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辛的一聲令下,余江便被帶至了宮外斬首。而他又怎會不知莊羽與余江私下的關系,想來這余江賺的錢也沒少孝敬給莊羽。
但容辛卻只是怒視了莊羽一眼,並未打算深究。目前看來,他還沒有打算要將莊羽除掉。
這莊羽又是何其機敏的人,單單就容辛的這一眼,他便已看出個所以然。驚出一身冷汗,他愈發的恭敬誠服。
看向殿中仍舊跪地的凌音,容辛輕嘆了口氣,「都平身吧,幸有怡王早已洞察了這亂臣賊子的陰謀,一切才得以平息。沒想到,今日才封了怡王,他就立了一功,朕心甚慰。」
凌懷安乃是北曜國的戰神,多年下來自是贏得了不少將士的衷心。如今,就已有一個上官雲為凌懷安之死鳴不平才。
但也是因了他自視功高才敢這般明顯的表現出來,更不說暗地里還有多少人是敢怒不敢言。
眼下,凌氏一族就剩了凌音一人而已。琊染選在此時救凌音,且在審理余江之時要求上官雲也在場摹。
不難讓人揣測,他是故意選在被皇帝賜封的同時,利用凌音之事在皇帝面前立下大功,並借此籠絡上官雲,以此來鞏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畢竟他在朝中毫無根基,且容蘇曾經的黨羽也已被皇帝暗中斬殺殆盡。
神色微微一凜,琊染揚聲道︰「臣只是盡忠職守,不願辜負皇上的信任。」
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容辛轉眼看向了一旁的上官雲與凌音,「凌氏一案中,凌音雖有功,但因私闖刑場,朕還是罰了她。」
「但如今,凌音既然沒有死,且在余江一案中再度立下了功勞,朕便撤去她發配糧水局的聖旨,貶為庶人吧。」
稍稍頓了頓,他繼續道︰「前幾日,朕便說過要宴請眾大臣,今日便兌現這個承諾。」
一席語畢,容辛便在莊羽的攙扶下,離開了大殿。
片刻後,容修率先離去,而眾大臣皆上前來恭祝琊染。眼梢輕輕一挑,琊染卻在人群中瞥向了與上官雲站在一旁的凌音。
此刻,上官雲正寵溺的輕撫過凌音的頭,而凌音則是笑看著眼前男人,眸中盡是滿滿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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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頤殿。
待凌音徐徐踏入華美富麗的殿中時,皇上與皇後並未到來,但她卻一眼瞧見了已然入座的各朝臣與王爺。
看向列席的前端,除去各王爺的位置外,那原本是由凌懷安坐落的席位,已換做了上官雲。
眸光微微一暗,她輕垂著眼眸朝著自己的位座緩步而去。只是,她這一瞬的落寞神情,卻也教上官雲盡數收入了眼底。
此刻,大殿中其余列席上坐的還有喬少臨父女以及陳庭申父女,而與她一道前來的夏廣南卻因身份低微而被遣到了御膳房用膳。
徑自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中,凌音抬眼之際,卻見坐于自己對面席上的琊染正眸色淡淡的看著自己。
眼睫微微一顫,她輕閃著目光垂下了雙眸。忽的听聞門口小太監的唱諾聲,凌音視線一轉,看向了那處。
此刻,司元絮正攙扶著皇後許秀瑜緩緩步入了大殿,而她們身旁一道而來的則是皇帝容辛。
與殿中眾人一道站起身來朝他們施禮,凌音將目光投向了司元絮。
如今,這女子已換上了一身煙紗相纏的錦緞衣裙,發絲也重新挽作了飛霜髻。這般打扮,相較于在別院時看到的她,更為別致清雅。
片刻後,待容辛與許秀瑜款款在高台上入座後,眾人才在他的示意下坐落在了席間。
在容辛的帶領下,眾人一輪酒過後,許秀瑜看了他一眼,朝身旁伺候的司元絮開了口,「本宮听聞怡王在初承爵位時便立下大功,本宮敬怡王一杯。」
言語間,她朝一旁的女子渡了記眼色。
將頭微微一低,司元絮即刻便意會的執起了桌上的酒壺,朝了席間的琊染緩步而去。
兀自垂著眼眸來到琊染的方塌前,她悉心的朝男人的杯中斟滿了酒水。身形微微一轉,琊染執起酒杯起身朝了高台上的許秀瑜,朗聲道︰「多謝皇後娘娘抬愛,臣所做之為,不足掛齒。」
許秀瑜就著杯中酒水飲下,淺笑道︰「怡王智勇無雙,不僅替皇上解了煩憂,還暗中救下凌音,實乃承得起這個嘉獎。」
見皇後如此稱贊琊染,司元絮終是掩不住心中的歡喜朝他輕輕一笑。而這一幕,便也恰巧落入了席間的凌音眼中。
看著前方眉目傳情的二人,凌音卻見司元絮在轉身離去之際竟朝自己笑了笑。神色微微一愣,她略顯僵硬的回了一記淺笑。
此刻,已轉過了身形欲朝高台行去的司元絮,卻不慎一腳踩上了自己的衣裙,踉蹌著朝地面跌撲而去。
電光火石間,琊染一手攬上她的腰身,而另一手則是接過了女子手中晃蕩的酒壺。
這般迅速的動作,竟使壺內的酒水未灑一滴。
而眾人微驚之余,皆紛紛稱贊琊染有著一身霸道漂亮的功夫。視線落向不遠處仍擁攬在一起的二人,凌音微斂了目光。
這男人似乎溫香軟玉在懷,不舍放手。
心中如此想著之時,她卻在轉眸間發現容修正看著自己。心神微微一驚,凌音不知他此刻用這般眼神看觀自己究竟是何意。
不過,琊染今日在前庭與後宮皆出盡風頭,想來他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看了眼殿中相攜而立的二人,皇後許秀瑜意味深長的開了口,「若是有人能把絮兒這丫頭的終身幸福給接了去,本宮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听得她這般一說,席間一位大臣忙順勢而語,「依臣看來,怡王與司姑娘郎才女貌,甚是悅目。」
輕垂眉眼,司元絮羞澀一笑,便待站定身子後朝琊染施了一記禮,「多謝怡王。」
一路朝著高台緩步而來,她剛在許秀瑜身旁站定,這婦人便拉了她低語調笑了幾句。
此刻,殿中的眾人雖不知皇後究竟與她說了些什麼,卻都瞧見這女子的臉色已是愈發的暈紅,儼然一副待嫁姑娘的芳心初悸之相。
徑自收了目光,正待凌音朝自己杯中斟著茶水之際,坐于她旁側的陳之婉卻忽的執起了塌上酒杯,將酒水一口飲盡。
見這女子一人悶悶的喝著酒水,凌音瞧她再度朝杯中斟酒時,那壺中竟已空無一滴。
心中微微一驚,凌音不禁想,莫非這女子從宴會開始起便在一個人猛灌酒水嗎?
執起自己榻上的酒壺,她替身旁女子斟了一杯,低語道︰「你在吃什麼味?」
瞥了眼凌音,陳之婉奪過她手中的酒壺,替她也倒上了一杯,「不廢話,來陪我喝酒。」
見陳之婉再度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凌音便也輕笑著喝下了自己面前的酒水。
就這般,二人你來我往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卻各自借了杯中的酒水來宣泄心中的愁郁。
不消片刻,燥熱的暈紅便徐徐爬上了凌音的臉頰。
此番,歌舞琴音已是熱鬧不絕,高台上的皇上與皇後也自是頗為盡興,而席間大臣們更是歡顏一談。
一眼看向席間靜坐的凌音,皇後許秀瑜忽的開了口,「凌音,來本宮這里。」唇角輕揚出一抹淺笑,她朝女子招了招手。
此刻,凌音雖不知皇後喚自己前去的原因,但她仍是迅速起身行至了高台前。
凝目看向眼前一襲堇裙的女子,許秀瑜微微一笑,「現在的模樣更好看了,來,走近點讓本宮瞧瞧。」
眸光落向一旁的司元絮,凌音見這女子竟是淡笑著退到了一旁。
幾步踏至高台上,她恭敬的在了許秀瑜身旁站定。
細細打量著女子的眉眼神姿,她一把抓上凌音的手,輕撫道︰「凌音是個好姑娘,雖說凌懷安犯下了重罪,凌氏一族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可你兩次立功,皇上與本宮都不會忘記。如今,你也到了該予婚嫁的年歲,可不能一直這樣。」
「日後,本宮定會為你尋得一樁滿意的婚事。而你也可悄悄的告訴本宮你的心儀之人,本宮替你做主。」
眸光微微一轉,她看了容修一眼,似乎略有所指。
此番,這雖是皇後的無心之舉。可眾人都明白,她並非是無意,而是依了皇上的授意暗中試探。
看來,皇上有意要促成容修與凌音二人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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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待宴席散去後,凌音承著微亂的步履出了大殿。一手撫過額際的發絲,她看了眼前方的清風樹影,踩著步子緩緩而行。
此刻,烈酒的中燒讓她臉頰灼燙不已,而她的眼中亦是蘊著薄薄的霧氣與淺媚。
思及那日宴會後,與容修一道瞧見的螢火蟲之地,凌音已是行在了通往煙霞湖的小道上。
輕眯著眼眸略有恍惚的徐徐前行,在她行至小道的拐角處時,一抹身影忽的從樹影間走了出來,正立于她的身前。
教突然現身的男人擋住了去路,凌音的心髒亦是驚得一顫。待她定神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樣後,便是靜靜的凝視著他,不發一語。
二人沉默許久,容修才驀地開了口,「今日宴會之上,皇後話語中的意思,你可知道?」
眸色無緒的看著眼前男人,凌音淡淡反問,「知道又如何?」
喉結輕動一許,容修繼續道︰「你雖被父皇貶為了庶人,但今日的宴會父皇還是讓你參加其中。甚至于,皇後還道出了將要替你安排婚事的話語。」
「如此,定是父皇的授意,看來他是有意想讓一位朝中大臣來收你做義女。」
淡涼的听著容修道出的話語,凌音緩緩道︰「就是因了此事,你才刻意在這里等著我,找我說這些嗎?」
並未應答她的問語,容修只是頗為直接的開了口,「若是皇後問你想嫁的人是誰,亦或是
問及你是否中意我,你都要避開我去回答。」
目光直直的探向他的眼,凌音靜立在他面前,不言不語。
半晌,她竟是笑了起來,容顏更如繁花般絢爛。
見眼前女子這般模樣,容修雖有困惑,卻也終是沒有問出口。
緩緩斂去唇角的笑意,凌音眸色不離的凝著容修,嗓音中含了抹輕嘲,「端王哪里來的這般滿滿自信?偏就以為我凌音認定你一人了?你便是這麼怕與我有千絲萬縷的糾纏嗎?」
見靜默不語的男人眼中劃過了一絲驚異之色,她繼續道︰「我知道的,許多年前你就告訴過我,你心中已有所愛之人。」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將你那時說過的話語記在心間,從不曾忘懷。」
「而這麼多年來,你雖是周.旋在各官家小姐的身旁,但也從未真正對誰動過情,你的正妃之位一直都是留給她的。」
心緒激動的道著言語,凌音因醉酒後的微醺之意竟是眩暈了幾分。身形倏地一晃,她已朝了後方踉蹌而去。
霎時,容修卻一手扶上她的手臂,助她穩住了身形。
尚未來得及緩和暈眩之意,凌音便以極快的速度揮開了男人緊在自己手臂處的大掌。
「孤男寡女,王爺請自重。」
緩緩抬眸看向他,凌音再度開了口,「若你是特意為方才皇後說道之事前來找我,那你大可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輕移步履,她已欲徑自離去,而容修也並無阻止之意。
在凌音與這男人擦身而過的一瞬,她沉凝了嗓音,「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女子究竟是誰,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將她隱藏得極好,想必是為了保護她。」
「不過,這些都已不重要了。我祝願你們,相守一生。」
此刻,她已頭也不回的朝了前方行去,只留下容修一人靜立在原地。半晌,這男人才輕笑一許,朝了與她相反的方向踏去。
借著酒意將這麼多年來,心中的憋屈全數發泄後,凌音頓覺輕松了許多。
原來,她也能如此坦然的朝容修說這樣的話語。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否太晚領悟到,若對自己的苦戀太過執著,可能便會遺失掉真實的自己,遺失掉去發現機遇與創造快樂的機會。
忽然覺得背脊一疼,凌音皺眉轉身看去。此刻,立在她身後的男人,竟是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的上官雲。
見他唇角盡是詭笑,她下頜一揚,「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輕嘆了口氣,他應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跟著你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方才你與容修的談話,皆一字不落的教我听見了。」
凌音一怔,忙抬手朝他的手臂落下了一記拳,「我們的鎮遠大將軍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八卦,愛偷听旁人說話了?」
佯裝受傷的模樣兀自朝後退了幾步,上官雲一手捂上了方才教她打中的地方,「女俠饒命,小的以後不敢了。」
見得他這般模樣,凌音忽的大笑,她已有許久不曾這般笑過。
瞧著男人注視自己那微有失神的目光輕輕一暗,凌音心弦一動。上官雲是因知道她武功盡失,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自己。
緩緩朝上官雲走了過去,她如幼時般,將手挽上了他的臂膀,「大哥,我沒事了。」
「就算我一身武功盡廢,不是還有你在我身邊保護著嗎?只要看著你,我便十分安心。」
唇角輕扯出一抹笑意,凌音灼灼道︰「你讓我能幻想著就如父親還在我身邊一樣。」
「而現在就好像是,我與你一道從軍營里偷偷溜出去玩樂時,還在討論待會回去如何躲過處罰。」
看著眼前女子黯淡的眸中滿是神傷,上官雲忽然寵溺的將她一把抱在了懷中。
加重了雙手圈在她腰身的力道,他將下頜抵在了她的頭頂,壓得她哇哇亂叫。
直到心覺滿意後,上官雲才柔柔的抱著她,低語道︰「音音,讓大哥一直都陪在你身旁,好嗎?」
心髒酸澀的一抖,凌音止不住旋在眼中的淚,終是讓其落上他的衣袍,蘊出了深暗的點滴。
霎時,她身後忽的響起了一道幽沉的嗓音,「二人久別重逢,竟是忘情到這般地步。莫要忘了,此處乃是皇宮。」
凌音一驚,忙轉頭看向了後方。
此刻,那說話之人,正是負手而立的琊染。而站在男人身旁,錯愕的看著他們的人,則是司元絮。
眼眸輕輕一垂,正待凌音微有尷尬的想要放開上官雲時,卻被他圈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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