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裘虎感覺眼前漸漸地開始模糊,手無力的松開了還插在胡作非身體里的刀,心有不甘的倒了下去,至死他也想不通,為什麼這個人能夠在刀貫穿胸口的情況下反而起身一刀殺死了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叫胡作非的小子,難道真的是閻王爺派來送他下地獄的?想到這里,裘虎釋然一笑,吐出一口鮮血,眼中漸漸失去了神采。
結束了。胡作非長噓一口氣,四肢大敞的倒在地上,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慢慢閉上了雙眼。
有遺憾,有所獲,就這麼結束真的很不錯。
哪怕只有半點的躊躇與猶豫,自己所追求的東西就會消失不見。胡作非到目前為止所付出的一切代價,所有的一切犧牲,只換來了這個淺簡易懂的道理。
這就是他選擇的結果。
如果真的有來生的話,還不如做一個像白馬一樣的人。一個冷漠的人,一個殺伐果斷的人。同時也祈求能夠有一天抵達那遙遠而寧靜的理想之地。
白馬失魂落魄的移動著步伐,慢慢走到了胡作非的身邊蹲了下去,顫抖著手放在了胡作非鼻梁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白馬無力的垂下了雙手,對著空無一人的天空喃喃道︰「你這窩囊廢,只做了一刻鐘的英雄,便去了嗎?我為什麼要為了你感到難過?」
「白馬,我真不敢相信,你該不會是打算哭吧。」戲謔的聲音毫無征兆的忽然響起。
白馬警惕的抬起頭,她看到一個滿頭金發、面若桃花的男子笑吟吟的站在牆頭上,此人背上披了一件血紅色的斗篷,和煦的笑容中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yin邪。這種笑容天地間只有一個人——拜龍教四頭領之一,金狐狸。
「金狐狸。"白馬冷冷的注視著他說「我等了你很久,為什麼你會在這里出現。」
金狐狸哈哈一笑凌空將一樣東西擲向白馬,白馬順手接下,伸開手掌一看,原來是一顆淡藍色的圓潤藥丸,不禁愕然道︰「這是……」
「尸鬼丹,教主賞的。」金狐狸慢悠悠的說道「你給這喪門星服下吧,若是未傷及心脈,半個時辰後就能醒來。只是若想不留下病根,怕是不可能了。」
白馬拿著藥丸遲疑道︰「為什麼要救他?你打的什麼鬼主意?」
「干嘛對我總是抱有偏見?他都這樣了,我難道還會害他?」
金狐狸無辜的一聳肩道︰「本來你們遇到哭喪二老之後,我就跟了上來。我打算出手取他性命,但是看到你也在場就沒有動手。等到了並州,我又想取他性命,卻被一個老道士出手攔住了。我和那老道士過了幾招,竟然完全不是他對手,被他逼著打發走了。幾日前,那老道士又找上了教主,要我留著這小子的命,說是有位死去的大人物和他有莫大的關系。也真是晦氣,一會兒要殺一會要救,合著我這次出來就剩跑腿了。」
「大人物……」白馬疑惑的說道「什麼大人物會和這家伙有關?
金狐狸啐了一口道︰「我猜那大人物八成還是那老道信口胡縐的,那老道只說這小子是個什麼「繼承者」,和什麼聖遺物有關。我問教主聖遺物是什麼,教主也不告訴我。那個……白馬,你殺了李繼捧的事我已經報告了教主,等處理完這小子你趕緊回去親自復命吧,狐狸我先走一步。村口那幾條雜魚,我來時順手幫你解決了……你就不能對我笑一個?」
「滾!」白馬抽出黑刀,刀刃相向。
「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金狐狸的笑聲還在耳邊,身影已然不見了,顯然他的輕功比白馬還高上一籌。
白馬眉頭緊蹙跪坐在地上,她把胡作非的頭放在自己大腿上,喂他服下了那顆尸鬼丹。而後,費力的將他抬進了屋里。
……
胡作非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
尸鬼丹是化死氣為生氣的逆天之物,能夠把將死之人的命從奈何橋拉回來。只是連胡作非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身體里幾乎全是死氣,尸鬼丹化了四個時辰,終于把自己給化沒了,胡作非體內的死氣卻只去了八分之一上下。不過,他的命總算是保住了。等他睜開眼來,就發覺自己躺在床上,白馬坐在床腳看著他。
「我沒死?」胡作非模著頭問道。
「你很失望嗎?」
胡作非沉默一陣,嗤的笑了出來。
「老天爺都不要我這條賤命,那我只能將就活著了。」他忍著胸口的痛坐起身來,問道︰「我休息了多久?」
「四個時辰。」
「差不多了,等安葬了董家莊的人,我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白馬猶豫一下說︰「我把尸體都拖到了後院里,不過實在太多了,埋起來怕要費些時間。」
胡作非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說道︰「辛苦你一個女子,自己搬運這麼多尸體。」
「你還是,很討厭我這種冷血的性格吧。」白馬苦笑道
「沒錯,但我覺得你是對的。」
胡作非說罷,穿上靴子走了出去。
曹家的後院,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如今尸體一路鋪滿了地面,這里就是最恐怖的地獄。
「尸體太多,即使埋在一起,挖坑也要挖到明晚了。」白馬這樣說著,卻被胡作非打斷了。
「白馬,我想放一把火。」胡作非站在後院樹下,眼神空洞的打量著四周說。
「我要放一把火,把這里的一切通通燒掉。在業火之中,將這份恩怨流放到地獄。」
白馬看著胡作非的臉龐,仿佛看一個陌生人一般重新審視著他。半響說道︰「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說起來,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就是劉姐和沐兒。既然她們不在了,我想去做做自己的事。我想——做官。」
「做官?」
「說到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在這個混沌的世間,下這樣的定義還真是不簡單。去適應別人所制定的規定嗎?要真甘願那樣,就將成為什麼都無法自己決定的人偶。歸根到底,要靠自己來決定,要按自己的規則去生活。今後我不會再害怕殺人了,我去做官,誰擋我路,我要他命。」
白馬沉默片刻,說道︰「以後有什麼麻煩,可以去開封府太平客棧找那里的跑堂,他是我的眼線,自會通知我。」
「你的這份情意,我胡作非會銘記在心。」
胡作非在心里默默地發誓。
如果自己手中所承擔的殘酷.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是極致的話。
那就讓自己一個人來擦干著世界上所有的眼淚吧。
天色越來越黑,胡作非和白馬將柴房里的柴火通通搬了出來,把曹家圍了一個大圈。直到放下最後一束柴火,胡作非看著夜色中朦朧的曹家大院,撫模著胸前的傷口,悲從中來︰「我又成了一個人了。」
「胡作非……」白馬輕喚道。
胡作非回頭,見白馬已經準備好了十幾束火把,擺放在一起。臉色不自然的看著他。
原來我一直沒把她當成同伴。胡作非淡淡一笑,回應道︰「多謝你今天的幫助,沒有你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真不知是福是禍。」白馬暗自嘆氣道
白馬嚅動了一下嘴唇,問︰「馬上就可以點火了,你還有什麼要帶走的嗎?」
悵然的最後望了一眼董家莊,胡作非轉過身來,裹緊了棉袍,頭也不回的從白馬耳旁走了過去。
「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