是上癮了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別人都說女人是臉皮厚所以才不長胡子,難道王爺臉皮也厚,所以也長不出來胡子?」千琉璃眼底閃現出打趣的笑意。
「你喜歡有胡子的男人?這愛好當真不敢恭維。」濮陽逸一手掌握著馬韁,一手攬著她縴腰的小腰。
「有男人味嘛。」千琉璃的癖好的確有些與眾不同,論起她的擇偶條件,即使俊秀如濮陽逸,也不是她的菜,但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著,你喜歡的可能並不是你幻想過的。
「什麼叫男人味。」濮陽逸問。
「不知道。」千琉璃凝神苦思,「大概是一種風度氣質吧。」
「你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喜歡有…男人味的男子?」濮陽逸有些艱難的反問,「長胡子就是男人味?我看市井上那殺豬的屠夫就胡子一大把,那就是男人味?你這女人…」說到一半,似乎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形容她。
「別樹一幟,與眾不同,出類拔萃,別具一格?諾,這許多的詞語你挑一個來形容我吧。」千琉璃嘿嘿一笑,賊兮兮的道。
「都不符合。」濮陽逸失笑道,「你這臉皮真是厚,難怪胡子都長不出來。」
「…」
這是現學現賣麼?千琉璃啼笑皆非,**有些不適的動了動,換了一個更舒適的位置,她發現和濮陽逸相處十分的快活,不用委屈自己討好他,他也樂意縱容自己這上躥下跳的性子。
會不會太寵她了一點?千琉璃有些悲哀的想,盛極必衰這個到底是亙古不變的,被推向神壇然後又高高跌下的疼痛她能承受的起嗎?
猛地發現自己想的有些多了,千琉璃立即收回思緒,想著這是自己陷入戀愛的征兆,患得患失,又多愁善感,這不是她要的,愛情就那麼回事兒,有就有,沒有難道還不能活嗎?
萬一有一日濮陽逸不要她了,她便忘了他就是,哪來的那般復雜。
「我竟不知你心思如此多變。」本來就千琉璃扭動的有些心猿意馬的濮陽逸感受到了她氣息的轉變,心下一嘆,她的心關著厚實的大門,肯為他敞開一條縫隙已是目前最大的極限,這座堅實的堡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撬開的,也罷,時日還長。
日久見人心,他有足夠的耐力慢慢的等待她心防決堤的那一天。
「你身下那東西也挺多變的。」千琉璃豈會感知不到她**後的那玩意兒,故意又動了動身子,「一軟一硬,有意思。」
濮陽逸干咳了一聲,將她的身子攬的更緊了些,也更加讓她感受到那處的灼熱,千琉璃忍不住的抱怨道,「不要拿你的棍子戳我。」
「日久見人心,琉璃,終有一日,你會喜歡上我的,對不對?」前半句還說的信誓旦旦,但後半句怎麼听都覺得有些不自信。
「日…久見人心?」千琉璃眼神古怪的重復了一遍,在第一個字上音色咬的極重,「王爺你最近智商看漲啊,不知不覺就說出了一個黃段子。」
「你呀…這轉移話題的本事兒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濮陽逸甘拜下風。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日久見人心麼,好的,我知道了。」千琉璃收了眼中的散漫,認真的道。
「只是知道了就可以了麼?」濮陽逸不滿意。
「那你還要我怎麼樣?指天立地的說我相信你,也覺得你會做到?」千琉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樣就不是我了。」
濮陽逸頓時泄氣了,雖然她恣意任性,但他愛的就是這一口兒,若她哪日真變成中規中矩的大家閨秀,那就不是她了。
「你就不能淑女一點兒?」濮陽逸嘆息,「稍微一點點就好了。」
「你千萬不要逼我學淑女,否則我會思考換一個相公和學淑女到底哪個更容易。」
「…」
「如果換相公比學淑女更容易,那我就…」
「…」
「不用了,你這樣就很好,我心甚悅。」
「我就知道王爺喜歡的是這樣子的我。」
「……」
------題外話------
總覺得好像漏了哪里,這種不安全的心態讓多多很惶恐啊,姑娘們覺得漏了哪里嗎?使勁想也想不出來~難道是更年期提前到來的節奏?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