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看著妮娜的身體在火焰中化為灰燼,深吸一口氣,上前和亨利兩人將妮娜的骨灰收起放到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小壇子里封好,起身看著天邊的火燒雲,心里很復雜。
「……亨利,我們該走了。」
亨利緊緊抱著妮娜的骨灰罐,跟在斯諾後面慢慢回城。他們想要燒掉妮娜,總不能直接在城里,那是斯科特啊。
「亨利,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最終沒能將母後帶出來,那麼你就離開維塞吧。」如果最後還是失敗了,那麼亨利,至少你要好好的。
「殿下,我已經讓隨行的醫師將那顆草制成藥了,您的時間會夠的,一定會的。」因為那可是妮娜付出了生命拿到的東西啊。
「妮娜采到的那棵草似乎不簡單,海藍王國的神巫都說很神奇,那麼斯科特不可能沒有人知道的,所以我想,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走吧。」是啊,那是妮娜付出生命代價拿到的,斯諾不可能讓她的付出毫無價值。
亨利沒有告訴斯諾的是斯科特已經警覺起來了,即使他悲傷也依舊沒有忘掉他的職責,早已有人去處理了。不過這畢竟是斯科特王國的大事,他派人去也不是要真的將這件事完全處理好,而是拖延一點時間,等他們離開斯科特,甚至離開這座城池,那麼斯科特的人將再拿他們沒有辦法,曾經匆忙逃命的經歷讓他對于隱藏經驗十足。
亨利花了三天的時間讓隨行的人分批離開,直到最後他才和另一個頂替妮娜的女孩子和斯諾一起離開這座城池。
他們約定好,將會在維塞靠近斯科特的那座城池集合。
那個叫瑟琳娜的女孩端著盆走進來,斯諾很快就走上前去主動拿起盆里的毛巾,瑟琳娜以為斯諾原本就是這樣,但是妮娜怎麼舍得她的殿下做這些?每次都是妮娜將毛巾濕了水,拎干後才會遞給斯諾的。亨利之前並不知道瑟琳娜是如何照顧斯諾的,看著這一切目光一轉。
斯諾放下毛巾看到亨利正看著他,讓瑟琳娜下去後才坐到亨利旁邊,「亨利,我不是八年前那個吃個隻果都要人切好的王子,不至于這些都做不了,若非怕你擔心,其實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亨利和妮娜總覺得他是王子,所以就應該尊貴,就應該等著他們照顧服侍,斯諾以前為了照顧他們的情緒也沒有說什麼,但是現在妮娜沒有了,而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
而且亨利,你是不是都還不相信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等斯諾三人離開斯科特到達維塞邊境那座城池時其他先離開的人已經到了,而且早已將維塞這幾年的發展以及所發生的事情給調查了一遍。
斯諾和亨利各拿著一摞資料,突然問亨利,「亨利,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曾帶你走過的那條路嗎?」
「您說的是通往您臥室的那條?」亨利不明白斯諾為什麼會提起這件事,他當時只覺得不妥,不過那時殿下還小,應該不知道那代表什麼的。
「是啊,維塞曾發生過叛亂,王室成員十不存一,只逃掉一個,所以後來維塞王宮下面便挖了一條後備之路,也正是因為這樣,維塞的繼承人才一直住在那座宮殿里。我當初帶你走時,你是不是還以為我在帶你去尋寶或是捉迷藏?畢竟我那時候才六歲呢。」斯諾笑笑解釋道,「那個假國王既然可以頂替父王而這麼久一點大事都沒有,我不相信他是個普通人,而且你我都知道他可能有一些奇怪的力量,所以我從來沒有準備直接帶人殺進王宮,我的目標是母後。」
「您準備直接帶人從密道進入王宮然後帶王後離開?我以為您當初讓我努力發展是為了給陛下報仇。」
「亨利啊,論地位活人永遠沒有辦法和死去的人比,可是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讓你努力發展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否則就算我那時還是青蛙,就不可以回來了嗎?不是的,我想要多一重保障,但若真的可以,我並不願意死太多的人,尤其是這些都是你以後的力量。所以我的第一選擇是暗中進行帶走母後,若這一條不行,然後才是直接帶人進攻王宮,畢竟我是維塞的王子,就算是那些貴族也會知道這不是他們該管的。」我總得給你留一條後路,不能讓你到最後竟落魄一生,我一直記得你曾是一個意氣風發的騎士。
「會不會太冒險了?要知道您的安全才是我們首先要保證的。」
「亨利,要知道有的時候我真的會希望你不是騎士啊。」
「殿下?」
「沒什麼,既然人都到齊了而且情報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我們去王城吧。」
時隔八年又重新回到這座城池,你若是問斯諾現在的感覺,那一定是沒有感覺。
畢竟他反反復復穿越了這麼多次,不過說來這一世的壓力卻是最大的,因為從八年前開始就背負著他無法忽視的責任,無法假裝不知道愛他的人可能會遇到的遭遇。
從之前的情報中王後這八年並沒有表現異常,依舊像是沒有發現她的丈夫已經早已換了人,在人前依舊是一副恩愛的樣子,但是斯諾知道她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呢!
親愛的母後,你還好嗎?我終于還是回來了。
「亨利,我們的目標太大了,讓他們先隱藏起來吧。」
同樣是分批進城,斯諾進入王城後也沒有再和他們聯系,而是直接帶著那留下的一小隊從靠近城門的假山下往王宮前進。
這一小隊全部都算是毫無後顧之憂的人,沒有家人,沒有太多的牽絆,只身跟隨亨利闖蕩。
斯諾並不擔心會有人將密道的事情泄露出去進而對維塞王室造成威脅,因為往後再也不會有真正的維塞王室了,這條為維塞王室所準備的密道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以後會如何都已經與斯諾沒有關系。
「殿下,上面有人。」亨利不敢出聲,怕打擾上面的人,因而只能在斯諾掌心寫下這句話,斯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條密道就是王後也是不知道的,只有每一任繼承人以及他們的守護騎士才知道,正因為這樣所以一般人也不會想到房間下面會是空的。
「親愛的王後,你還在擔心斯諾嗎?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總會有消息的。」
「我的陛下,斯諾失蹤的時候才只有九歲,我真的很擔心。」
是他的母後還有那個假國王?斯諾猛地握緊雙手,找他嗎?真這麼好心他又怎麼會變成一只青蛙生活了近八年?母後就是這樣一直假裝不知道,生活在明明知道的謊言中的?
「親愛的,我們該回去了,你總這樣擔心我會心疼的。」
那溫柔的聲音只听得斯諾作嘔。
斯諾對亨利比了比手指,輕輕順著台階走上去,亨利阻攔不及,也跟著走了上去。
上面的人已經離開了,這條密道連通的是床下,華麗的床單剛好遮住了入口。亨利上前一步輕輕打開頭頂的木板,自己先鑽了出去,听動靜知道那兩人已經離開了才回頭將斯諾拉上來。
「殿下,已經沒有人了。」
斯諾點點頭,掀開床單出去。宮殿里空空蕩蕩的,而且因為門關起來了的原因顯得很暗,但即使這樣也比陰暗潮濕的密道要好。斯諾有些懷念地打量著周圍,似乎等一會兒妮娜就會來叫他起床般。
「這里暫時不會有人,大家先收拾一下吧。」在密道中斯諾適應得比其他人要好不少,畢竟他曾作為青蛙在井里生活了那麼久。
過了一會兒斯諾突然抬頭和亨利對視了一眼,一行人手腳迅速地站在門後。
那麼明顯的腳步聲只要不是聾子就都能听見。
假國王推門走進來,拿起之前放到椅子上的披風,下一刻他就覺得冰涼的東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笑著回頭,「想不到你還是回來了。」
對于在這里見到斯諾假國王一點都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般,「其實我倒是小看了你,我本以為你永遠無法恢復。」
「真是對不起,倒是讓你失望了。你想要維塞,我沒有意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帶走我的母後,雖然我很想殺了你給我父王報仇,但是比起父王的仇,活著的母後顯然更重要。」斯諾的手穩穩地握著劍柄,同樣嘴角含笑,淡漠冰涼。
亨利並沒有靠近這里,而是帶著人與守在門外的護衛對峙著。
「亨利,通知門外的人,讓母後過來。」
外面很快就有人離開了。
「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帶走王後?誰都不可以帶走她!」假國王嗤笑,手掌一翻匕首擋住劍鋒,雙腿朝斯諾踢去。
比起西方人,斯諾的骨架實在很小,作為一個十七歲的東方人一米六五很正常,但是和西方一比明顯就不行了,但是到了這時候斯諾也有點不管不顧了,作為被踢中的代價將另一只手中早準備好的匕首扎進了假國王的胸膛。
王後離開的時間並不久,所以很快就趕來了,一進來就看見假國王被匕首刺中,頓時驚慌地撲了過來,「不!你有沒有怎麼樣?我這就去讓人叫醫師!」
無論是恐慌還是擔心都不似作假,所以斯諾握著帶血的匕首愣住了,「你明知道他不是你丈夫,還真心替他擔心,你已經忘了你丈夫到底是誰了嗎?」
斯諾想過很多種情況,但是從來沒有想過八年後王後竟然會愛上假國王。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還要帶走她嗎?
王後听了斯諾的話明顯愣了一下,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這時她才想起來看傷了假國王的人,「……斯諾?」
斯諾或許沒有發現,王後的恐慌比之前更嚴重了。
「是啊母後,我回來了,我不能讓你一個面對假國王,所以我回來帶你離開這里,離開這里你會活得好好的,不用在他面前假裝恩愛,我總想著你過得不好,但是……母後,我們離開好不好?」想起多年前那個哭著對他說不要回來的人,斯諾露出溫柔的笑容。
「伊芙琳不可能和你走!」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你想要維塞,我也不會和你爭奪,我只要母後好好的。」斯諾將王後拉到身後,握緊手里的匕首。
「因為伊芙琳愛的人是我,而不是什麼維塞國王,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她也不可能……」
「科莫不要說!」
斯諾突然想起,所有人都說陛下和王後很恩愛,,如果真的只是偽裝,會沒有人發現嗎?為什麼王後讓他不要回來?僅僅因為危險?如果王後一開始喜歡的就是這個假國王,那麼……他的父王究竟是怎麼死的?
「母後,我離開八年多,做了八年的青蛙,直到前不久才找到辦法變回人類,變回人類後立刻就回來找你,因為我怕你生活得很痛苦……吶,告訴我,這個假貨在騙我是不是?只要你說是,我就相信。」
「斯諾……」面對兒子的目光,王後實在說不出謊話,但是真話……
斯諾抿唇,甩開王後緊緊握住他的手匕首再次扎在假國王身上,「你殺了我父王,這是事實;你讓我做了八年的青蛙,這也是事實。」
下一刻王後就扶住了假國王,當著王後的面假國王不可能傷害斯諾的,可是看著淚眼朦朧的王後斯諾舉起的匕首實在刺不下去。
「斯諾,不要傷害他了好不好……」
斯諾只覺得眼前發黑。
「殿下,外面被包圍了。」亨利突然提醒道。
「我為了救你拼上一切,我為了將你帶出這個滿是欺騙的王宮,我為你甚至想要拉著所有阻止的人一起下地獄,但是你說,我這究竟是為了什麼?」斯諾仿佛沒有听見般,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質問。
是啊,我為你拼上所有一切,連我視作姐姐的妮娜為此都失去了生命,但我最終得到了什麼?你不知道,我多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殿下!」
擋在假國王面前的王後目光呆滯地看著直接一口血噴出來轟然倒地的斯諾,臉上濺滿溫熱的液體。
「……斯諾?」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斯諾想這樣說的,但是他沒有力氣了,所以他用盡所有力氣說的是……
「放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