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救…救命」一聲聲呼喚在林中回蕩,聲音透著絕望的悲戚。
「風南哥哥,你听見了嗎?」阿靈耳朵一動,止步在原地,扯住南梟的衣袖,顫顫地開口。
「什麼?」南梟回頭看見阿靈一臉震驚的模樣,可他卻沒听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救命…有人在喊救命!」那聲音又傳來了,阿靈這下听得更清楚了。
「我沒听見。」南梟也豎起耳朵認真的听,可他真的沒有听到什麼異常。
「我是狐狸,耳朵與你的不一樣,我能听見方圓一公里的所有聲音。」阿靈說話間救命的聲音又響了幾次,那聲音越來越弱。
察覺到這一點,阿靈拉起南梟的手撒開腿就往聲音的方向奔去。
南梟只得被她拉著走,阿靈的速度很快,乃至于停下時,他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兩抹白色的身影穿行在詭異的森林中,顯得十分突兀。
阿靈驀然停下腳步,南梟差點沒穩住一把向她撲來,不過在快要接觸到她的背時,南梟及時一轉身閃了過去,他的手也迅速從她的手中抽離。
還沒來得及質問阿靈剛才拉著他就跑的事,南梟的視線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了過去。
阿靈也在看著。
榆樹下,是一片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沼澤地,一頭暗紅色頭發的男子正在作最後的掙扎,他的手緊緊拽著榆樹垂下來的一條粗藤蔓,可身子卻越陷越深,只露出胸膛以上的部位還未被沼澤吞沒。他還在與死亡斗爭,並未發現身後站著的兩個人,他那被咬得破損的嘴唇里偶爾吐出幾聲絕望的呼喚。
阿靈輕嘆一聲,南梟說她是妖怪,她倒覺得南梟行事更是古怪,底下就要出人命,他卻一副淡然的模樣,只是看著眼前掙扎的人,並沒有要出手相救的打算。
阿靈正打算去救人,卻發現那不是一般的沼澤地,而是奪命的亡潭,她正奇怪這樹林中怎麼會出現沼澤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這是亡潭,幽冥界延伸出來的亡潭。
隔著亡潭上空的墨色怨氣,阿靈與紅發男子的眼神相觸,他那暗紅色的發絲觸動了阿靈的心房。
他的眼地中涌起一絲希望,他望著阿靈的雙眼,他的雙眼是那樣帶著生的渴望。
「我一定會救你!」阿靈看著他眼中的祈求,對著他喊道,說完就要動身。
「不可以!」南梟一把拉住阿靈想要飛起的身子,沉聲道。
「風南哥哥,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對生的渴望。我要救他。」阿靈看了看南梟緊緊拽住他的手,柔聲說。
「你認識他麼?」南梟問道。
阿靈搖了搖頭,紅發男子看著她搖頭的動作,眼底剛剛燃起的希望之光正在暗淡。
「既不相識,何必冒險相救,那不是一般的沼澤,你很有可能也陷入危險的。」南梟的眼光柔和了許多,語氣竟也多了份關切之意。
「風南哥哥,我一定要救他。」阿靈深深地看了那紅發男子一眼,他的眸中帶著絕望,沒有一絲亮光。
南梟的手緩緩松開,背過身去,不再看她了。
罷了,他要說的都說了,她既要一意孤行,也與他無干。
阿靈猛地一用力,飛到了榆樹的樹叉上,想用藤條把那人拉回來。
「抓住藤條!」阿靈對著那人喊。
可那人卻久久不把手伸過來,他正狐疑地看著阿靈,剛才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遲疑。
「快抓住藤條!」阿靈再喊一次,可那人依舊沒有反應。
「我叫你抓住藤條啊!」一聲好似狼嘯的聲音,響徹在林間,震得樹上的葉子嘩嘩而落,背身而立的南梟也晃了晃,那人也是一愣,看著那人越陷越下的身子,阿靈一時失控,一雙泥濘的手終于抓上了阿靈遞出的藤蔓。
那人心頭火起,正想喝罵阿靈,但想著自己的命還系在她手上,陪著笑臉對阿靈說︰「姑娘,我們的耳朵很好,听得到你說話。你不必這樣吼,小心把狼群招來。」
阿靈楞著點頭,很乖的樣子,她在驚訝剛才還滿是絕望的悲戚的他此刻居然對著她笑得這般燦爛。
她用藤條拉住了他,可濃稠的亡潭卻已經纏住了他的頭,拉著他向下陷去,看著那一抹暗紅逐漸消失在眼前,阿靈心中一慌,她感覺到心里也似有一股莫名的東西也在流失一般。
她用盡全部的靈力抓著藤條,那人的身子正逐漸抽離,終于,男子大半個身子都被拉了出來,可這是藤條卻突然斷了!
「啊!」一聲驚呼,有驚無險,阿靈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干淨如雪的手與滿是泥巴的污手緊緊相握。
阿靈的靈力在一點一點地消耗,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那人本能地對生充滿渴望,他抓著阿靈的手,一點一點地往上爬,他的腳也抽離了一大部分。
可現在阿靈已經支撐不住了,她的身子正在一點點地往下墜。
這時,一雙大手附上那兩雙緊握著的手,給她的心里注入一陣暖流。
阿靈回頭看到了南梟放大了的俊臉出現在眼前,如刀削般的俊美五此刻因為用力而擰在了一起,他沉重的呼吸聲就在她的耳畔響起,呼出的熱氣一下下地撲打在她的臉上,他俯在她身後,雙手環繞著她的身子抓在她和那人的手上,好像把她抱在懷中,她的臉因此染上一片紅暈。
「…你…你不要看了,快幫忙。」南梟額頭的青筋凸出。
阿靈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低下有一雙惡狠狠的雙眼正瞪著她。
她連忙也開始使力……
「呼…累死了,累死了!」三人精疲力盡地倒在亡潭的一旁,話是從阿靈口中說出的。
耳邊一聲冷哼,阿靈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正趴在南梟的身上,連忙整個人彈了起來。
這樣南梟方得從地上起來,他的白衣已被蹭上了土。
「人救上來了,我沒空再耗下去,走了!」南梟撇了還趴在地上起不來的男子一眼,冷冷地對阿靈說。
阿靈知道南梟是說走就走的人,絕對不是嚇唬她。
眼被她救起的男子,亡潭的泥上了岸就會自動月兌落,現在他沒了一身污穢,竟是一身華貴的紅色袍子,貴氣逼人,躺在地上也高傲得如一頭正在開屏的孔雀。
阿靈本想立即就走,可看到地上的男子一身的血,心中放心不下,忙走過去扶他,「你覺得怎麼樣?」
地上的男子聞聲睜開眼楮。一雙如黑色瑪瑙石般美麗的眼楮,比雨後的碧落更明淨,更清透,只是他的眼楮沒有南梟那如寶石的清澄光輝,也沒有南梟如帶著荒漠中的死寂般的荒蕪。
在初見南梟的眼楮時,阿靈心中可是被震動了,她從未見過那麼好看的桃花眼,但也從未見過這麼絕望的眼楮。
如今看來,這男子的眼楮被不比南梟遜色半分,相比南梟那幽深不見底的黑眸,阿靈更喜歡他這樣明亮的眸子。
男子看了看身上的血,還有被撕碎了的紅衣,看到阿靈望著他的臉發呆,心中一聲冷笑,這是被狼群咬傷的。
他一把站起了身子,那一頭暗紅色的長發直飄而下,桀驁不馴地張揚在風中,與站在一旁的南梟的一頭銀白對比強烈。
就是這一對比,阿靈才察覺到南梟頭發顏色的不同,那是一頭比月光更銀,比銀河更亮的銀白發絲,無比炫目。
紅衣男子對著阿靈一笑,帶著幾分邪氣,「像仙女一樣的姑娘,我記住你了。」
紅衣男子的五官極其精致,線條既深刻又柔和,完美得如玉石雕成。配著一頭張狂的暗紅色的頭發,是一種渾然天成的邪魅。
他雖然衣著破爛,可神態高貴傲慢,讓阿靈覺得他是一個不羈的狂龍。
阿靈鼓了鼓腮幫子,帶著笑意說「我也記住你了,不過我要走了,你要記住,我叫西珩靈。」
「西珩靈?」男子深深盯了一眼阿靈,又看了看已經走到遠處的南梟。
他忽地又躺回地上,好似躺在舒服的軟榻上,笑得懶洋洋,又愜意的樣子,嘴角擒著一抹肆意的笑。
阿靈看著他嘴角的笑,有一陣恍惚,認真地開口
「你受傷了,雖然不是重傷,但你還是快點回家吧。」
地上的男子依舊笑得沒心沒肺的,沒有搭話,黑色瑪瑙般的眼楮中泛著光芒點點,眸底卻冷如刀鋒。
阿靈望了望南梟越來越遠的背影,匆匆地從袖子里模出一顆小小的琉璃石,放到男子手邊,回身,追在南梟身後離去,猶不忘回頭叮囑︰「危機關頭,把它打碎了,會有人來救你!」
那時聖尊交給她的救命之石,她交代她,在危機關頭把它摔碎,她便會前來救她。
男子躺在地上,目送著白色的倩影遠去。薄唇輕抿,嘴角蕩起一個懶洋洋的笑。
他對著那抹倩影大喊︰
「藍陌!西珩靈!我叫藍陌!!」
男子洪亮的聲音飄散在樹林中,也傳入她的耳。
她驀然停下了追逐的腳步,回頭對他嫣然一笑︰
「我記住了!」
隨後,她又邁開了步子奔跑著向南梟跑去。
他緩緩握住了手邊的琉璃石,唇邊的懶洋洋的笑被他慢慢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