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台面來的一位是這個部的部門之長李處長,一位是最大課也是各課代表人物的萬課長,他們要演繹的節目是《劉海砍樵》。
李處長肌廋身薄,著一身肥大的戲裝卻是不顯山不露水地平添他的城府深度,肩掛一領金色的披風一直拖到地上,臉上被撲了幾重粉遮住他平時的面孔。只是那頂招風的大帽子,在他干癟的頭頂總是前後左右不老實地晃蕩,著實讓他為難,只好把系在下頜的那個結系得再緊些,卻又不好過緊自己被勒得難受不說,也會使得這頂威風的帽子變形失了本真模樣。
萬課長緊隨其後,那件本是寬大的戲服一沾她的身便自感羞愧地縮了三分,顧得了上面遮不住下面,總要此事古難全地透露些真相出來。那只頭套在她超大的腦袋上倒是扣得極牢,任憑簪得滿頭的花呀釵的怎麼晃蕩,都休想動搖它的立場。
這兩位若是分開,便形只影單的不好看不敢恭維,可一旦站在一起就絕對是人間絕配,真的是好有一比呀——好比是一把干柴和一棵茂盛的梧桐樹,算得上是「郎柴女茂」啦。從此後劉海哥就不用上山砍樵了,光這棵大梧桐上枝枝椏椏的就夠他砍的啦。
這劉海可是惠及萬眾被萬眾追逐的一路財神,身為一方部門之長自然是難辭此般重任,而能夠與他匹配的就非課長中的佼佼者萬莉莫屬了,何況他們又都是對財忠誠對愛忠貞的痴心男女……音樂聲一起就要勾人心魂,而萬課長圓滿得堪比她身軀的女聲就更為動人了,李處長更是答得妙,他尖細的男聲好比風箏線拴住你想飛的心。
光唱可不夠還得要舞,胡大姐把劉海哥比成了牛郎後,男聲「走羅 」,女聲便「行羅 」。劉海哥抓住兩邊伸直雙臂撐開金色披風,踮著腳鼓搗鼓搗的舞了起來;胡大姐也甩開大腳丫子跟上,「咚咚咚」地把舞台地板這把老骨頭差點給跺散了架。
這才是載歌載舞真正的歌舞升平,可就在升的當頭還沒到平時,大概是升的太快意欲乘著金蟾飛天?劉海哥踮著的腳還是沒能躲過拖地的披風,鼓搗鼓搗的一拌蔥,眼看著這把干柴就要倒地。
緊跟其後的胡大姐正邊舞邊唱地唱到「得兒來得兒來」還沒得兒來到三次,更沒得兒來到得兒來後面的「哎哎哎」,便意外發現了這般險情。好個胡大姐身手了得,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她伸出一只大手就地一撈,便扶起了這把干柴。
劉海哥是扶起了,但他頭戴的那頂招風帽卻扶不起地倒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面把臉上的脂粉刮下了三層。一旁的胡大姐也是花容略有失色,由于她的臉大而肉多要在上面做出好文章來實在是不易,此時更是一塊厚一塊薄一塊濃一塊淡地分不清到底是什麼色了。
在胡大姐強有力的扶持下劉海哥終于不倒,不倒的劉海哥臨危不亂就勢把招風帽復位,招風帽卻經不起這般驚嚇軟了骨頭地立不住。劉海哥不忍它如此軟弱,又無良策只好求助系在頜下的那個結,可那個結卻又不識相地成了死結,任憑劉海哥怎麼勸解它就是頑固地不屈服。情急之下勢在必行,劉海哥當斷即斷地一劃拉,便徹底地打倒了招風帽這扶不起的阿斗,讓它懸掛在腦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行此舉的同時劉海哥重整旗鼓,仍然繼續著「得兒來得兒來」,像一只蹦中的蛤蟆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跳過石頭後依然在蹦。救哥有功的胡大姐暫不表功,甩動起肥大的脖子抖一抖臉上混雜的色,抖擻出精神來附和著劉海哥「得兒來得兒來」,一直得兒到「哎哎哎」……
下面黑壓壓的看得呆了,這人一呆後便會有所悟,這一悟後便要鼓噪,黑壓壓的掌聲掀起,幾乎要掀翻了天花板。但這似乎還不足以表達對李處長萬科長的敬仰,在掌聲的掩蓋下便有憋不住的笑聲噴出來,這笑聲卻極具傳染力像堵不住的洪水瞬間便漫過了一切。
這人一旦失笑便會忘形忘了鼓掌,盡管去大笑狂笑,笑出眼淚來笑彎了腰笑得伏在別人的肩上動彈不得,把歡慶推到了頂點。笑得李處長萬科長下不了台,使出渾身解數再怎麼合力也壓不住陣腳……
動員會再隆重再精彩也只是動員,絕不是勝利慶功的時候。冷靜下來,你的目標你夸下的海口其實還遙遙無期,一切還得靠實際行動來兌現。經歷過風雨的唐吉知道,信心和願望自己從來都強烈,但要達成卻是相差八千里的另一回事……
這天沒有太陽,不見太陽寒冷便趁機擴大,使得唐吉的上班路寒意十足。剛下車,一陣熟悉的聲音兜頭撲來,驚得他一時失了腳步搖搖晃晃的差點跌倒,可見其勁猛的力度。
一隊赤luo著上身和自己一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驚現在寒風肆虐的街道。他們狂呼著「勝利,我一定行」的口號,隨著對勝利的無限憧憬高舉起緊攥著拳頭的手臂,槍桿子般直挺齊刷刷地好看。
如果不是寒冷,如果不是上班時間的催促,這路上的行人一定會甘願充當一回木雞的呆狀。同樣對勝利充滿了渴望的唐吉卻一下子被打動了,衣著單薄的他恨不能扒去衣衫立馬加入到如此壯觀的行列中去,哪怕再增加十萬里又如何?在經過身邊時讓他發現,那一堆紅似火的身體上直豎的汗毛清晰可辨,像一根根利箭直指向目標。
他走走停停,那一隊赤膊壯士在他下車的地方突然來個轉折,追著他的**卷土而來。
「勝利,我一定行」,他又發現在調轉方向後這口號似乎有些變樣,他看到那舉起的槍桿子不再是先前的齊刷刷,明顯的高度不夠且還東倒西歪地方向不一致,這樣可會傷及無辜的。
細觀察,讓唐吉找到了癥結所在,原來在改變了方向後他們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出手時便有的出左有的出右而左右不分。這樣相互一干擾,他們的氣勢就不可幸免地受到了打壓,呼出的口號也不那麼響亮而顯得沉悶甚至于有些凌亂了。
更為嚴重的是,他們赤luo的身體不爭氣地由紅變白正在慢慢地冷卻,像一張張著火的紙眼看著就要燃盡,看來人力並不是每次都能夠勝天……讓一旁的唐吉干著急,他也沒什麼好辦法能讓其為繼,只好眼睜睜地任憑他們草草地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