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序然很快意識到這可能是有人專門搞的鬼,就像當年王天遠對黑虎山的人個個都要殺人滅口一樣,如果這些賬冊有問題的話,他們完全可以以一個「丟」字來交差,到時就一了白了了。
至于上面追查下來的話,那也是先追查他李序然,因為他才是太倉縣的縣令,而不是那個縣丞或者師爺。
為了不給這些人留下一個遇事慌亂的印象,李序然便命令杜唐帶了幾個人去看是怎麼回事,自己則依舊坐在這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陸續續的來了一些人,但還是沒有到齊。而且現場的人已經有點受不了了,快到午飯的時間了,李序然只好讓這些人先吃飯,然後休息一下,一個時辰後繼續在這里集合。
面對這樣的情景,李序然是很不舒服的,他親自下的命令,還是有人不執行,他的權威受到了很大的挑戰。
這還是自己為官以來,第一次遇到下屬這樣對待自己的。
而且,賬冊也找不見了,能找到的,現在也遲遲整理不出來,看來,這太倉縣的賬簡直就是一團亂麻,那麼其他方面的管理自然就不用說了。
李序然來到房里,夢盈已經叫人給他準備好了飯,他也沒什麼味口,胡亂的喝了點稀飯,然後就躺在椅子上,看著夢盈。
夢盈也沒和他說話,慢慢的吃著飯,過了一會,也放下碗筷,她本來就飯量小,加上李序然也沒吃多少,所以,她就吩咐丫鬟把飯菜都收拾了。
于是,他和夢盈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午後的天氣有點熱,李序然感到有些疲憊和不適,抓起茶壺,喝了好多水。
這時,杜唐過來說,賬冊還是沒有找到。能找到的,除了很少的幾本外,其他的都記錄的很凌亂,一時半會根本就找不出頭緒。
過了一會,有人來報,沈捕頭有要事稟告,李序然便叫人請他進來。
沈捕頭行完禮之後,便說道︰「李大人,屬下已經查過了,那個人叫郭四,當年還是有些家產的,所以人們還給他賒些賬。後來不知為什麼就染上賭錢這個毛病了,把家產輸了個jing光,還欠下銀滿樓的十兩酒錢」。
听到「銀滿樓」三個字,李序然jing覺一下︰怎麼又是這個銀滿樓?于是,他說道︰「說重點,這個人叫什麼,哦,郭四是吧?他的腿是怎麼被打斷的?」。
沈捕頭說道︰「這個屬下還沒有查清楚,而且這個郭四也沒有說,銀滿樓那邊的人說,他們不知道這件事,這個郭四賭博也欠了不少錢,誰知道是不是得罪外邊的人了,和他們銀滿樓沒關系」。
這時,李序然只好說道︰「這樣吧,這個案件,你繼續查下去,但是,下午你就不要出去了,縣衙里有事」。
沈捕頭應道︰「是,老爺,屬下可以繼續查,反正這麼多年了,也沒正兒八經的查一個案件,但有句話還是要和老爺說清楚」。
李序然「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個銀滿樓其實是很復雜的,那天你看到的那個張大財其實只不過是個看門的,真正管事的是吳師爺,而最大的東家是城北的白家老爺白霸堂」。
這時,李序然腦子里快速的想起了昨晚喝酒時的情景,尤其是結賬時眾人的表情。看來,這個城北的白老爺果然是財大勢大,除了開個鏢局佔領城北的地盤,而且還插手城南的生意。
同時,這個吳師爺竟然也有份,怪不得他和那些人八面玲瓏,原來他自己本來就是那些人里面的。
李序然正要說什麼,夢盈提示他,一個時辰的時間快到了,外邊的人都等著呢。于是,李序然吩咐沈捕頭,隨他一起出去。
來到院子里後,那些人已經都按早上的陣型站好了。不過,隊形好像整齊了一些,前兩排的人還是和早上一樣,最讓他看著舒服。
這時,縣丞和吳師爺跑過來說道︰「老爺,總共三百二十人,除了衙門口把手的十個人外,還差十九個,這里站的共計二百九十一個人,請老爺訓話」。
李序然站在台階之上,看著自己的「隊伍」,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既沒有豪言壯語,更沒有娓娓道來。
「今天沒有到的十九個人,以後就不要來了,本縣用不起他們,也不需要這樣當差的,一會本縣有好多話要給你們說,但有幾件事情,先處理一下吧!」。
底下的人紛紛議論著,看來,這位知縣大老爺是要動真格的了,和之前的那個老知縣可是有天壤之別的。
李序然立刻繼續發問︰「先說說賬冊的事情,縣丞大人,你給大家說說,怎麼就丟了三本?能找到的怎麼也記錄得不清楚?你這個差事是怎麼辦的?」。
這時,那個縣丞走過來,跪下慢慢的說道︰「李大人,其實咱們太倉縣並沒有正式設置縣丞一職,只是老縣令走後,你來之前,我主要管著這一灘事,下官在縣衙的時間比較長,資格也最老,所以他們才這樣稱呼的。
昨天你來的時候,這樣叫下官,但昨天人多,一直也沒有給你解釋,哦,這不是下官要推辭什麼,不管怎麼說,下官都是有責任的,請知縣大老爺處罰吧,但下官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把下官留在太倉縣就行了」。
這時,李序然然讓人把這個人的記錄拿來。
原來,這個人叫張慶峰,來太倉縣有十五年了,原先是縣里的典史,就是管刑獄的,但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就不當這個差事了。
李序然把沈捕頭叫到跟前,沈捕頭告訴他,說是縣里準備向上面奏報,設縣丞一職,準備讓張慶峰擔任,但一直沒有被任命下來,所以他實際上管的很多,但實際上什麼也都不管,只是大家都習慣稱他為縣丞。
這時,李序然看了看這個人,想起昨天吃飯時的情景,還有剛才賬冊的問題,李序然下了這樣一道命令︰
「張慶峰,既然你不想離開太倉縣,本縣就成全你,但是你把衙門里的事務弄的一團糟,本縣必要重罰,你就去衙門口當個守衛吧」。
這時,底下的人唏噓的發出了驚訝的聲音,站在前排的兩個人說道︰「老爺,張大人辦事一向勤勤懇懇,縱是有些過失,但也不能全怪他啊,太倉縣的官不好當啊」。這時,其他的人也附和道,都是站在前邊的差役。
李序然看到說話的那兩個人正是站得最直穿的最整齊,來的最早的,他們這樣說,莫非真有什麼地方冤枉這位張大人了?
但是,話已既出,就不能收回了。
李序然剛要說話,張慶峰開口了︰「多謝羅金、羅寶還有各位兄弟,但今天的事,真的不能怪李大人,張某有過,張某有錯啊,我自願領罰」。
這時,他站起來說道︰「弟兄們,李大人這樣獎罰分明,對咱們來說是個好事情,你們就好好跟著李大人干吧,我給大家守好這個家門」。
原來站在最前邊的那兩個人叫羅金和羅寶。
李序然听見張慶峰的聲音有點哽咽了,他短短的幾句話,但是震撼力是很大的,看來這個人是很不簡答的。這個人在短期之內,變化如此之大,讓李序然很驚訝,盡管他臉上沒有顯示出來。
于是,李序然說道︰「慶峰啊,如果本縣今天負了你,本縣一定能給你補回來,但請你記住你方才說的話」。
「多謝知縣大老爺,屬下一定銘記在心」,說完張慶峰向李序然行禮,然後走向縣衙門口。
這時,李序然繼續說道︰「考慮到本縣偏僻落後,同時事務不是很繁瑣,所以,本縣決定︰自今ri起,太倉縣不設師爺一職」。
說完之後,吳師爺立刻就慌了,他急忙跑過來跪下,使出了他八面玲瓏的本事。
「大老爺,小人如果有那里做的不對的地方,你盡可以批評教訓,怎麼說小人也在太倉縣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後多少可以給老爺能分一些憂、解一些難不是?老爺啊……」,吳師爺說的是情真意切,但除了最後面的幾個人,其他的人好像沒有什麼反應。
他越是這樣,李序然就越反感,這個人本來就是個不干事的人,再說那些賬目難道和他就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再說了,現在這個人和城北白霸堂的關系弄不清楚,又染指銀滿樓,怎麼可能讓他留在衙門里呢?
師爺根本就不是什麼朝廷的「官」,也不在「吏」的序列中,所以他清理這樣一個人根本就不需要和誰商量,也根本就沒有什麼錯。
所以,他心意已決,吳師爺看樣子是沒商量了,便拜謝李序然後,起身告辭。
然後,李序然對著剩下的這些人說道︰「你們誰可以告訴我,太倉縣共有多少人口?有多少村莊?老人佔多少?婦女佔多少?那些村莊富有?那些村莊貧窮?
一年有多少人被關進牢房?又有多少人被放出來?什麼罪名比較多?有多少耕地?有多少河流?普通老百姓一年能收多少糧食?稅賦怎麼樣?一般農家養多少家禽?全縣有多少學子?書院的先生教書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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