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年輕俊朗的少年在荒野策馬狂奔,一路朝著這個國家的王城跑去。
他想著一回來就听到的消息,手中的馬鞭揮得更急了。
「庫洛多,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殿下?」
「我要你離開王宮,無論去哪里都隨你,但是你必須離開王宮,在娜塔莎十五歲和十六歲生日之間不允許回來。」
「但是殿下,那個預言……我想留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然後他就發現臉色一直不怎麼好的少年笑了,宛若春暖花開。那時他突然在想,不知道將來誰會成為斯諾的王妃呢?在這樣的笑容里真的讓人覺得很舒服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離開王宮,如果有一天,你听說娜塔莎陷入了沉睡,那麼你就可以回來了,回到王宮,將我帶出去,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放好,一定一定要將我帶離王宮,當我離開,我想其他人就可以恢復了,包括娜塔莎。」
「殿下,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還是你終于不屑了?告訴我你知道的吧。」那時那個少年單手支著下頜坐在軟椅上,但是他卻覺得他從未了解過他的朋友。
「庫洛多,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娜塔莎睡上一百年就可以了。」
他的朋友總喜歡微笑,而他也笑得很溫暖,同時聰明得近乎妖孽,他從來不像個孩子。
「為什麼將你帶離他們就會恢復?」他這一輩子,估計也就這麼一個朋友了。
「到時候去問陛下吧。庫洛多,我相信你會好好愛娜塔莎,也相信你會得到陛下的欣賞讓陛下將娜塔莎嫁給你,所以……」那個少年起身將盒子遞給到他面前,「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禮物。」
他自認是不笨的,因而很快就從他朋友的話中猜到了部分事實,所以他離開了。
他不想知道全部嗎?他想啊,但是他相信他之所以不知道也是有原因的,所以他一听說公主像預言中一樣陷入了沉睡並且整個王宮都被刺玫瑰包圍時立刻就回來了。
這座王宮如今已不復不久前的豪華美麗,牆頭上爬滿了荊棘,艷麗的紅色花朵在陽光下怒放,很美麗也很殘忍。
因為庫洛多在那花刺上發現了血跡。
听說這里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活力,如死般寂靜,周圍有人好奇之下翻牆而入,然後進去了除了留下的慘叫就再也沒有了。
庫洛多記得他離開的時候斯諾說的話,這些玫瑰很危險。
見庫洛多想要進王宮,周圍認識庫洛多的人都勸他不要去,但他卻搖搖頭,舉著火把走了過去。
那里面有他唯一的朋友,有他唯一的愛人。
他看著花朵在火焰下枯萎凋謝,舉劍劈開荊棘,一路往前。
庫洛多想他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至少那玫瑰只在王宮外圍圍了一圈而不是整座王宮都是,否則他得更加辛苦才能找到里面沉睡的人。
他看見熟悉的侍衛靠著牆打著呼嚕,看見赤焰低著頭顱站在那里,看見坐在宮殿里睡著了的國王王後,他們的臉上還掛著焦急的神色,但是他就是沒有找到斯諾和娜塔莎。
庫洛多知道他們就在這里,但是他找不到他們。
「庫洛多……」
「誰!」
「庫洛多,來這里……」庫洛多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他卻再次听見了那聲音,「庫洛多,來鐘樓……」
鐘樓……庫洛多突然想起,曾經有一段時間,斯諾瘋狂地查找著周圍的鐘樓,除了王宮里那個已經不能進人的古老鐘樓,王宮附近的鐘樓他幾乎都和斯諾去過,而他剛剛也漏掉了那個鐘樓。
鐘樓頂部的閣樓有一張小小的床,此時娜塔莎正躺在床上,手指有些紅腫卻沒有受傷,而斯諾則半跪在床邊,被劃傷的手腕染紅了潔白的床單,他的臉色蒼白呼吸卻依舊平穩安詳。木質的織布機邊趴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而斯諾身邊同樣坐著一位。
坐在斯諾身邊的老人看見庫洛多推門進來慈祥地笑笑,「庫洛多,我的孩子,是殿下安排你的吧?殿下總是那樣聰明。」
木質的紡錘掉在一邊沒有人理會。
「……奇嬤嬤?」
「庫洛多,我想殿下一定還讓你做什麼事情吧?先別說,幫殿下包扎一下傷口吧,雖然已經不流血了,但是這樣總不好,殿下會疼的。」奇嬤嬤看向斯諾的目光中滿是溺愛。
她一生沒有自己的孩子,斯諾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庫洛多把斯諾扶到旁邊坐下,取過織布機上織了一半的細布幫斯諾包扎,「奇嬤嬤,為什麼你會在這里?為什麼會有兩個你?為什麼你不幫殿下包扎?」
「我已經死了。」
這時庫洛多才發現織布機旁的老人已經沒有了呼吸,頓時驚詫地看向說話的老人,然後他看著老人憐愛地對斯諾伸出手,但是她的手卻從斯諾身體里穿過了。
「我在這里發現了織布機和紡錘,我想給殿下做件衣服,但當殿下進來的那一刻我卻不是我了。」奇嬤嬤歉意地看著斯諾,身形慢慢變淡,「原本我還擔心殿下這樣在這里一百年會很不舒服,現在你來了我就放心了,但是我想……那個預言,針對的對象不是娜塔莎公主而是殿下。庫洛多,在殿下醒來之前,你可要保護好他們,要是娜塔莎公主受傷了他一定會很難過的,一定會很難過的……」
奇嬤嬤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斯諾進來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抓起紡錘往娜塔莎扔去,而斯諾擋在了娜塔莎面前。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傷害這個她養大的孩子。
「庫洛多,我不知道殿下安排你做什麼,但是無論是什麼,你都要去做啊……」
庫洛多沒有說話,背起斯諾打開門,回頭看了床上熟睡的娜塔莎一眼,然後走了。
他的朋友說,等他離開了王宮,王宮里沉睡的人應該就可以醒來了。
距離王宮陷入沉睡有一個月了,現在這個王國還很安穩,但是若國王還不醒來的話,即使有預言家們的威懾,也還是會混亂起來的,還好,斯諾有辦法,還好,斯諾找到了讓他們醒來的辦法。
可是他的朋友可以讓別人醒來卻沒有辦法幫到他自己。
「庫洛多,將我放到沒有人煙的地方,我睡上一百年就好了,我可不想到時候再誤傷別人。」庫洛多將斯諾放進馬車,一揮馬鞭離開了王城,「駕——」
從庫洛多離開王宮的那一天他就開始準備了,準備斯諾需要的地方。即使他那時還不明白全部,但只猜到那一點點也夠了,而他不可能像斯諾說得那樣就只將他放在沒有人煙的地方不管。
一個人,即使他在沉睡,可是沉睡百年,身體沒有攝入任何東西,能堅持得了嗎?他總會想辦法的。他或許沒有辦法照顧好他的朋友至他醒來,但是在他還活著的日子里他總會做好的。
他為斯諾選擇沉眠的地方是雪山,他在雪山上找到了一個覆蓋著冰雪的洞。他記得斯諾曾說過,動物在溫度低的時候身體總能更好地保存。說的通俗一點,肉類在低溫中總會保存得更久一點,他自然不是說斯諾,但他想道理總是一樣的。
還有……娜塔莎。斯諾是娜塔莎最親密的哥哥,斯諾失蹤了,娜塔莎會難過的吧?但是有什麼辦法呢,若是娜塔莎知道沉睡的是斯諾而她自己沒有事,他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在庫洛多背著斯諾離開王宮的那一刻,躺在古老鐘樓里的娜塔莎突然睜開了眼楮四下看看,然後猛地翻身下床提著裙子跑了下去。
「娜塔莎……」斯諾是對的。
國王即使才剛剛醒來他也猜得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因而看見娜塔莎的時候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斯諾在哪里,他知道娜塔莎是來找斯諾的。
「父王,我看見諾諾去找我了,他是不是先走了?為什麼我醒來沒有看見他?我要向他道歉,而且父王,奇嬤嬤死了……」
「娜塔莎啊……」國王伸手摟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娜塔莎,眼眶有些紅。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可是這一天真的來時他卻依舊覺得難受。
「……父王,諾諾甩開了我的手,我看見了哦,紡錘從他手間穿過,帶起一道紅色的線。他說,娜塔莎,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你不會陷入沉睡的,我保證。」娜塔莎乖巧地將頭埋在國王懷里,任由國王一下一下安撫她,「父王,我找不到諾諾了是不是?你也找不到他是不是?你不用騙我的,我知道的。」
沒有了斯諾,娜塔莎將會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而這將是一段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