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琉璃不自覺的模了模手腕,那是她曾經帶過血玉鐲的那只手,千丞相不由分說的給它帶上,說是原主母親的遺物,她當時沒想到那麼多,因為她的體質,她並不怕毒,卻沒想到那鐲子居然是培養紅蓮蠱的器皿,而且里面就有一條成熟的蠱。
後來她不想帶著那個鐲子,剛巧千飛絮來討要,她就順勢送給了千飛絮,而再一次見到千飛絮的時候,鐲子紅艷艷的顏色讓她確定那鐲子不是好東西。
就算她察覺到了卻依舊沒來得及,千琉璃黯然的垂下眼簾,一時間難以理清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
莊鈺罕見的有些沉默,臉色更是陰郁不堪。
「沒有辦法了嗎?」蘇清絕看了一眼千琉璃,心頭掠過一絲憐惜,「不能先把孩子打掉?再想法解開蠱毒?」
「不能。」攬月公子搖搖頭,「一旦她身體出現出血的狀態,紅蓮蠱就會作,而且小產會讓身體變得虛弱,需養很長一頓時間才能康復,但等她身體恢復如初,她全身的精血怕也所剩無幾,就算除了蠱也活不了多久。」
「其實還有個辦法!」莊鈺眯了眯眼,目光定在千琉璃的小月復上,千琉璃被他陰騭毒辣的眼神看的渾身一涼,兩只手捂住小月復,生怕他打什麼鬼主意。
「只要等她月復中的胎兒成型,我以把紅蓮蠱轉移到孩子的身上。」莊鈺臉上已經退去了異樣之色,平靜的道,「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先壓制紅蓮蠱,等胎兒成型,我就把紅蓮蠱轉移到孩子身上,我有八成的把握能夠成功。」這樣既能除掉濮陽逸的血脈,又能抱住她的性命,是莊鈺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辦法了。
「不行!」千琉璃立即搖頭拒絕,「我不會用我孩子的命來換我自己的命。」
「你不答應?」莊鈺冷冷一笑,斬釘截鐵的道,「由不得你不答應。」
「如果你非要這樣做那你就先殺了我吧。」千琉璃態度比他更強硬,她護著自己的肚子,神色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散漫和小心翼翼,倔強又固執的道,「反正他死我死,他生我生,既然他在我肚子里,我就要拼盡全力護住他。」
莊鈺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眼里的怒火呼之欲出,似乎要將千琉璃焚燒殆盡,他額間隱約冒出了青筋,見心中醞釀了多大的怒氣。
千琉璃這一回寸步不讓,少見的強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我命中注定要死,那你何必用我孩子的命來還我的命?」
「死一個總比兩個都死要來的好些吧?」攬月公子意味不明的道。
「話雖如此,但我卻不能忍受。」千琉璃搖搖頭,無限悵然的道,「我不是什麼好人,我也自私,如果你們是用和我無瓜葛的人的命來讓我活下去,我一定毫不猶豫的答應,但……他是我的孩子,若是我能狼心狗肺到如此地步,那將來我肯定不會原諒自己的,想到余生的每一天都活在悔恨和自責中,還不如現在死了的好。」
攬月公子撫了撫額,眉宇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轉而詢問莊鈺的意見,「怎麼辦,大師兄?」
莊鈺沒說話,一雙眸子陰晴不定的凝睇著千琉璃,從那閃爍的眸光中就看的出來他心情並不平靜。
「先暫時壓制她體內的紅蓮蠱吧。」莊鈺從她的眼眸中看出了赴死的決心和毅然決然的堅定,他皺了皺眉,決定先把此事放在一旁,等回到西齊再做打算。
「若是師傅,有沒有能既能抱住她的胎兒又能解蠱?」攬月公子沉吟了半響,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也許有三成把握。」莊鈺淡淡的道。
「不如大師兄請師傅幫忙?」攬月公子建議道,「三成的把握總比母子俱損的結局要好。」
「到時候再說。」莊鈺揉了揉眉心,臉色透著一絲倦態,「先回到西齊再從長計議。」
「也只有如此了。」攬月公子點點頭。
「攬月公子似乎對琉璃妹妹很關心?」蘇清絕目光在三人臉上飄忽不停,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對幾乎已經絕跡的紅蓮蠱我的確有幾分興趣。」攬月公子察覺到了莊鈺立即投過來的懷疑目光,淡淡一笑,「若是大師兄和蘇公子覺得我多事,那我不再說話了。」
「紅蓮蠱不是一般人能夠煉制的,不止你好奇,我也十分有興趣。」同為驚才絕艷的醫者,莊鈺自然對攬月的心態很了解,心里的疑慮頓消,偏頭看向正溫柔摩挲著小月復的千琉璃,問道,「那個培養紅蓮蠱的鐲子是誰送給你的?」
「這個就要問蘇公子了。」千琉璃似笑非笑的看了蘇清絕一眼。
「哦?什麼意思?」莊鈺下意識的也看了蘇清絕一眼。
「因為那鐲子正是我的好父親送給我的。」千琉璃諷刺的笑道,「父親是大臨的丞相,小莊子和攬月公子應該都知道,大臨禁用蠱術,普通的蠱蟲都很少在大臨出沒,更別提這種紅蓮蠱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父親和蘇公子的聯系,而蘇公子又和南宮祈交情匪淺。」
「南宮祈?」莊鈺眼底冷光閃閃,凌厲的眼神射向蘇清絕,「說!紅蓮蠱是不是南宮祈給你的?」
「我不知道什麼紅蓮蠱。」蘇清絕矢口否認,「我和南宮祈的來往不是你吩咐的嗎?」
「我沒讓你對她下手。」莊鈺毫不掩飾眸內的殺機。
「我沒她下手,給她下紅蓮蠱的不是千丞相嗎?」蘇清絕神色極其無辜。
「你這文字游戲玩的真夠爐火純青的啊?」千琉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只說對我下手的是千丞相,但你難道不是中間人嗎?我很清楚千丞相的靠山是皇後和濮陽墨,而你和皇後一黨的關系不用我詳細說明吧?紅蓮蠱一定是從西齊流過來的,而和西齊有關系又想害我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既然琉璃妹妹說是那就是吧。」蘇清絕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渾不在意的道,「清絕只是根據主子的指使來行事。」
「主子?」莊鈺也冷笑起來,「誰是你的主子?」
「二皇子自然也算我的主子。」蘇清絕眉目慵懶,「只是有時候我不能完全只听你的命令,畢竟我最上頭的主子不是二皇子。」
「父皇?」莊鈺眼神一冷,無盡的煞氣在眸內蔓延。
蘇清絕挑了挑眉,不點頭也不搖頭。
原來莊鈺是西齊的二皇子,千琉璃撇了撇嘴,她跟西齊的皇帝沒見過面嗎?怎麼一個兩個皇帝都想要殺她?她礙著他們什麼事兒了嗎?
真是吃飽了撐的。
「我這次會直接回西齊皇宮。」莊鈺看了一眼百無聊賴的千琉璃,隨即意味深長的道,「牆頭草不是一個好的生存方式。」
「我只會忠于一開始就效忠的人。」蘇清絕一怔,隨即笑了。
「希望如此。」莊鈺點點頭,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馬車陷入了一片沉寂的氛圍,千琉璃低著頭模著小月復,感覺心里柔軟的不思議,她月復中正有個小生命,也許這個小生命不太健康,但她一定會努力的把他生下來。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她愛濮陽逸,也愛這個孩子。
攬月公子的目光時不時的掃過千琉璃,見她徑自垂頭不語,眼尾處泄露的余光溫柔似水,不由嘆息,這個孩子出現的太不是時候了。
不止是他和莊鈺,就連師傅也不敢保證百分百的能解開紅蓮蠱,若師傅都無能為力,千琉璃的命運怕也只能香消玉殞了。
車內四人心思各異,少了千琉璃的插科打諢,氣氛更顯濃重肅穆。
「你說這個孩子是男是女?」千琉璃抬眸看向攬月公子,眼楮亮晶晶的,燦若繁星,珠玉般的璀璨生輝,似灑落了漫天的星河,「你能听的出來嗎?」
「還不足一個月,听不出來。」攬月公子搖搖頭,見她面色欣喜,不由郁悶,「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擔心嗎?」
「有什麼擔心的,還是那句話,各安天命。」千琉璃笑語嫣然,壓下了心里的迷茫反而更加堅定,「左右不過一死罷了。」
「你死了有的人會很難過的。」攬月公子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莊鈺,別有深意的道,「比如寧王爺,比如大師兄。」
「是嗎?雖然會難過一陣子,但不會難受一輩子。」千琉璃嘴角笑意一僵,隨即若無其事的道,「若執著只是一場鏡花水月,誰會用一生的時間來抓住不存在的泡影?如花美眷也抵不過似水流年,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男子喜新厭舊是常事,移情別戀也是司空見慣,我相信他會很快的找到新歡,然後忘掉我這個舊愛。」
「不是誰都以替代你。」莊鈺難得對她的話沒有動怒,只是冷然的說了一句。
「時光不等人,你以後就會明白的,這個世上,沒有誰會霸佔誰一輩子。」千琉璃失笑,「執念神馬的,不過是人一時間的想不開,也許有一天醍醐灌頂就能撥開雲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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