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回家的時候已然是暮色蒼蒼。今天和心上人同游花溪,听他一路情話綿綿,哄得瑩瑩說不出的開心,她哼著小曲兒快樂地踏上台階,看門的家僕連忙迎上來,躬身施禮道︰「大小姐!」
瑩瑩沒理他,蹦蹦跳跳地走進去,迎面恰好有幾位堂兄走過來,幾個人談笑風生的,看樣不是去青樓就是去酒肆,一見瑩瑩,幾位堂兄馬上站住,向她熱情地招呼道︰「小妹,你回來啦!」
瑩瑩「嗯」了一聲,正要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忽然想起了小天對她說過的話︰「瑩瑩,對長輩、對兄長要有禮貌,他們嬌縱你,是因為疼愛你,雖然不管你怎麼樣,他們對你的疼愛始終都不會改變,可你已經是大姑娘了,要懂事些,對他們要好一點。」
瑩瑩馬上站住腳步,向幾位堂兄依次施禮,甜甜地道︰「哥好、十五哥好、十八、十、二十三哥好,你們幾個人要出去呀,不要喝太多酒,傷身體的。」
「哦!哦!好……」
瑩瑩的幾位堂兄都驚呆了,傻傻地站在那兒,有些手足無措的樣。瑩瑩甜甜笑道︰「那我回去了喔。」
「哦……」
幾位堂兄傻傻地答應一聲,眼看著瑩瑩蹦蹦跳跳地走開,那五位堂兄弟站在那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半天哥才緊張地道︰「瑩瑩別是出什麼事了吧,今天怎麼這麼不對勁兒。」
夏二十三模了模後腦勺,納罕地道︰「可是看她的樣,也不像是出事了啊,但是真的……有點邪門兒!」幾兄弟滿月復疑惑,對夏瑩瑩如此模樣不約而同地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後宅小花廳里,夏老爺坐在上首,夏老爹陪坐一旁。正給老斟著酒。父倆很少同席,可是近來因為瑩瑩的事父倆站到了同一陣線,倒是常在一起,很有點父慈孝的模樣。
夏老爺抿了一口酒,便嘆一口氣︰「哎!瑩瑩這丫頭啊,真是叫人操心。我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勸呢,她又不听。真是愁死我了。
咱們老夏家就算不挑女婿的家世,可也不能這麼糊涂地把姑娘嫁出去吧?咱老夏家可就這麼一個姑娘。我還想著風光大辦呢,這下好,不知多少人背後指指點點地笑話咱們……」
夏老爹道︰「爹,您就別想那麼多了,不是已經派人把這事兒去說給老祖宗听了麼,咱們還是等老祖宗拿主意吧,她老人家的話,瑩瑩一向還是會听的。」
夏老爺又抿了口酒,再嘆了口氣。道︰「你女乃女乃?算了吧,她老人家未必有什麼主意,說不定還樂見其成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的這些考慮她老人家才不在乎。在她老人家眼,只要兩個人彼此喜歡,其它的都不是事兒!」
「唉!」
父倆垂頭喪氣,同時嘆息了一聲。
夏瑩瑩像只快樂的麻雀。從門前一蹦一蹦地過去了,夏老爹扭頭向外望了一眼,沒看清楚。有些疑惑地道︰「好象瑩瑩回來了,剛從門口兒過去。」
夏老爺道︰「門口哪有人啊,別是你眼花了吧?」
夏老爹窘道︰「爹,我比您老眼神兒好。」
夏老爺瞪起眼楮道︰「噫!你這臭小……」
夏老爹無奈地道︰「爹,我都快十了!別老臭小臭小的好麼?」
夏老爺道︰「你就是一百歲了,也是我兒,叫你一聲小有什麼不對?」
父倆正說著,夏瑩瑩背著雙手又從大門口倒了回來,探頭往里邊看了一眼,便笑咪咪地踱進來,親熱地打招呼︰「爺爺,阿爹,你們爺倆兒在喝酒啊。」
夏老爺立即滿臉堆笑地道︰「哦!真是我的乖孫女兒回來啦,快快快,快到爺爺身邊來坐一會兒,這一天都沒見你人影兒,爺爺可想得慌。」
「哦!」
瑩瑩跑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拿起酒壺為他斟滿杯,又起身為她父親斟滿酒杯,再回到爺爺身邊乖巧地坐下,關心地道︰「爺爺,阿爹,你們喝點酒活絡一下血脈就好,年紀大了,可不能喝醉。」
自家的小霸王突然變成了一個小淑女,直把夏老爺和夏老爹驚得目瞪口呆,夏老爺緊張地問道︰「乖孫女兒,我的心肝寶貝兒,你沒出什麼事吧?」
夏瑩瑩根本不知道自己前所未有的乖巧會給他們如許之大的震撼,她驚訝地反問道︰「我有什麼事兒呀?沒事呀,爺爺,阿爹,你們倆聊你們的,我給你們斟酒。」
「哦……」
夏老爺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差點兒老淚縱橫,從來沒享受過這樣的溫柔待遇,他老人家是真不適應啊。
夏瑩瑩往旁邊一坐,這爺倆兒可就不方便繼續聊關于她的事情了,父倆悶頭喝了一杯酒,又受寵若驚地再度享受了一回夏大小姐斟酒的福氣,夏老爹才突然想起一個話題,忙咳嗽一聲道︰「哦!對了,爹,原大儒崔象生來了貴陽,明日兒要去赴宴。」
夏老爺皺起雪白的長眉道︰「咱們一家都是習武的,一個讀書人都沒有,讀書人飲宴,你去湊的什麼熱鬧?」
夏老爹苦笑道︰「崔象生和貴陽按察使王浩銘是同門,王按察給他接風,當然要找幾個頭面人物撐場面,他邀我赴宴,我怎好不去。其實明日赴會的大多是今科參試的學,一群讀書人,跑去搶著巴結崔象生和王按察的。
你想啊,王按察兼著本省學政,崔象生又是原大儒,如果能得到崔象生的一聲稱贊,再入了王按察的法眼,他們被取的希望豈非大增?唉!要不是不好拂了王按察的面,我還真不愛去听他們拍馬屁。」
夏瑩瑩本來托著下巴听他們說話,听到這里雙眼頓時一亮,喜道︰「啊!明天今科參試學要去赴宴麼?那小天哥也是要去的嘍,怎麼沒听他跟我說起過。」
夏老爹一听,趁機打擊小天,對夏瑩瑩道︰「女兒啊,崔象生可是原有名的飽學鴻儒,能夠赴宴接風的學,也都是本省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可不是誰都能去的。」
夏瑩瑩道︰「是啊,所以小天哥一定會去的嘛,他要不算青年才俊那誰才算?」
夏老爹︰「……」
夏老爺見孫女兒這副萌呆呆的樣,心里可是愛極了,便笑著解釋道︰「乖孫女兒,那個小天呢,在你眼里當然是好得不得了,這叫啥來著,對了!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是在本次參試的諸多考生之,他可未必能排得上號。」
「憑什麼啊!」
夏瑩瑩怒了,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用力一拍桌,嚇得夏老爺和夏老爹馬上噤若寒蟬。
夏瑩瑩突然又想起小天的囑咐,連忙暗自念叼著「要淑女、要淑女」,她姍姍坐下,向夏老爺和夏老爹嫣然一笑,柔聲細氣兒地道︰「爺爺,阿爹,人家不是跟你們生氣啦。」
夏老爺和夏老爹啥時听夏瑩瑩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一時間連汗毛都豎了起來,忙不迭應聲道︰「是啊,是啊,我省得,我省得。」
夏瑩瑩柳眉一豎,又憤憤不平地道︰「不過那個王什麼什麼按察,崔什麼什麼大儒的也太沒眼光了吧,請了一堆阿貓阿狗,卻不請我小天哥,簡直是有眼無珠嘛!」
夏老爺和夏老爹連連點頭︰「是啊!是啊!真是有眼無珠!」
「那……」
夏瑩瑩眸波流轉,俏俏地睨向夏老爹,夏老爹立即把胸脯兒一挺︰「我也不去了!什麼王按察,這麼有眼無珠的人,我才不給他面!」
夏瑩瑩撅起小嘴兒道︰「干嘛不去?就該去!」
夏老爹趕緊改口道︰「對!我得去,我去好好見識一下這幾個有眼無珠的家伙,還有那一堆馬屁精!」
夏瑩瑩嘻笑顏開,點著頭,開心地道︰「嗯!阿爹去,我和小天哥陪阿爹去!」
夏老爹張了張嘴巴,端起酒來一飲而盡,不等他女兒再獻孝心,自己抓起酒壺,一邊斟一邊飲,一連飲了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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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夏瑩瑩就帶著小路和小薇乘車來接小天赴棲雲亭之會。
棲雲亭建于貴陽八景之一的「鰲磯浮玉」上,此處位于貴陽城南的南明河,河有一塊巨石,形似巨鰲,用一道小橋連接兩岸,周圍水光山色,美麗異常,被人墨客定名為「鰲磯浮玉」。
王陽明再傳弟馬廷錫曾在此講學傳道,棲雲亭就建于馬廷錫講學期間,不過再過幾十年,後人便不可能看到這座棲雲亭了,棲雲亭將被推倒,以這塊巨鰲形狀的河巨石為基,再建一座甲秀樓。
年青人一旦陷入情網,很快就能好得蜜里調油。小天和夏瑩瑩此刻正是情焰最熾的時候,小天雖對什麼原大儒、貴陽學政沒興趣,但是對南明河風光還是很喜歡的,況且是瑩瑩相邀,自然欣然應允。
小天也不把此番宴會當成是赴什麼大儒之會,他把遙遙也帶上了,福娃兒和巨猿大個自然喜孜孜地跟著,一行人便奔了南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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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