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捧輕描淡寫的斜了斜身子，白馬一擊落空，並沒有因為驚愕而停滯。她的右腳氣勢洶洶的略過了李繼捧的鼻尖，而繼續發動攻擊的左腳也沒能踢到李繼捧的脖子。
緊接著，被壓制的人換成了白馬。
李繼捧像是死神一樣滑步到白馬的面前。在這個距離下，白馬根本做不出任何防御動作。他的拳頭就像是鐵錘一般，帶著瘋狂的攻勢向白馬砸去……
千鈞之勢，奮力一擊，如同在胸口爆炸了一顆手榴彈。白馬的身體如同一道箭矢被擊飛，最後狠狠的砸進牆壁，跌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胡作非成了一個局外人。眼睜睜的看著白馬和李繼遷你來我往，決出了勝負。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胡作非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他的眼楮甚至無法捕捉完整兩人的動作。
「還有你。」
李繼捧看向胡作非，眼神古井無波。
跑！胡作非下意識的轉身向門外跑去，但是李繼捧緊跟而來的一腳將他踹到在地上。胡作非趴在地上吐起了血，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李繼捧並沒有繼續發難，因為胡作非本人非常配合的放棄了掙扎。
這一次直面死亡，胡作非比自己想象中更為平靜。
「地府啊，不知道是個什麼地方。有沒有好酒？有沒有美女?算了，我又不，有美女又怎樣。」他痴痴的笑著自己的胡思亂想，驚訝于自己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李繼捧，看著他那即將結束自己生命的拳頭，看著李繼捧高高的將拳頭舉起。
「只要它落下來，一切就結束了。陰差陽錯的穿越……嗯？」
胡作非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那一個小小的黑影正在他眼中慢慢放大。
大意使李繼捧的注意力遲鈍下來。他不知道對方居然會趁這個間隙發動偷襲，也絲毫沒有意識到，下一個品嘗驚愕的人居然是自己。
肩膀一陣劇痛，迸發的深紅覆蓋了視野。
李繼捧反應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是白馬的刀比他更快。來不及思考對方為什麼能夠在受了那麼重的傷後還能活下來，刀刃的光芒使的李繼捧下意識的抬起雙臂護住頭部。
隨後，他和白馬之間的距離又被拉開了。
「你還好吧？」
胡作非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白馬的整個月復部都陷了進去，吐出的鮮血已經將整片前胸染紅。她的呼吸聲相當沉重，連眨一次眼都顯得有些費力。
所以，她沒有回答胡作非的無聊問題。
對于白馬來說，幸運的是李繼捧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我該記住你的名字，將它刺在我的手臂上，你是個值得欽佩的女子。」李繼捧扶著流血不止右肩，之後的對決這條手臂已經無法發揮任何作用。
白馬收起來匕首，眼神中不含一絲感情。
「刀刃有毒，李節度，是我贏了。」
李繼捧一愣，隨即他發現自己肩膀上流出的血液居然是滲人的黑色。李繼捧苦笑道︰「終究還是著了朝廷的道。」他垂下了手臂，安然盤腿坐下。
白馬向前走了一步，胡作非下意識的擋住了她。「他已經傷成這樣，你沒必要再下殺手。」
「滾開。」白馬沒有停下，右手一甩將黑刀丟到李繼捧面前。
「我想最後問個問題。官家，當真容不了我李家？」李繼捧撿起了匕首。
白馬毫不遲疑道︰「猛虎身邊，豈容他人鼾睡。」
「罷了。」
鮮血飛濺到胡作非的臉上，李繼捧的人頭滾落在地上，睜著的雙眼至死也未閉上。白馬沉默的走過胡作非身邊，撿起人頭，放進了原本盛放夜明珠的寶盒。
「很快就會來人，你不走就要給這個死人償命。」白馬抱起寶盒對胡作非說。
胡作非依舊背對著白馬，肩膀顫抖著不說話。
白馬正打算再勸勸他，不料一股無力感散布全身，她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胡作非站了起來。緩緩抱起白馬，看了眼女刺客那張俊美的臉龐，堂而皇之的從大門走了出去。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即使無法阻止別人被殺，至少讓自己的手沒有沾染鮮血，那便生前死後都沒有蒙羞。胡作非天真的想道。
……
白馬醒來的時候，正在回程的路上。
她躺在馬車里，身邊沒有別人。掀開車簾，看著馬背上趕車的背影，長嘆一口氣︰「我欠你一條命。」
胡作非停下馬車，回頭說道︰「曹家的人我已經打發他們提前回去，我們也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白馬愕然，隨即低聲道︰「你很想和我分開？」
「是。」胡作非直言不諱「怕看見你殺人。」
白馬輕笑道︰「你這是掩耳盜鈴。胡作非，殺人不見得全是錯的，你又何必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胡作非一揮馬鞭，繼續趕起了路。白馬坐回馬車內，撫模著那具裝著李繼捧人頭的寶櫝，隔著車簾說道︰「胡作非，唱首歌吧。」
車外依舊是沉默。白馬嘆了口氣，這時，如同小兒夜啼般難听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
「日落西山紅霞飛……」
「……」
大年三十晚上，董家莊三十幾戶人家還沉浸在大年夜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各家各戶張燈結彩，準備著年夜飯。自打曹家招募民壯，莊里強壯的男人就都跟去了，如今莊上就只剩下些婦孺老人。女人們心里默默盤算著日子都過了個把兒月，自家男人應該這幾天就能回來。心里面這樣想著，她們干活時也加了把力氣。熱乎乎的年夜飯一盤又一盤的被端上了飯桌，火爐子燒得正旺，家里的床也暖乎乎的，女人們倚著門看著男人們去的方向，眼中盡是期待。
董劉氏孤身一人，早早的在家里活好了面，包了餃子。
她娘家離本地遠，夫家也沒個人來看看她。如今大過年的，家里就她一個人也實在可憐得很。
但是董劉氏包了兩人份的餃子，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挺傻的。胡作非去了趟夏州，見過大世面，又怎麼會還記得她這個老女人？
「什麼姐姐弟弟的，這麼大年紀了，還和年輕時似的。」董劉氏自嘲著，心里卻覺得有些酸溜溜的。她想哭，沒理由的哭，于是她在自家老頭子的排位前上了三炷香，掉著眼淚說道︰
「老東西，你要是在下面混的出息了，就保佑我那弟弟平平安安的。也算老娘這些年沒有白替你守寡。」
爐子上的水又燒開了，董劉氏一抹眼淚，淒淒切切的又忙活起來。
董家莊外，大姑娘、小媳婦兒、風韻猶存的老娘們兒圍在一圈，眼巴巴的望著村口的地平線。
「你們看那，是不是人回來了。」村口的胡楊氏眼力好，遠遠看到不遠外塵土四起，便大喇喇的喊道。
眾人听她一喊，紛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待到又近了些，有人便搖頭否定道︰
「我看來的人不像他們，你看這些人都沒騎馬，咱們男人可是騎著大馬車去的。」
「咳，好像人數也不對。」
「唉，好像真不是，你們看，他們手里都提著刀，好嚇人吶。」
眾人這時才感到了不對勁，來的這群人個個手中拿著鬼頭大刀，一身裘襖，遠遠地就能感受到一股煞氣。有些膽怯的女人紛紛躲進了家里，膽大些的還站在門口看著這群人。人群中，一個騎在馬上的漢子走了出來。這人滿臉虯須，左臂的袍袖空蕩蕩的，右臂筋肉分明，握著一把六尺長的大砍刀。他縱身下馬，看著前方不明所以的老弱婦孺，殘忍的一笑，向身後的人說道︰「無論男女老幼，不要留下活口。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