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海底的公主,這一代唯一的女孩。
小的時候一直都是西爾曼帶著她玩的,給她撿漂亮的貝殼,帶著她去尋找最最漂亮的珊瑚,以及在她犯傻時擋在面前被父王訓斥。
西爾曼說,她是他的寶貝妹妹,他最喜歡她了。
她听母後說起過,這個世界不止有海,還有一種叫陸地的東西,海包圍著島嶼,而陸地包圍著湖泊,在陸地上生活著一群和他們很像的生物,叫做人類,但是人類沒有漂亮的尾巴,只有兩條奇怪的腿。
奇怪的腿?有多奇怪?她好奇了。
母後還告訴她,人類是不認識人魚的,他們只知道海里有一種叫海妖的生物。
母後和西爾曼都最喜歡她的歌聲了,所以她最愛唱歌,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唱歌也會成為罪過。
傳聞在海的深處有一群海妖,海妖的歌聲帶著蠱惑,讓海里的漁夫沉迷其中,繼而迷失方向。
海妖,說的就是人魚了。
母後並沒有向她解釋海妖的意思,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海妖,海里的妖精,海里蠱惑人心的妖精。
知道人類的存在,她告訴西爾曼,她想看看人類的樣子。
那時的西爾曼和她一樣調皮,拉著她的手就悄悄跑到了海面。
「看,那就是船只,好多人類都不會游泳,他們也不能在海里呼吸,所以他們想要渡海就創造了船只。」西爾曼頭上頂著水草指著前方的船只悄悄對她說,看樣子他並不是第一次上來了。
真討厭,居然不告訴她!不過,人類不能在水里呼吸嗎?真可憐!
她好奇地看著船上擦汗的少年,埋到水里抓了幾條魚塞進那少年沉在水下的網兜里。
她喜歡和魚兒們玩,所以這是她送給他的禮物,她看見那少年撈起網兜,看著里面亂跳的魚兒露出燦爛的笑容。
「西莉亞,我們回去吧,要不母後知道了會生氣的,明天我再帶你來玩!」西爾曼怕被母後發現,拉著她的手沉下了水。
那笑容比西爾曼的頭發還要燦爛!她這樣想著,跟在西爾曼身後慢慢往回游。
第二次見托爾斯,她正坐在岩石上,而托爾斯就這樣一身狼狽地爬上了那個巨大的岩石。
一看見托爾斯爬上來她立刻就跳進了水里,不過她很好奇,托爾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所以她像第一次見托爾斯一樣,頭上頂著湖綠的水草在一邊偷看,然後她發現托爾斯朝她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看見你了,人魚小姐。」
「你為什麼知道我是人魚?」她探出腦袋看著托爾斯,她的記性很好的,母後說過,人類都稱呼人魚為海妖的。
「一半是人一半是魚,不是人魚是什麼?」托爾斯抓抓那一頭凌亂的黑發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不過這里是哪兒?我遇上風暴了。」
「啊,那不是很危險?母後說人類不能在水里呼吸的。」她捂住嘴巴驚呼。
「因為我是勇敢的托爾斯啊,所以我戰勝了死神!」
她不知道托爾斯只是說著玩的,她只覺得托爾斯很厲害,居然可以戰勝死神呢。
那天他們聊了很久,托爾斯給她講了很多人類的事情,她覺得開心極了,也好奇極了。
她給托爾斯指引了回去的路,看著托爾斯消失,然後才一路唱著歌回到海底,從那天開始她就經常去找托爾斯玩,有時候也會在托爾斯撒下漁網的時候鑽進網里,然後等著托爾斯將她拉出水面,這時候托爾斯通常會愣一下,然後就笑著將她拉上了漁船。
西爾曼也曾和她一起來找托爾斯玩過,不過西爾曼是下一代海王,他很忙的,所以和托爾斯相處的機會並不多,但他偷偷和她說過,托爾斯是好人。
托爾斯當然是好人了,不用西爾曼說也是好人!
她總覺得,和托爾斯在一起的時候快樂極了,時間也過得特別快。
她喜歡托爾斯講的那些故事,也曾偷偷在托爾斯的掩護下去人類的世界轉過,但她是人魚,是人類眼中蠱惑人心的海妖,所以她和托爾斯都不敢讓人類看見她的尾巴,于是托爾斯只能抱著她走。
那時她第一次想,如果她是人類就好了。
托爾斯還說了,如果她是人類或者他是人魚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就可以做他的新娘了。
為什麼她是人魚他是人類就不可以?她現在也可以做他的新娘啊,她確實想變成人類,但是她不知道辦法,可是為什麼她和托爾斯不一樣就不可以嫁給托爾斯了?
她很不高興,轉身沉入海里,沒有理會托爾斯的呼喊,她沒有想到的是那會是她最後一次見托爾斯,而她給了他一個背影。
她問西爾曼,當時西爾曼的臉色很難看,他說她是不能嫁給人類的,代價太大了,所以他不允許。
可是她喜歡托爾斯,她想嫁給托爾斯,想做托爾斯的新娘,如果真的不可以,那麼她就變成人類好了,她可以變成人類的。
她和西爾曼大吵了一架,然後她出不去了。
她不知道西爾曼為什麼會這麼反對,明明他也這麼喜歡托爾斯的,他還說托爾斯是他好兄弟的。
她趴在房間里哭,母後拍著她的背卻沒有安慰,更不可能幫她。
母後說,西爾曼真心喜歡托爾斯那個人類,但是托爾斯卻不能和她比,她是西爾曼的妹妹,親妹妹。
母後說,西爾曼很難過的。
母後說,托爾斯有了一個未婚妻。
後來,她終于偷偷溜了出去,但是托爾斯死了。
托爾斯在她走後就生病了,很重,但是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將身體埋在水底,遠遠地看著托爾斯的葬禮。
她听見那個漁家女——托爾斯未過門的未婚妻跪在墓碑前哭泣,她問不能回應的他,那個叫西莉亞的女孩是誰,為什麼他夢里夢外都叫著她的名字。
後來……沒有後來了。
海里少了一個人魚公主,多了一個海巫婆。
傳聞海巫婆研究著各種邪惡的東西,只要你願意付出代價,那麼你可以擁有一切,只要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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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後來的故事了。
海底海王的老母親知道將人魚變成人類的方法,住在漆黑角落里,喜歡坐在枯骨上慘笑的海巫婆同樣知道。
老海後不會告訴天真單純的小人魚變成人類的方法,但是海巫婆卻會這樣做。
海巫婆坐在一堆枯骨上,手里還拿著一面精致的鏡子,手指穿過長長的頭發,那頭發幾乎遮住了她整張臉,她看著自己背後局促不安的小人魚嘴里發出古怪的笑聲,「女孩,我可以將你變成人類,但是我需要代價。」
她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過去那個愛唱歌愛闖禍的小公主。
她記得,老海後和海王都很疼愛那個小公主呢,很疼愛很疼愛她,將她捧在手心里。
她知道,不過那和她有什麼關系?
「是什麼?」小人魚知道海巫婆有辦法,眼中閃過希望的光,但是她不會發現,海巫婆那張隱藏在頭發下的臉,和她極為相似,只是那張臉卻極為冷淡。
「你的聲音,還有當你在陸地上行走的時候,你將有種在刀鋒上跳舞的感覺,你還願意嗎?沒有了美麗動人的聲音,你將無法告訴你愛的那個少年你是多麼愛他,而你的身體也將一直痛苦著……」海巫婆似乎故意在嚇唬小人魚,配合著周圍的枯骨顯得非常恐怖,小人魚雖然很害怕但還是希冀地點點頭。
「很好,拿著這個藥吧,在你浮出海面的時候服下,那時你將擁有一雙夢寐以求的腿。」海巫婆看著小人魚小心翼翼地捧著顆藥,還是說完了最後的話,「但是,如果你愛的少年一直不愛你或是娶了別人而不是娶你,那麼你將在他娶親的早上變成海上的泡沫……」
她想激動的小人魚或許並沒有听見她後來的話,不過沒有關系的,那和她沒有關系了。
海巫婆當初花了二十年的時間研究出能讓人魚變成人類的藥,但是她卻沒有機會使用了。
看著離去的小人魚,她很想知道這個曾經的自己,如果當初是另一條軌跡,如果當初她真的變成了人類而不是被困在海底,那麼,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她……會不會幸福?
曾經的自己,祝你好運,我真心地,真心地希望,你可以彌補我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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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莉亞,你知道嗎,那個叫斯諾的少年,他和托爾斯長得一模一樣。
西莉亞,我從來不後悔,母後知道變成人類的方法,但是變成人類的人魚很快就會死去的。
西莉亞,你是我妹妹,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西莉亞,母後想見你,她很想你。
西莉亞,你有多愛托爾斯?那麼家人呢?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西莉亞,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那兩個人類都死了,希爾回來了,她不會成為另一個你的。
西莉亞,回來……
她知道啊,她知道他們是愛她的,但是她放不下啊。
托爾斯,你是我的劫呢,不過我卻甘之如飴。
我只是,我只是對不起我的母後,對不起我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