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拜我為師了,師父想送你一些見面禮。」
隔天他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喚我一起去三里梨花林里。
梨花花瓣如雨般落下,像是三月的滿城柳絮,又像是雪域國最寒冷的季節紛紛揚揚的雪。
他拿出一捆極細的絲線,輕若塵埃,晶瑩透亮,不細看的話都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
「這是天蠶絲,出自天山天蠶,細如秀發、堅若磐石、,即使有千斤之力也無法將其拉斷,平常之時它只是普通的絲線,可以用來隔空診脈,以後你就將它纏繞在你的左手手腕上;一旦注入內力,便可削鐵如泥,殺人于無形之中。」
他走到一棵梨花樹前,「我來給你做個示範。」
他伸出左手,白色的光芒自攤開的掌心升騰而起。
我的瞳孔卻劇烈的收縮起來。
一個高手,達到了一種境界,他體內無形的內力便可實體化,出現虛擬的顏色,由于每個人有不同的內功心法和武功招式,所以出現的顏色不定,你的心性、性格等等因素都會影響到。
師父的顏色是最純真、最正道的純白色。
顏色越是純淨,代表著你的武功修為越是高。
除了師父,我還見到有一個人,他的顏色是最魅惑的黑色。
樓拜。
我曾見到樓拜身邊在剎那間涌出鋪天蓋地的黑色,空氣劇烈的扭曲將景物迷離,殺氣如潮水瞬間將人淹沒,只是那高傲淡漠的眼神,只是那妖媚的黑色,沒有人敢去反抗他,他就像是一個神,一個永遠受人瞻仰、無可匹敵的神。
年僅八歲的我也出現了實體化的顏色,純淨的黑色中夾雜著耀眼的白色。
一黑一白,在生生不息的爭斗,象征著我內心的掙扎和未知的宿命。
我天真的以為我強到可以與他一戰,可是我輸了。
即使一招,一招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我輸掉了自己,把自己輸給了他,輸給了暗城。
那一天他頭也回的轉身離去,步履有些紊亂和緩慢,只剩下了單膝跪地的我的誓言。
聲音在暗黑無邊的夜幽幽的回蕩,樹影婆娑,像是一個永久的詛咒,伴隨著他遠去的腳步而沉浮。
「我不屬于任何人,我的生命只屬于您——樓拜!」
我終究還是善良的,幾天後,我的掌心只出現了白色。
那一天,他放下我的手時,眼里出現了我從來沒見過的情緒。
似欣喜、又似害怕,那種害怕,是即將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的恐懼,令我永生難忘。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嘶啞,「你終究和我不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啊!」
那一刻,我的心變得沉痛。
情不自禁的用小小的懷抱摟住他,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放心,洛兒永遠都會和樓拜在一起,不拋棄、不放棄。」
「不拋棄、不放棄……」他呆呆的重復著我的話。
接著,他擁住了我。
尚還年幼的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否妥當,只知道這樣說他會高興。
我看到了他如孩子一般的笑容,那也是我從未見過的。
「答應我了噢,不準反悔。」語氣里竟然有淡淡的撒嬌。
「嗯!不反悔!」我很是努力的點頭。
傻傻的動作引起了男子的輕笑。
只是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
那天在與我的決斗中,他居然用出了實體化的內力,那象征著他用了他全部的力量。
我並非是他對手,簡直弱得可以,他為什麼要用上全部的力量。
很多年的滄海桑田後,回想起來,才發現,是因為怕失去……
師父掌心里的天蠶絲被瑩白色的內力灌入,如離弦之箭射出,纏繞在一棵梨花樹上,微微用力,天蠶絲似有靈性一般,自動回到手腕上。
他微微頷首,示意我去看看。
我走到樹前,輕輕一踫。「轟隆隆!」一棵兩人才能抱住的大樹就這樣應聲斷開,斷面整齊得可怕。
我咋舌,「這也太……」
他絕美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得意,可我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瞬間崩潰。
「這也太浪費了吧?這麼大的一棵樹你就給這樣毀了?啊——!噢——!我的耳朵啊啊啊啊啊啊!」
陌上塵額角的青筋隱隱的暴起,美麗修長的手扯著我的耳朵,「難道在你眼里就只有樹嗎?天蠶絲這麼寶貴的東西,你就這麼華麗麗的無視啦?美男你不喜歡,寶貝你不待見,你腦子是怎麼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陌上塵握住我的手,幫我把另一根天蠶絲系在左手的手腕上,溫柔而緩慢,像一個世紀那麼綿長。
「天蠶絲千金難求,這世上只有兩根,它們都在我的手里,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擁有它,只怕會引起爭奪。不過也正是因為它罕見,長相普通,且又被人當寶貝一樣供著,見過又能認出它的人很少,使用的時候大方一點,沒人會想到它是名揚天下的天蠶絲。」
「噢!」我十分虛弱的答應,模著耳朵在心里無聲的抗議。
他又從懷里拿出白色的包裹,在地上攤開,里面是形態各異、但種類齊全的各種各樣的銀針,「這是師父親手制作的銀針,共一千五百根。其中只有二十根是用來扎針救人的。」
我問道︰「制作了這麼多,卻只用二十根來救人,那剩下的呢?」
「用來殺人!」
我無法想象,他說出這話時,臉上竟是如此的平靜。
「你的師父我有一個成名絕技,叫做——飛羽梨花針。發射時如雨一般密集,只用腕力和內力,武器正是不起眼的銀針。這些銀針像天蠶絲一樣柔軟卻充滿殺機,同樣需要灌入內力才能射入你所設定的目標內。其中,五百根淬有令人失去反抗能力的麻藥,但不會傷人性命;五百根是淬了致命的毒藥,剩下的則是普通的銀針。」
接著,他又道︰「這些是我送你的見面禮,可要好好的珍惜噢!」
我輕捏起其中一根,細細觀看,銀針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問道︰「如果使出飛羽梨花針的話,需要刺進什麼穴道?」
「那得看是什麼用途了。從今往後,你跟著我學醫術和毒術,自然會教到你穴道方面的知識,你可以用銀針做不同的事情。」
我原以為銀針只能一根根射出,沒想到還可以這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