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 第96章 檢查團

作者 ︰ 瓶子不平

這天剛一上班,唐吉們還沒站穩,車間主任便急吼吼地趕過來了,這次他不是背著而是甩著雙小手,像一只落水的雞雛,奮力要抓住什麼。

「老蔡你立馬回宿舍,不叫出來你就給我老實呆著別動。老季你趕緊的把記錄簿收起來,重新做一本沒有不良記錄的新簿子,這你也不是第一次應該知道怎麼做。這次不同時間緊得很,搞什麼鬼還突然襲擊了——你們倆誰留下來呢?這里也不好人多……」

車間主任瞅瞅老季和唐吉,一個有經驗一個有形象,讓他犯愁難以取舍。

「留下來干什麼?」

唐吉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般地,陪著車間主任干著急。

「檢查檢查,馬上有客戶代表團來檢查——一定要穩重,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我來吧!」

唐吉不失時機地自告奮勇,來了個毛遂自薦。

「好,就你了。」

車間主任對著唐吉的眼楮,看到了他想要的穩重和堅定。

「臨到這里時,我會提前通知你。你先挑兩批檢過的產品,到時候當著檢查團的面重新檢一遍,確保萬無一失。再把這里理理順、把衛生搞一搞,做到一塵不染。我還要到其他地方去,你們趕快做準備……」

車間主任心急火燎地跑開了,跑出的一溜煙嗆了老季唐吉一鼻子,老蔡想嗆都嗆不著,他早已一愣一愣地顛回宿舍里避嫌去了。

「還是別人搞鬼?明明是他們在搞鬼。一遇檢查,就慌得掉了魂……」

老季一邊嘀咕著,一邊不情願還要強迫自己,飛速地做著違心的記錄。緊接著,生產科長、唐副總們都來過,看到這里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滿意地連頭也來不及點便又離開了……

雖然是初體驗,卻勝任有加。唐吉漂亮地應對了檢查團的考驗,不僅不露怯沒露出絲毫破綻,反倒是沉著冷靜恰如其分地回答了檢查團的提問,以優美的姿態打動了人家,忍著檢漏室難聞的酒精味,至少多停留了三十秒。直到被範科和唐副總一再殷勤懇請,他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唐吉為自己的主動請纓上佳表現所達到的理想效果而沾沾自喜,盡管也會有大材小用殺雞牛刀被屈了的感嘆,但難免的自豪感成就感還有別的什麼感一股腦兒地涌上來,攪得他心神難寧。他這是有了新期待,更進一層地加重了夢想的砝碼……

卻是並不見有什麼反響,一切似乎都在平靜中如常。車間主任依然背著雙小手晃來晃去的,臉上的簾子也不輕易拉開,倒好像那雙小手背的更緊了,平添了一份自傲,像一只打勝了一次仗的小公雞。而後面唐副總的一句話,就更是傷了唐吉充滿了新期待的心。

也許是耳聞了封膠室里女人們的鬧,這天唐副總在里面冷冷地轉了一圈,也不說話,只在里面撒了一圈冰霜後便溜達出來,直接問老季有沒有她耳聞的事發生——這大概是同性相斥老同性也同樣相斥吧——老季不接招,而是答非所問地說什麼她們從早到晚沒時間沒休息地干活,累得很可憐得很呢!他這是心生憐憫體諒她們想為她們開月兌嗎?卻是跑題跑得嚴重呀……

「什麼累可憐不可憐的,她們還不都是為了錢嗎……」

唐副總打斷老季的善言,截住被老季放跑了的題,毫不含糊地給了個標準答案,還加倍放大了音準,是故意放給她的老同性們欣賞?

老季覺得唐副總嗓子眼里的那口吐不干淨的痰更不干淨了,讓人惡心的厲害直想吐,可當著公司副總的面在工作崗位上行不衛生之事,豈不是超嚴重違紀?被罰款被扣工資誰受得了?只得強忍著。唐吉的心突然間就涼了,拿手去胸口模一模,凍得手僵硬了半天都不能伸展自如,大大影響了檢漏的進度……

難道被大材小用給你們裝門面,自作自受地為廠子行招工事,也僅僅是為了你那幾個狗屁臭錢?唐吉內心的憤憤不平沒處發泄,鼓動得他頓時殺人的心都有……過後冷靜下來想想,寒顫顫的都感到後怕。老季仍在不停歇地干他該干不該干的活,咕嚕出一句「他們都是沒心的人。」後,一整天都懶得說話更不哼他喜愛的小調了。

老季是知情的,難怪他在唐吉搶著表現時一點都不在意……

「哀,莫大于心死」,唐吉的心都死了,可當他等來機會見到秦老板時,他的心翹了翹頭,奇跡般地又復活了。他們私下里海吹了一通球賽球星後,找個契機,唐吉有意把話題引回現實引到唐副總身上……

「……她要是回家抱孫子廠里就好了,可惜她還沒孫子抱。整天和她的老相好混在一起、狼狽為奸,還有你們主任,簡直就是一條狗圍著他們轉。都是些什麼人?白養了他們……怎麼的,當面我都敢這樣說。誰知道他們是什麼狗屁親戚,反正都不是好貨,廠里就是被他們搞壞的……」

秦老板不說則已,一說竟是言辭激烈態度鮮明,都出乎了唐吉的想象。被震驚的唐吉還是不忘鼓動說,你別等她回家抱孫子呀,再說她連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孫子抱?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呀!古話說得好「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廠子也有你的份呢……

「該干什麼干什麼,我才沒心思管他們的破事呢!也與我無關……」

關鍵點上,秦老板卻又提不起來,一下子便忘了剛才的憤慨,就讓唐吉不由得生出恨其不爭的感嘆。

「也是的,你夫人的姑媽你也叫姑媽,也不好怎麼樣……」

唐吉這樣說,是想再次把秦老板的情緒挑動出來。

「我不是要說她,我是說老範和你們主任……」

秦老板一下子蔫了,像一串炸過的鞭炮,都找不到形狀來了。但他還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該干的事,舉起手機,眼和心相連地看起他永遠也看不完的小說來……

唐吉難免的會失落,不過他的心還活著,它剛活過來唐吉不想它那麼不經死。秦老板的心中不會只有一根引線,這串鞭炮炸完了,下次說不定就是禮花呢……

這天一上班,老季就大快人心似地直嚷道︰「昨天晚上終于出事了——」

「我也知道。」

趁老季頓一頓好賣關子時,老蔡也忍不住搶過話頭。

「你知道什麼?那就听你說。」

老季轉過頭,直盯著老蔡的眼楮。

「你說你說,我也、也不知道多少,只知道110都來了。」

老蔡被老季的眼神影響,便閉了一口大黃牙像個听話的孩子。

「讓你說又不說,還謙虛起來了。就只是110來了嗎?120都來了呢——現在我也不想說了……干活吧,嘴里說話手不要停。」

老季也像個孩子,撒起嬌來。

「不說怎麼行,這不是折磨人嗎?老季,還是你知道得多、說的精彩,還是請你說吧。」

兩個老都返老還童了,就剩下唐吉一個是大人,大人便站出來主持公道。

其實老季要說的話都跑到了嘴邊,堵在那關也關不住的,被唐吉稍一撥弄便嘩地一下流了出來︰「還不是那兩個‘公交車’姐妹,把廠里都搞爛了還不過癮,還要從外面找野男人進來。昨天夜里就踫頭了,外面來的兩個也不讓讓,還不要臉地說‘這是我的女人。’廠里的就更不讓了,更不要臉地說‘扯什麼蛋,我們才是她們的男人呢。’兩方不要臉的就撕破了臉皮,對罵起來。驚動了在外面排隊的,呼拉拉地涌進去,你一拳他一腳地打了起來。廠里的家男人一共七八個,外面的野男人才兩個,怎麼打得過?沒幾下頭都被打破了,死豬一樣躺在地上動不了……」

老季邊干活邊說邊看周圍動靜,三不誤地說的既連貫又圓活。

「後來兩頭死豬有一頭先活過來,推推另一頭他只會哼哼,卻爬不起來。先活過來的就打了110,後來120也來了,把家男人野男人一塊都拉走了……那姐妹倆卻沒事,110說什麼談情說愛他們不管,他們只管打架斗毆。可他們是談情說愛嗎?老蔡你說說看。」

老季把嘴里的話放的差不多了,便大方地把發言權讓給老蔡。

「說都不用說,他們那肯定不是談戀愛,是叫亂、亂什麼?亂搞男女關系……」

從不被人看好的老蔡得到了發言權,卻也能態度鮮明立場堅定。

「110不管,廠里坐不住了,他們是怕再出事,今天一大早就把那姐妹倆請出了廠……她們還不服,臨走時還驕傲地說什麼‘他們打架關我們什麼事?又不是我們叫他們打的,連警察都不追究……有什麼了不起的,你這里不留我們,老娘到哪里還不都吃香。’也有人听了她們的話,就說什麼別人在公交車上打架,當然不關公交車的事,她們是冤枉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老蔡,你說他們說得對不對?」

老季又把話語權交給老蔡,讓他再嘗嘗甜頭。

「說不定說那話的人,也和他們一樣是吃狗屎鮮甜的家伙。把那兩泡臭狗屎鏟出去,還不是好事情呀!」

老蔡也就再一次表明了態度,得到了老季的認同……

唐吉默默地听老季老蔡說,最後也不給個態度。倒是讓他覺得心頭一松,像是被清除了一堆垃圾,那塊地方一下子便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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