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噬之刑比想象中還要痛苦一點,但是對于先生來說這並不是難以忍受的,相反,這種痛苦會讓他覺得自己總算不再是一個行尸走肉的軀殼了。
他經歷過的苦惱,無論肉/體上還是心靈上,都遠比這個痛苦得多。
所以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哼過一聲。這種強大的精神力和忍耐力甚至讓法老的行刑者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和寒意。按照法老的意思,他們將他和另一個罪人的棺材埋在了同一個地方,並樹立起一個阿努比斯神像,鎮守在這兩個罪大惡極的人身邊,然後,將整個墓地全部埋在了黃沙之下。
每一個來到這里並試圖驚擾這墓穴的人,都會受到拉美西斯二世的詛咒。
這個地方,變成為了傳說中的死亡之城,哈姆納塔城。關于哈姆納塔的流言隨著時間的推移被越來越夸張神話。傳說,哈姆納塔里隱藏著成千上萬的黃金,塞提一世的全部財產都被埋在此地,但是,只要你觸踫了那些黃金,那麼你將永世不得超生。傳說,哈姆納塔里埋葬著一個魔鬼,只要你踏進此地,你的靈魂就會成為它的食物……
所有的傳說都是建立在現實之上,有些東西其實也並無道理。
三千年後,1926年,埃及首都開羅。
伊芙琳•卡納漢不同于她這個年齡段的所有女性,她熱愛古埃及的一切勝過熱愛那些迷人可愛的裙子和帽子。身為埃及圖書館管理員的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研究古埃及的文學藝術,而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和紳士約會。
所以,這也是她至今還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
今天,她如往常一樣,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將歸還回來的書整理分類。老實說,這是一個無聊的工作,但是她也只能找到這種工作才能幫助她繼續學術研究,她雖然痴迷古埃及的一切,但是很可惜,她還沒有拿到教授的頭餃,她頂多只算一個學者而已。
更重要的是,她除了滿肚子的知識,什麼也不會,簡單概括就是,她笨手笨腳的總會壞事。例如現在,她想將其中一本書放進對面的書架上,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的,可是她腳下的梯子因為重新偏移而變得搖搖晃晃。
伊芙琳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好久,才勉強保持梯子的豎直不倒下。
「救……救命……」她驚慌失措地小聲叫嚷著,仿佛只要聲音大點救會破壞了平衡讓她摔個底朝天。
「伊芙琳?」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伊芙琳下方響起,接著,伊芙琳就感覺到原本搖搖晃晃的梯子現在已經變得穩穩當當。「你沒事吧?」
「費舍爾教授……」伊芙琳看見來人,是一名穿衣打扮十分講究的紳士,帶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微長的頭發被隨意地扎起了一個小揪揪搭在肩頭。她有些緊張也有些懊惱地說,「我沒事……只是果然還是太笨手笨腳了一點。」
「呵呵,別這麼說自己,你只是不太擅長做這些細活而已。」那個被伊芙琳稱作費舍爾教授的男人寬慰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如同兩汪深邃卻清澈見底的湖水,溫柔得讓人如沐春風,「我已經扶好了梯子,快下來吧,小心別摔跤了。」
「謝……謝謝你,教授……」平常大大咧咧的伊芙琳在面對先生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表現出自己優雅淑女的一面,大概是因為費舍爾教授的貴族氣質和那典型的英國劍橋口音讓她覺得,如果表現得太粗魯,就是一種罪惡,雖然他從外貌上看是個東方人。
伊芙琳對于費舍爾教授十分崇拜,因為他可是正統的教授和博導,在她眼里,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于世界史的掌握之熟練就像是親身經歷過一樣。所以,毫無疑問,在古埃及的研究領域里,他就是學術界的權威。幾乎任何論壇會都會給他發出邀請函,任何大學都眼巴巴望著希望他願意去他們學校來一次講座,就算是掛個名也好。
他現在才三十多歲,三十多歲就有如此成就,其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費舍爾教授更喜歡到處旅游,體驗當地歷史文化,而不是呆在辦公室或者博物館里。現在他出現在開羅的圖書館里,也正是因為他不久前剛剛旅行到埃及,想在埃及這個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歷史古國多呆一段時間。館長不知道從哪得到了消息,便將他請到圖書館來,說什麼圖書館和旁邊的博物館不限時無條件對他開放。
伊芙琳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了他。
伊芙琳不知道這個從表面上看大不了她多少的費舍爾教授到底是從哪里學到了如此豐富的知識,學術界里他的名字響當當,所以她之前對他或多或少的有些了解。
听說,他們家祖上在清朝雍正皇帝在位的時候就隨著貿易商隊來到了英國,並且之後就在倫敦定居下來,從小本生意做起,然後漸漸做大了,甚至當時的女王陛下都曾接見過他的前輩。不過那生意似乎不是什麼正經生意,學術界里嫉妒他的人總是會抓著這一點不放,他們認為一個中國人,還出身于商人世家,混進學術界里簡直就是對正統世家出生的人一種侮辱。
伊芙琳卻有些不以為然,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費舍爾教授是他們家的異類,他們家族到他這一代,就已經完全放棄了那種見不得人的人口鴉片貿易,棄商從文。
雖然費舍爾穿上那一身被熨燙得筆直的西服,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貴族家的溫潤少爺,但是他的臂力卻比他看起來的要大的多。他竟然一只手就可以把梯子扶得紋絲不動,表面上依舊笑得那麼溫柔地對伊芙琳紳士地伸出另一只手,將她扶了下來。
「以後小心點。」伊芙琳的雙腳落地以後,費舍爾就十分規矩地將牽著她的手收了回去,站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輕聲囑咐道。
「嗯,好的,費舍爾教授。」伊芙琳紅著臉點了點頭,然後想到什麼抬起頭看著他,「教授,您是來借書的嗎?如果您找不到的話,我可以幫您找,我對圖書分布很熟的。」
「不必了,我已經找到了。」費舍爾輕輕搖了搖頭,從旁邊桌子上拿起了擱在上面的書,「我先回旅店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或者有什麼不懂的問題,你可以來旅店找我,我今天一天都會在家。」
伊芙琳立刻點了點頭。費舍爾溫和地笑了笑,抬了抬頭上的帽子對她行了個紳士禮,然後離開了圖書館。
真是……一個溫柔紳士到骨子里的男人啊,誰說只有英國人才有英倫範,這還是看個人氣質的。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如此幸運地打動這個完美男人的心……伊芙琳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地想著。反正絕對不是她這樣的女人。
毫無疑問,費舍爾教授,也就是先生。
很令人遺憾的,蟲噬之刑根本沒能抵消永生咒的魔力。他死于蟲噬,黑暗包裹了他的意識,四周寂靜一片,仿佛他真的永遠死去了,這是從前死亡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然後沒過多久,黑暗里便出現了一抹光,那道光越來越亮,直到最後,他睜開了眼,躺在了一個早就人去樓空的破舊房子里。
竟然……還是死不了……先生滿臉陰郁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那被聖甲蟲啃噬的痛苦依舊保留在指尖。他漸漸握緊了拳,突然用力地砸向牆壁,多少年沒有出現的暴虐神情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
好幾個呼吸之後,先生終于平靜下來,他又恢復了平日的淡漠溫和,在這個破房子里找到了一些積滿塵埃的衣服,再次開始了自己永無止境的旅程。
行行走走這麼多年,他嘗試過無數種詛咒讓自己真正擁抱死亡,但是竟然沒有一種,能打破永生咒的控制。幾乎在嘗試過所有方法之後,先生突然想起來伊莫頓,這個本該消失在記憶中的人,雖然他的樣子早已經模糊了,但是他還記得,他利用《太陽金經》和《亡靈黑經》增強過自己的法力。
這兩本經書,一個代表著生,一個代表著死,力量源自于阿努比斯。或許,它們能夠為他帶來真正的死亡……
于是,先生開始一心尋找這兩本經書。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兩本經書屬于伊莫頓,而關于伊莫頓的一切,全部被拉美西斯二世也就是拉美斯摧毀了,只留下一些傳說,而這些傳說,讓先生重新回到了埃及。
「這是指向哈姆納塔的地圖?」先生看著自己手里殘缺的圖紙,輕輕皺起了眉,「但是,這個被火燒過的痕跡,應該是剛剛留下來的吧。」
「是的……」伊芙琳有些尷尬道,「我給了館長看,然後他一個不小心就把它燒了……所以我只能來問您,費舍爾教授,哈姆納塔是真實存在的嗎?您知道它在哪嗎?」
先生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雖然拉美斯是將他和伊莫頓埋進哈姆納塔的,但是早在棺材被放進墓地之前,他就在重生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了,所以他並不知道哈姆納塔的確切位置,再加上三千年來的地質變化,他就更不可能知道它在哪。
「看,我就知道這家伙沒有你說的那麼神。」伊芙琳的哥哥強納森在一旁嘀嘀咕咕著,這張地圖,就是在他給她的小盒子里找到的。
先生听到這句話,輕笑一聲,將地圖按照之前就留下的痕跡折疊成原來的樣子,還給了伊芙琳。「雖然我不知道哈姆納塔在哪,但是我知道誰知道。」他慢條斯理道,「就是被你哥哥偷走這鑰匙的人。」
「鑰匙?你是說這個盒子?」
「你怎麼知道是我偷的?!」
伊芙琳和強納森同時叫了起來。
「這個盒子打開了便是一把鑰匙,從形狀上看便知道,古埃及王室為了保存珠寶,經常會使用這種太陽形狀的鑰匙。至于我怎麼知道這是你偷的……」先生站了起來,戴上了那頂紳士味十足的帽子,拖長了語調,柔聲道,「強納森,你現在不就告訴我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三更結束╭(╯e╰)╮
不出意外的話先生要開始找死了╮(╯▽╰)╭(喂
他們即將踏上復活伊莫頓之旅~
打個滾求評論,雖然這文本來就冷清一入v就更加冷清……oj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