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頓從黑暗里走出來。盡管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盡管他的臉龐曉得有些髒亂,但是他身上那無形的壓迫感和屬于死亡的氣息讓任何人都不會覺得他現在有多麼落魄。他從容地看著牢房外的先生,仿佛自己依舊處于神廟里,神色神聖而肅穆。
「原來你早就發現了。」伊莫頓輕輕一笑,微微朝前走了幾步,他面前的牢房門就被從下而上的沙子淹沒,它的下場似乎比那個赫梯守衛還要嚴重,幾乎是眨眼之間,牢房門連渣都不剩。而伊莫頓腳步沒停,悠然地背著手,從牢房里走了出來,在先生面前站定。
「你不可能是赫梯人的奸細,因為除了你自己的利益外,你什麼都不在乎。這可讓我有些傷心啊,先生,既然你早就發現了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從進軍赫梯的一開始,或者說在這之前,就在算計什麼呢?畢竟,我以前可是你的學生,現在又是和你同一個戰線的人。」伊莫頓溫和笑道,棕色的眸子卻陰冷可怖。
伊莫頓不喜歡這種什麼事都被他拒之門外的感覺,這就像他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先生微微一愣,他沒想到伊莫頓是為這件事情生氣。「抱歉,伊莫頓,只是這件事情完全與你無關而已。」先生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還關在牢內的莫艾托布赫,「先把將軍放出來吧,至于其他的,你馬上就能知道了。」
伊莫頓皺起眉,礙于王室派的老將還在這里有些話不能明說,他冷笑一聲,揮揮手,牢房門又被沙子吞噬不見。
「謝謝。」被大祭司救了,莫艾托布赫似乎有些不開心,不過他又不得不領這個情,只好悶聲悶氣道,琢磨著回去你定要把埃及大祭司大人竟然私自離開神廟來到前線這件事告訴給法老和拉美斯殿下。
伊莫頓一聲不吭掉頭就走,先生和莫艾托布赫跟在他的身後。從地牢向上走一直沒有停頓,一路上除了看見一具又一具干尸之外,什麼敵人都沒有踫上,一路順風無阻地來到監牢大門口。看著路邊的尸體,莫艾托布赫越看越心驚,雖然他見慣了死人,但是他可從來都沒見過干尸。賽特在之前被看做是邪惡的神明不是沒有道理的,沙漠的力量太過神秘和霸道,充斥著死亡氣息。
賽特的使者,這樣邪惡的人還能成為被眾神選中的神聖大祭司,簡直不可思議。莫艾托布赫想著,看了先生一眼。他對這些死狀可怖的干尸毫不關心,一直神色淡然目不斜視,就像踩著這些尸骸往上爬的亡徒。
哼,這個家伙更可怕。莫艾托布赫在心里冷哼一聲。
伊莫頓推來了監牢大門,不由得皺起眉,目光凌厲地掃視周圍。門外一個赫梯士兵都沒有,這可不是什麼好處,相反,還是一個大大的壞處,這里可是監牢,關押了埃及的大將軍,怎麼可能門口沒有兩個守門的?這說明,他們掉進陷阱里面去了。
「哈哈哈,好,非常好,埃及的大祭司伊莫頓大人,別來無恙?竟然能在這里踫到你,還真讓我感到意外啊。」一個爽朗的聲音由遠及近。話音剛落,一眾赫梯人將先生三人圍在了一個不大的空間里,水泄不通。「參觀完我們赫梯的監獄您感覺如何,大祭司大人?」
人群讓開了一條路,提雅澤維爾慢慢走出來,背著手看著伊莫頓,笑容里閃過一絲陰冷,這絲陰冷在看到先生的時候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意味深長的無奈。「哎,費舍爾里拉先生,我就知道,你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我說服離開埃及呢?這只是讓我轉移注意力的權宜之計罷了。不過,伊莫頓就是讓你如此拖時間的救兵嗎?或許你對于他太過自信了。」
提雅澤維爾看著先生,搖了搖頭。「賽特的力量,說白了就只是控制沙子而已。生活在沙漠周圍的人都應該知道,沙子,是最怕水的。」他擺擺手,一桶又一桶水就被傳到前面來,「斯提蘭德位于河流邊,水對于我們來說,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伊莫頓眼楮一沉,不怒反笑,雙手微抬,兩股沙泉在他的身邊匯聚而成。盡管有些听說埃及的大祭司取得了神力,但是當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讓這些赫梯人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可是神力啊,他們真的能抵抗的嗎?
「吵什麼,區區一個會點小把戲的血肉之軀,竟然能讓你們這些赫梯軍人怕成這樣,你們為國而戰的信仰何在?!」提雅澤維爾抽/出刀,不由分說地捅進了身邊一人的肚子里,「再有退卻者,猶如此人!埃及的大祭司和大將軍在此,誰先拿下他們的首級,我就封誰為將軍!」
提雅澤維爾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瞬間穩定住局勢。「除了先生,其他的,格殺勿論!」他冷笑著,將帶著鮮血的刀往前一指,數百赫梯大軍一下子涌上來。反正進是死退也是死,還不如賭賭運氣,運氣好,說不定就成為將軍啊!
先生看著如潮水般涌上來的人群,輕輕嘆了口氣,微微一側身,推開身手重傷有些礙事的莫艾托布赫,左手抓住了一個沖過來的敵人的手腕,右手順勢成掌橫劈向他的咽喉。他並沒有下殺手,所以原本這可直接奪人性命的一擊只將敵人打退了。
「不用顧及殺多少人,制造混亂,伊莫頓,越混亂越好。」先生衣袖一翻,一個側踢踢倒了另一個襲擊莫艾托布赫的人,對身邊身手矯健得到他真傳的伊莫頓輕聲道,聲音一如既往的慢條斯理。
伊莫頓看了先生一眼,突然微眯起眼,微微一笑,雙手在空氣里往下一虛壓,以他為圓心,數十條沙制長繩拔地而起,直接掀翻了他四周大部分赫梯士兵。這可是一個360度無死角的群攻,而且如果伊莫頓真什麼都不顧透支能力拼命下殺手的話,恐怕這一圈被他擊退的人就不僅僅是被擊退而已了,就算不死,也得受重傷。
「快往地上和自己身上潑水!保持地面和自己身體的濕潤!」提雅澤維爾見伊莫頓開始動用能力,立刻大聲命令道。一桶又一桶的水潑了出來,後方還有士兵源源不斷地從羅曼河運送一桶又一桶的水,他根本不用擔心水是否夠用。
這便是戰爭對這壯麗而又神奇的大自然的迫害啊……先生有些不難地輕輕皺起眉,在他心里,人類那有限的生命還沒有有著循環生命的大自然重要。
提雅澤維爾的這個方法雖然浪費了一點,但確實很有效,伊莫頓的能力在水的克制下威力被削弱了大半,在前僕後繼源源不斷涌上來的赫梯人進攻下,他漸漸有些吃力起來。難道……要在這里使用那《太陽金經》的力量?他看了那個拖後腿的包袱一眼,本來他借用《亡靈黑經》和《太陽金經》的經文增長力量已經是打破規矩了,如果再直接使用這兩本神聖經文的力量……
「再等等。」先生握住了伊莫頓的手掌,那微涼的感觸讓伊莫頓微微一愣,「馬上就好了。」
伊莫頓深深看了先生一眼,末了,嘆了一口氣。他果然是有事瞞著他啊……
漸漸佔據上風並不能讓提雅澤維爾有多少高興,因為對方才多少人?加上先生四舍五入頂多五十人啊,而他們呢?那可是有數百人之多,竟然到現在都不能拿下他們,而且,他們一看就知道是在拖時間,但是,為什麼要拖時間?
「殿下,不好了!」就在提雅澤維爾煩躁不已的時候,一個士兵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我們快沒水了!」
「沒水?怎麼可能!下面的人沒有送過來嗎?」提雅澤維爾頓時心生警覺。
「沒有,他們有好一會兒沒有送水過來了……」
「該死!」提雅澤維爾憤怒地踹開那個士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先生以退為進同意前往赫梯,難怪現在他們一直在拖延時間並不打算突圍,因為他們一直在等救兵!可是,哪來的救兵?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救兵而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在提雅澤維爾意識到埃及人來臨的那一刻,震天的吼叫聲傳來,無數埃及人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形成了一個反包圍圈,將赫梯人包圍在里面。被圍的埃及人看救兵來了,一個個像是不要命般撲向離自己最近的赫梯人,一時間,場面一片混亂。
伊莫頓和先生同時收了手。現在赫梯人自顧不暇,哪還會顧及他們?
「這就是你的計劃?」伊莫頓微微抬起下巴向不遠處被幾個精兵簇擁著的華服男人。身體矯健修長,目光如鷹,不怒自威,除了拉美斯王儲,還能是誰。「你什麼時候和他這種人成為盟友的?」
「對于拉美斯來說,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任何時候任何人都能成為自己的盟友。」先生輕笑著,漫不經心地回答。
「共同利益?哦,他為了埃及為了鞏固以後的統治,這一仗必須贏。而你為了讓法老的內外混亂,這一仗也要贏。畢竟赫梯不會甘心讓自己的王子死在埃及人手里或者成為埃及的俘虜,對嗎。」
「這是一方面……」先生輕輕嘆了一口氣,看著因為戰事已經進入收尾階段而朝著邊走過來的拉美斯,雙手相對微微彎腰行了個禮,「拉美斯殿下,您這一仗打得很好。」
「有勞您了,先生。」拉美斯竟然微微勾起了嘴角,以同樣的姿態向先生回了一個禮。那樣子頓時讓伊莫頓皺起眉,不過很快,他就掩飾了臉上的其他神態,溫和有禮地向拉美斯點點頭,全是打了招呼。他是埃及的大祭司,甚至有時候都不用對法老行禮,更不用說一個王儲了。
「在這里看見您真是一個意外啊,大祭司大人,關心戰事到如此地步,您真是一個為我大埃及鞠躬盡瘁的大祭司。」拉美斯臉上帶著淡笑,不冷不熱道。
「這只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得到了神的指示,埃及軍的前線需要埃及的大祭司,我便來到了這里。」伊莫頓臉上掛著神聖虔誠的表情,淡然道。
「多謝您慷慨相助。」拉美斯慢條斯理地看著伊莫頓,「原計劃中,我還需要派幾個人先滲透進斯提蘭德主城,讓赫梯人混亂起來再里應外合,但是因為有您的幫助,我少費了很多功夫呢。」
「哪里哪里,這只是我為埃及該做的事罷了。」伊莫頓謙和道。
站在一旁的精兵看著這兩個月復黑你來我往,不經很一致地嘴角一抽——拜托你們不要用這種和善的表情和語氣冷嘲熱諷明爭暗斗好嗎!艾瑪怎麼總覺得背後陰風陣陣,兩種氣壓壓得人喘不過氣好嗎!
被幾個人壓過來的提雅澤維爾打斷了拉美斯和伊莫頓的暗地較勁,拉美斯居高臨下地看著被迫跪在地上掙扎不已眼神凶狠的提雅澤維爾,輕蔑地笑了笑。
「你知道你自己輸在哪里嗎,凱瑟姆的兒子,赫梯的被隱藏起來的十三王子。」拉美斯緩緩道,突然彎下腰,一把抓起了提雅澤維爾的下巴,讓他被迫抬起頭看著自己,「那就是你一直都比我們落後好幾步,我們早就知道你到底是誰了,十三王子。」
「……‘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