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得到手下人傳回來的消息之前,大老爺在借住的府邸上接到聖旨,走這一趟的還是李德全,他在大門口就道了兩聲恭喜,瞧著主家的人都到齊了,才拿出聖旨,用太監那特別的嗓音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榮國公嫡長子賈赦,行事光明,大通大智………可襲一等將軍爵,加封‘玄聖天師’,賜御筆親題天師府一座,黃金千兩,布告天下,咸使聞知,欽此。」
李德全念完,將聖旨往前遞去,「天師接旨吧。」
賈赦照著從前那樣接下旨意又吹捧了康熙爺幾句,平時費多大勁才能賺點小錢,這一買賣不僅襲了父親傳下來的爵位,受了加封,得了御賜的宅子,還領了黃金,不枉他辛苦為阿哥們排憂解難,皇上慧眼識人,真是明君!
再說玄聖天師這個封號,玄字喻示他是玄門中人,聖字表示像聖人那樣,本事很大的。天師最早是軒轅黃帝對他的老師岐伯的稱呼,後來漸漸成為道士的統稱,不過,被皇帝封做「xx天師」還是很少見的,因為皇家忌諱,一般人不敢將天字往自個兒身上放。宋朝之前還算自由,之後「真人」「大師」這樣的稱呼越來越多,被世人所認可的天師反而還是古時候那批德高望重者。
接到聖旨,賈赦的注意力都被賞賜吸引了,賈璉、王熙鳳等人表情才是又驚又喜。千兩黃金也不是小數目,同「玄聖天師」這個封號相比,真是不值什麼。
李德全作為康熙的心月復,本朝第一太監,在別人跟前多少會擺點譜,當著賈赦倒是和氣得很,先是寒暄了幾句,然後就說︰「臘八那日,您說得真是對極了。您說我奴僕宮犯赤,要當心手底下奴才惹事,我回去就小心盯著他們,果真有人手腳不干淨,偷御用之物出宮私賣,那其中還有我一手提拔起來的。要不是我親自發落了他們,等萬歲爺發現,真就出事了。」
這話有幾分真,賈赦還是辨得出的,的確是幫了他不小的忙,不過,就算真的被別人捅出來,他也有月兌身的法子。李德全是什麼人物?在宮里模爬滾打五十來年,伺候皇帝都已經四十一載,在宮中勢力之廣非常人能夠想象。
賈赦想回他兩句,李德全卻問道︰「將那事解決之後,我自己對著銅鏡看過,也問了別人,說還是紅彤彤的,這是不是說災禍還沒徹底解決?」賈赦笑道︰「李公公多慮了,我說的泛赤色與紅光滿面可不同,沒拜高人學過很難能夠自個兒看出來。關于奴僕宮,您且記住幾句話,這是《神相全篇》里頭的︰頦圓豐滿,侍立成群。輔弼星朝,一呼百諾。口如四子,主呼聚喝散之權。地閣尖斜,受恩深而反成怨恨。絞紋敗陷,奴僕不周。」
呵呵,他伺候的的確是全天下最尊貴之人,缺不代表他本人有文化。這里頭專業用語忒多,李德全他听不懂。「還請賈天師詳解。」
賈赦稍微組織了語言,說︰「奴僕宮位居地閣,也就是臉的下邊部分,由承漿(頦唇溝的正中凹陷處)引出一條橫線,即是奴僕。人的下顎部分,代表的是統御能力,也就是你能擁有的部下多寡,若豐廣,表示富有氣魄,得部下之功。若尖小,既無部下之緣,也缺乏領導的才能。至于氣色,若奴僕宮位有青黑晦暗這四種情況,就要當心奴僕走失,同時還要犯疾病;若是犯赤色,要當心底下人闖禍牽連于你,或者奴僕犯上傷及自身。總的說來,此部多肉、色美、無疤痕黑痣,必安康幸福。」
他說完想著馬屁沒拍到位,又說︰「你是極好的,無需擔憂。」
誰不愛听好話?
李德全被他說得那個舒心,就好像三伏天喝了冰鎮銀耳。
賈赦果真會做人,知道他沒听懂就仔細解釋了一遍,內容真是詳盡,有這樣的態度,會同阿哥們交好,得四爺力薦,入皇上法眼也是應該的。
「承天師吉言,以後還有麻煩您的時候。」他想到自己還有大劫未過,心里還是挺忐忑的。按照賈恩候所說,他想了想,會讓自己身陷危險的只能是奪嫡之事,或者是新皇登基之時。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容易,兩人又聊了幾句,李德全再次說了恭喜,就要回宮去,賈赦親自相送,外頭本來就聚集了一些瞧熱鬧的人,看宮中大太監李德全登門,他們就猜到是來頒旨的。萬歲爺還真把賈恩候當回事,臘八的時候是賜粥,除夕又賜酒,還給君子別院贈了牌匾,今兒個不是什麼大日子,來宣讀聖旨的可能性反而是最高。
李德全當了五十來年的太監,聖旨都讀出心得來了,聲音雖然不怎麼好听,倒是響亮得很,讓外面的人也听了個清楚。
一等神威將軍?玄聖天師?賜宅院?賞黃金?
皇家竟如此高調的承認賈恩候的本事,還給他這樣大的體面,簡直……將榮國府二房的臉都打腫了。他們覺得人家挺不過,就分了家,由史太君帶著二房竊居榮國府,讓長子灰頭土臉的搬出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賈恩候是借九阿哥的宅邸住,皇上知道這事以後,竟然給他賜了新宅,還是御筆親題的「天師府」。
「也不知史太君等人是什麼臉色,我若站在她的立場,腸子都要悔青了。」
「我家要是出了這樣的事,老子一二大耳刮子扇飛蠢婦人。」
「敢對你老娘出手,不怕押去衙門打板子?」
「呵呵,這種事都遇到了,打頓板子算個屁。」
……
群眾帶入得很好,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個調調,先是說茅山道士害死人,以後可別听這樣的胡言亂語;又說自己會相信實在是因為不懂道門之事。
外人隨便說說怎麼了?
榮國府上自己人不也這樣?
分出來的賈赦這一支,從主子到奴才,全都激動得很,也就是黛玉冷靜些,大舅老爺有大才,這樣的封賞不算什麼,以後恐怕多的是富貴榮華。管家王善寶真是樂壞了,以前在榮國府,在奴才之中,他不算最體面的,因為對大老爺忠心,分出來之後反而成了天師府的大管家,還愁麼有好日子過?
王善寶使喚人去門口放鞭炮,又接到賈赦的吩咐回榮府那邊去給老太太報平安,告訴她不用擔心,事情已經圓滿解決。王善寶模不準老爺是個什麼意思,是真的純粹報平安還是炫耀,他琢磨之後,這事還得自個兒親自去,萬一被手底下的搞砸了可不好,至于態度,就中庸一點。
邢夫人看著賈赦將事情安排妥當,就憋出一句話︰「老爺如今又是將軍又是天師,我卻連個誥命也沒撈到……」她從來就沒說過什麼中听的話,這句也是,別說賈璉兩口子,賈赦臉也拉下來,「一等將軍不是官職,天師也就是個封號而已,老爺我還是個閑人,你卻想要什麼封號?再說,那誥命也是看人放的,有功夫抱怨這些不如反省自個兒,修身養性。」
就算真的要封,那也是遺封給賈赦的原配張氏,與這個有點好事就飄飄然的填房有什麼干系?
但凡是賈赦開了口,邢夫人基本不敢頂嘴,她絞緊手中的帕子,說︰「那我們何時搬家?生辰宴擺在哪邊?」
……呵呵。
蠢成這樣,到底怎麼進的榮國府?
「你可知道偷雞模狗之人才會在夜里搬家,天師府那邊我要親自去看一看,總要把風水做好,至于什麼時候搬,我自會安排,生辰宴自然就擺在這里,也當成全九爺雪中送炭的情誼。」你倒霉的時候人家將新宅借出來,得了封賞就立刻走人,人干事?
賈赦懶得再同邢夫人解釋,直接打發她去張羅一桌,指不定待會兒會有人登門拜訪,就算沒人來,關上門也要慶祝一番。
榮國府那邊的確听說賈赦完敗茅山道士,他已經為自己正名,洗刷了過去這些日子的冤屈。得知這個消息,王夫人嘟噥了幾句,心里挺不是滋味。前陣子大房多囂張,好不容易找回場子,讓他們灰頭土臉的滾蛋,這才一天時間,局勢就逆轉了,那茅山道士也忒沒用!
心里是這樣想,她還是說了幾句表示慶幸的話,說什麼老天有眼,沒讓大房背黑鍋。二房兩口子一樣的虛偽,賈政是死要臉面,王夫人是裝和善,他們剛說完好話,閑聊了幾句,就听到外頭有人通稟,說是王善寶回來了。
三人暗自揣測這位大房管家回來的目的,直到親耳听他說出。
「給老太太請安,奴才是奉老爺的命令回來的,給您報平安,我們府上一切都好,謠言也澄清了。」
史太君笑道︰「這真是大喜事,給王管家封賞。」
「還不止這樣,方才萬歲爺的貼身太監李德全到府上來了,讀了聖旨,讓老爺正式襲爵,還加封了玄聖天師,賜天師府,賞了黃金……老太太大喜!!」這話說得沒有問題,長子得了這樣的賞賜,史太君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也跟著體面風光,若是分家之前,她鐵定樂壞了,現在卻忍不住苦笑。她如何能想到赦兒有這樣大的福氣,難道真的做錯了?
雖然都知道這對榮府不是好消息,不過,王善寶起了頭,奴才們就都跪下來恭喜史太君,賈政臉色很古怪,他壓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續發展,至于王夫人……指甲已經掐進手心里,卻連疼也感覺不到。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下午…………睡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