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狄奴沒有再來找斯諾,斯諾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順便倒數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陪陪克羅伊斯和米芙,逗弄逗弄才幾個月的塔諾,如果不是經常咳嗽,一咳嗽就吐血的話可能會更好的。
他不知道神鳥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神鳥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安靜地待在他身邊,在周圍沒有人的時候說說話,不過神鳥雖然是鳥,可是它身上的羽毛卻非常舒服,涼涼的,他總喜歡將它捧在手心里,然後用臉去蹭。
他不知道的是神鳥最喜歡的就是他將他捧在手心里的,那時它的心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是也很舒服。
「親愛的,有沒有辦法可以讓我不要在他們面前咳血?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斯諾如往常一樣蹭蹭神鳥,小聲問道。
「我確實可以做到,但是那需要代價需要報酬,你已經付不起任何報酬。」冰涼的喙輕啄斯諾的掌心,神鳥的聲音依舊那麼冷淡。
「如果再縮短時間呢?再取走一部分生命呢?」對于這個斯諾算是自暴自棄了,反正本身也沒有多久,再短一點也沒什麼的吧?每次看到克羅伊斯他們的表情他都很難受啊,至少不要當著他們的面。
「可以,但是……」漆黑的眼楮直直地看著斯諾,滿目譏諷,「但是我取走那個報酬後,你下一刻就會死,你以為你還有多少生命?」
斯諾啞然,對神鳥歉意地笑笑沒有說話。
「……就當是我們這次交易附贈的吧。」本來斯諾已經失望了,但是神鳥卻又說到,說完就飛走了。
「……謝謝。」
他知道,它對他,真的夠好了。
他已經從神鳥口中知道了,本來它作為阿拉丁的燈神,在它離開以後會取走阿拉丁的靈魂作為報酬,可是它幫了他不止一次,卻從來沒有說取走他的靈魂。
很像惡魔是不是?他記得自己也曾稱呼過神鳥為地獄的使者的。
斯諾伸手將窗戶關好,拿起筆在紙上開始畫畫,不一會兒一只漂亮的白色鳥兒便出現在了紙上。
他當初在辛德瑞拉世界以及班吉爾那個世界的時候因為大多都是一個人,所以到頭來他的繪畫水平直線上升,至少看起來很像了。
「咳咳!咳咳咳!」斯諾沒來得及轉頭,暗紅的血就滴在了鳥兒的羽毛上,沒時間管畫,忙用手帕捂住嘴巴,好一會兒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才停止,「可惜了,本來還想送給它當禮物的。」
有些遺憾地回到床上躺好,但是斯諾卻發現自己睡不著。
他……有點擔心白狄奴。
發現斯諾不咳嗽後克羅伊斯和米芙都以為他這是好轉了,但是一直關注著斯諾的白狄奴卻知道不是。
「你幫了他?」將整個人都攏在斗篷里的白狄奴冷淡地看著阿拉丁被人打出店鋪,扭頭問肩上的鳥兒。
我們可能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成長起來,但是這卻是個悲劇的象征。
「阿拉丁果然像你說的那樣卑劣得一無是處,沒有了你,他連飯都吃不上了,還要他蒼老的母親來養活他。」
「我曾誘惑最為純潔的靈魂墮落,但是斯諾拯救了她。但是其他的那些純潔的靈魂卻都一個一個墮落得連我都想不起來他們曾經的樣子,我幾乎一眼就可以看見結局,多麼無聊!于是我又想,那麼就看看本就是灰色的靈魂吧,阿拉丁只是其一,這個世界多的是這樣的人與事,你只是好運地遇見了斯諾。」
「我知道呀,在你的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斯諾拯救的那個女孩是誰?她還好嗎?」白狄奴輕聲笑,「斯諾是個好哥哥,一個完美的好哥哥,我想看看同樣被他拯救的女孩。」
「死了。」
神鳥並沒有說錯,辛德瑞拉確實已經死了。
「哦。」白狄奴低下頭,轉身爬上馬車,「去宰相府。」
那是她的兄長,她該去見見了,她不能這樣一直躲避著,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真的再也看不見他了。
……她不是個好姑娘,也不是個好妹妹。
神鳥歪著腦袋看著白狄奴的馬車漸漸遠去,如果哥哥都像斯諾這樣,有一個也不錯,但是它來自地獄,吞噬著血親成長起來,也不可能有哥哥。
白狄奴站在宰相府的門口,只是不到一個月而已,但是她卻覺得過去了很久。
米芙端著點心輕輕地關上門,回頭看見白狄奴立刻將手放到嘴邊示意輕聲說話,「公主,斯諾剛睡著,我們等一會兒再來吧。」
「嗯。」
待兩人離開,裝睡的斯諾立刻睜開了眼,翻了個身朝里,再次閉上眼。
「公主,你很久沒有來看他了,他很想你。」這不是抱怨,只是在說一個事實,白狄奴也是米芙看著長大的,她自然不會沒有發現白狄奴的變化,「昨天亞瑟殿下來過了,斯諾還問了你。」
「……對不起。」白狄奴低著頭,然後她就感覺到米芙的手落在了她的頭上,如她小時候調皮被米芙撞破時一樣。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但是斯諾沒有怪你,我們也不會。斯諾不想娶你,不是他不喜歡你,而是他將你當成了妹妹,他很喜歡你的。」那目光中的寬容和斯諾看著她捉弄亞瑟時很像,白狄奴鼻子一酸,差點將知道的東西說出來,可是她知道,斯諾不會想別人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難過而已。」白狄奴小聲說,「夫人,我可不可以去看斯諾?我不會打擾他的,我會很輕的。」
「好啊,斯諾昨天沒有睡好,讓他好好睡吧。」
白狄奴提著裙子行了一個晚輩禮,轉身跑了。
閉目淺眠的斯諾听見輕輕開門聲,听見那輕微的腳步聲落在身後,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白狄奴說話,無奈地撐起身體先開了口,「公主,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從前你藏不住話的。」
「……斯諾,是不是很疼?」白狄奴看著斯諾吃力地從床上坐起,輕聲問,仿佛會嚇到斯諾般。
「也不是很疼的。」斯諾安撫地笑笑,他還不知道白狄奴今天來找他有什麼事呢。
「怎麼可能不疼,即使神鳥讓你不再在人前吐血了,可是生病了,病成了這樣,怎麼可能不疼?一定很疼的。」
「真的不是很疼,又不是受傷,而且我現在不吐血了。」
「你忘了將桌子上的畫收起來了,剛剛夫人應該只是沒有注意而已。」白狄奴立刻捅破了斯諾的謊言,看著斯諾尷尬地模模鼻子,「我都知道了,為什麼你這樣了還要安慰我?」
斯諾沒有說話,只是遺憾地將手落在白狄奴頭上。
遺憾什麼?遺憾白狄奴知道了一切,如果白狄奴不知道,那麼會將這當做一場普通的病癥來看,但是他所做的,似乎並沒有達到效果。
「斯諾,你的願望,我會幫你實現的。」
「好啊,我的願望很簡單的,我希望你幸福,你能做到麼?」斯諾聳聳肩,故作輕松地說。
時間是最好的藥,斯諾並不怎麼擔心其他人,但是知道一切的白狄奴卻不一樣。
忍了很久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能做到麼?」斯諾看著白狄奴一如既往地微笑,即使那微笑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可是依舊暖暖的。
白狄奴一直知道王宮里的侍女稱呼斯諾的笑容為暖陽,溫暖而不灼傷人,但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被灼傷了。
能麼?
「白狄奴,我所做的一切,在我本身的命運無法改變的情況下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希望你們更好,雖然似乎用錯了辦法,但總歸是希望所有人好好的。」
「……斯諾,相信我吧,我會幸福的,所有人都會。」
「我自然是相信的。」
他的初衷是他們可以更好,即使出現了偏差,但他的初衷還是那樣,即使他現在沒那麼在意了,可是那是他的初衷不是嗎?
他啊,大概算是坑了自己一把。
神鳥站在外面的樹上,目光盯著攤在桌子上的畫,直到白狄奴離開依舊站在那里。
那畫其實很簡單的,就是一幅簡單的素描而已,一雙手中捧著一只鳥兒,但是神鳥卻覺得這是自己看過的最好的畫。
「神鳥,要吃豌豆嗎?」那時的斯諾正站在窗邊對它笑,掌心還躺著幾顆飽滿的豌豆。
神鳥抬頭看去,展翅落在書桌上,白色的羽毛落在畫上變得漆黑,連畫一起化為灰燼,「斯諾,你討厭我嗎?我兩次吞噬你的生命了。」
「不會,你很可愛,我很喜歡,而且我知道你在幫我。」斯諾看也沒有看畫,伸手將神鳥捧了起來。
「你可以叫我厄尼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厄尼斯。」
「好啊。」
你總是以最大的善意對你周圍的生物,我決定試試,試試可不可以將你留在這里。
難怪有人會說,被愛過的人就再也無法忘掉那種被愛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