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伊莫頓說出這句話後,他對面的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嗯,這是正常情況,因為身為先生轉世的他並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過往。
「……你恐怕……找錯人了……」他似乎不太習慣說古埃及語,他的聲音如同伊莫頓剛剛和他相遇時那樣,緩慢,一句一頓,但這慢條斯理的語調听起來卻意外讓人覺得舒心。他看著他,雖然從表面上看他沒有一絲慌亂,但那眼神早已變得危險起來。
「我永遠不會認錯你。」伊莫頓慢慢走到先生面前。
看著慢慢接近的木乃伊,先生臉上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作為一個學術研究者,對于任何事情都應該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包括科學本身。」他語調緩慢道,「既然你都可以復活,還稱呼我為費舍爾里拉,那麼……」
先生頓了頓,捉模不透的琥珀色的雙眼清澈見底,但被這雙眼盯著,任何人心里總會升起一股涼意,那是一種無形的讓人冷汗直冒的壓迫感,人們總會恐懼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東西,而先生本身,就是一種如同迷霧般的存在。
「根據古埃及以及中國的各種神話,我是都可以下這麼一個定論,我是你口中所說的費舍爾里拉的轉世?」
「你還是這麼聰明,永遠不會讓驚慌代替你的縝密思維及理智。」伊莫頓贊賞道,屬于本斯的淺藍雙眼里盛滿了深沉的愛意,他緩緩抬起手,似乎想觸模先生的臉頰,但是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手臂,看著自己那可怖的雙手。
「還不是時候……」他有些痛苦地低吟著。
「哦?」先生看著自己面前的木乃伊,眼底閃過一絲深沉和疑惑,不過很快就被他掩飾起來,「事情好像有點意思了……」
他意味不明道,似笑非笑起來。
真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他竟然踫到了一個擁有著關于他記憶的人,這可是千年來頭一回。因為詛咒的關系,任何史書、傳記,甚至只是口耳相傳,都不會有他的事跡流傳下來,認識他的前輩們死去了,帶走所有關于他的存在痕跡,後世的後輩們絕不會知曉歷史上有他這麼一個人存在。
一開始,先生還以為伊莫頓會因為詛咒忘記他的一切,不過現在看來,他還記得他,記得一清二楚。幾千年來唯一一個特例,就出現在伊莫頓,他真正的學生身上,真有意思,難道說,是因為他的靈魂沒有真正永滅,他沒有真正死亡,所以,詛咒沒有抹去他的記憶?
這些念頭在先生腦海里一閃而過,之前從現在開始,伊莫頓在先生心里的地位已經悄悄發生了改變。
就在這時,歐康納突然從先生身邊的過道沖了進來,背後還跟著幾個伊芙琳強納森兄妹倆以及一群美國人,打頭陣的歐康納一看這情況,微微一愣,來不及多想,給自己的槍上了膛之後對著伊莫頓就開了一槍。事情發生得很快,先生來不及阻止,伊莫頓就被打倒在地。
「費舍爾,快帶著本斯離開!」歐康納一臉正氣地喊著。
先生心里嘆了一口氣,表面上匆忙地扶起本斯,沖出通道。現在,平常的物理攻擊已經無法殺死伊莫頓,歐康納的那一槍只能給他們拖延點時間,順便讓伊莫頓的仇恨集中在他身上。他自己作死誰也攔不住,如果日後伊莫頓找上門也怨不得誰。
當眾人逃出墓穴時,墓穴外圍滿了之前見過的黑衣人,為首的就是阿德貝。他們守在哈姆納塔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伊莫頓復活給埃及帶來災難,現在的事態發展已經不是他們可以掌控的,他們出現在這里只想拖延一點時間。
「你們知道你們干了些什麼嗎?!」阿德貝的語氣里充滿了嚴肅和不滿。
「如果你一開始選擇告訴我們真相,而不是見人就殺,我想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歐康納冷笑著。但是他發現阿德貝的仇恨對象並不是自己,而是站在人群之中的先生。
對于阿德貝的質問,先生臉上沒有任何愧疚之色,他還是那般沉穩淡然,嘴角的溫和笑意在阿德貝看來就是猖狂。從頭到尾,先生並沒有實質性參與復活伊莫頓,他唯一擔心的詛咒不會發生後,對于那滿城的埃及人,就無所謂了。
看著先生一副「啊我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但是那又如何你們又能奈我何」的悠閑樣子,阿德貝頓時像吞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他悶悶地對自己的人招了招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墓室。
一行人悠閑地來到哈姆納塔,現在又狼狽不堪地逃回埃及。先生和其他人住的位置不同,所以一進開羅,他就不顧歐康納的阻攔,和眾人分道揚鑣。
雖說伊莫頓復活後還記得他著實讓先生心里起伏了一會兒,但是他目前的重心依舊在《太陽金經》上。太陽神神像依舊在哈姆納塔,他需要再回去一趟,不過那個墓室結構很復雜,面積也很大,先生進去人生地不熟,想找到恐怕得多費一些時間。
先生輕笑一聲,走進浴室清理了一下,換了身干淨的衣服,走出了旅館。
開羅圖書館,包括圖書館和博物館兩個,囊括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學名著,以及古埃及各王朝的文物。這是一個嚴肅的地方,當然,也是哈姆納塔守護者們在人類社會中秘密集會的地方。
伊莫頓已經復活,無法迅速消滅他的守護者們急于尋找一個對策,所以一直奔波在外的阿德貝星夜趕回埃及,找到了圖書館的館長,也就是自己的上司。
「現在能解決那個木乃伊的,也許只有《太陽金經》了。」館長沉吟道。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經書在哪,那些權威完全錯了。」阿德貝眼楮里閃過一絲憂慮,「也許……他們弄反了順序,其實《太陽金經》在太陽神腳下?」
「很有可能,阿德貝,你現在立即趕回哈姆納塔,開羅的情況,我來想辦法,趁著……」館長立刻敲定計劃,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第三個人的聲音打斷了——
「趁著現在伊莫頓還沒有來到開羅嗎?哦,館長先生,或許你太樂觀了,就算他還沒有抵達開羅,您難道有權力疏散整城的平民嗎?」先生悠閑地靠在門口,抱著胸,似笑非笑地看著房間里秘密商討的兩人。
館長和阿德貝臉色一變,阿德貝幾乎是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大刀,警惕地盯著一臉人畜無害的先生,條件反射地用袖子捂住嘴,厲聲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你什麼時候來的,偷听了多少?」
「其實我本來想用溫和的當時登門拜訪,畢竟我可是一個紳士,撬開緊鎖的大門並不是我的本意。」面對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先生依舊顯得那般淡然沉穩,語氣也絲毫不亂,「看館長先生突然閉館,出于好心,我便進來看看。一不小心听到了你們全部對話,真不好意思。」
說著,先生還真抬了抬自己頭上的帽子,紳士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一派胡言!」阿德貝才不會相信這個披著羊皮的狼的鬼話,「你現在又用了什麼毒?」
「阿德貝先生,你說笑了,如果我真的用了毒,你認為你還能好好生生地站在這里,活蹦亂跳地拿著刀對著我嗎?」先生微微一笑,那溫柔的模樣猶如初春的太陽,連聲音都是平緩溫和的,如果不听內容,還真以為他是個無害而純良的好人。
驀地,他那琥珀色的雙眼一沉,眼楮里閃過一絲意味深長:「再說了,你們死了,誰還帶我去找《太陽金經》呢?」
館長和阿德貝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什麼《太陽金經》?費舍爾教授,這只是傳說而已,您是一個大學問家,應該知道這東西只存在于神話之中。」館長裝傻充愣地準備隨便敷衍過去。
「哦?你接著是不是會告訴我,復活伊莫頓的那本書,根本不是《亡靈黑經》?」先生依舊保持著那溫柔如水的笑容和舒心平和慢條斯理的無害語調,走進房間。
阿德貝見狀,立刻迅速上前一步,刀一橫直逼先生的脖子,企圖將他逼退。誰知先生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里,在刀刃接近脖子的一剎那,先生突然抬起了左手,直接空手接下了白刃!他的五指緊扣著刀身,那把來勢洶洶的刀便無法再前進絲毫。
雙手拿刀的阿德貝使出了渾身力氣,別說砍下去了,就連拔,他都無法將刀從先生手里□□,而先生的左手,甚至都沒有出現什麼傷口,定楮一看,原來他的手掌根本沒有接觸刀刃,他完全是憑借著指力,讓阿德貝動彈不得!
先生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因為他知道這里到底誰說了算。他的左手微微用力,便從阿德貝手里搶過刀,順手丟在了地上。「很抱歉讓你受驚了,館長先生。」先生歉意地笑著,拿下了頭上的帽子,雙手拿著將它放到了胸前。
「你想阻止我們將伊莫頓送回他該呆著的地方。」館長臉色陰沉不定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溫和有禮的紳士。「是你誘導了伊芙琳他們,利用他們前往哈姆納塔,然後又利用他們度過了那個怪物!」
「這話又從何說起呢?」先生不解道,「作為一個雲游四海的學者,最大夢想便是研究那些失落的歷史和文明。哈姆納塔是讓任何古埃及學家都瘋狂向往的地方,我也不例外。不可否認,我對《亡靈黑經》有興趣,但是,念出上面咒語的人,不是我,而是館長你的管理員。」
「荒謬!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伊芙琳復活伊莫頓的了?!」館長勃然大怒。
先生依舊氣定神閑。「我可從沒有說過這句話,你多心了,館長先生。」他漫不經心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一個學者對于知識的追求,所以我和阿德貝先生之間恐怕有些誤會。我想找到哈姆納塔,我想找到經書,無非是自己的興趣而已,至于我看完之後,經書如何利用,那就是你們的事了,我並不會打擾。」
「你們知道另一本在哪,對嗎?我只希望我能成為見證《太陽金經》出土的當事人之一,僅此而已。希望館長先生你能夠滿足我這小小的願望,畢竟……」先生將眼楮移動到館長身邊的酒瓶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那瓶酒,在不知不覺間,竟然變成了鮮血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祝要高考的親們高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