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會被任何人銘記的宿命,在伊莫頓身上打破。
最終,所有的幻境一閃,伊莫頓耳旁,準確說是先生耳旁,響起了一個五千多年以來,都沒有再次出現過的空靈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是男還是女。
「僅憑凡人之力還妄想打破詛咒,眾神的意志是高于任何一個地方的死神的。從現在開始,你手上每增加一條人命,你要背負的,就不僅僅只是50年,而是他原本生命的時長。你要替他們活著,替死在你手上的黎民蒼生活著,遭受一切人間疾苦。」
永生咒的懲罰更加恐怖了。
所有的景象瞬間消失,伊莫頓依舊站在那個墓室里,而先生,也依舊站在樓梯下,胸口插著一把匕首,搖搖晃晃幾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的絕望逐漸被一種殘暴的猙獰代替,伊莫頓也只有在剛才閃回的那些片段中,看到先生如此暴戾的一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著,壓彎了腰,像是要把一直壓抑在心底五千多年來的怨恨和不甘全部發泄出來,瘋狂而又不可理喻,直到聲音沙啞,渾身沒了力氣,才軟軟地癱倒下去。
伊莫頓眼疾手快地閃身接住了他。
當接觸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溫暖的胸膛時,先生似乎才回過神來,緩緩將空洞的眼移動到伊莫頓身上。
伊莫頓覺得自己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無論是剛才的歇斯底里也好,還是現在的空洞無神也好,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它的胸膛,緩緩地轉了一圈,又拔了出來。這種痛苦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帶著溫柔與憐惜的眼神,看著先生。
「如果……咳咳……」先生剛剛開口,就咳出了一口血。伊莫頓有些緊張地收緊了握著他手臂的手掌,以他的能力,他當然清楚現在的先生已經是油盡燈枯的狀態,原因絕不是胸口的那把匕首,還有那幾乎被震碎的內髒。他沒有立即死去,大概是剛才那聲音搞的鬼。
「……如果……你想……咳咳咳…報…報仇的話……現在就動手吧,反正……我快死了……」先生嘲諷地笑起來,嘴角那抹艷紅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既淒美又殘酷。他並不知道伊莫頓剛才看到了什麼,所以他才這樣說。
伊莫頓沉默地看著先生,眼神中的情感讓先生破天荒的移開了眼。
「我知道了,先生,姜九黎,就算我現在殺了你,你也不能真正死去,對嗎……」良久,伊莫頓輕輕道。
先生微微一愣,他重新將雙眼放在伊莫頓身上,空洞無神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難以捉模的光。「你……」他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是的,剛才……我全看到了,這五千年來,你……」伊莫頓的聲音有些沙啞和痛苦,但很快他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認真而虔誠地看著先生明亮起來的琥珀色雙眼,低沉的嗓音里帶著一絲乞求之意,「你不會再孤單一人了,先生,讓我陪著你好嗎?我會永遠陪著你,用我無盡的生命,永遠陪著你。」
先生眼神微閃,也不知他在思考什麼,眉頭輕皺,蒼白的臉色和染著鮮血的紅唇形成鮮明對比。驀地,他的眉頭驟然松開,一抹妖冶的微笑在他唇邊綻放,琥珀色的眼里如溫柔的尼羅河水,靜靜地流淌。
他緩緩伸出手,有些吃力地抓住伊莫頓的衣領,不顧他的幫助,艱難地湊到他耳旁。「找到我……」他輕聲道,抓著伊莫頓的手漸漸軟了下來,掉在地上。
伊莫頓抱著先生漸漸冰冷的尸體,先生就靠在他的胸膛,像是睡著了一般,永遠不會醒來。伊莫頓的雙手有些顫抖,雖然,他明白先生並沒有真正死去,但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懷里停止呼吸,這種痛苦簡直要將他整個人撕碎了,甚至連蟲噬之刑都沒能讓他覺得如此痛苦過。
先生的生命還剩下幾千年,對于常人來說,這就相當于永生了,但是對于伊莫頓這種真正永生的特例來說……不夠,幾千年還不夠……伊莫頓的雙眼陰沉不定,抱著先生的手臂不住收緊。他永遠不想嘗試永遠失去他的滋味,這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干脆。
伊莫頓沉默著,墓室里的伊芙琳幾人也大氣都不敢出,跟伊莫頓和先生不是一個劇本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可沒看到什麼記憶閃回,只知道先生突然自殺,然後似乎……真死掉了?接著這個木乃伊就十分痴情地摟著尸體動也不動。
至于他們家通過古埃及語的對話,除了伊芙琳,其他人都听不懂啊,而且就算伊芙琳听懂了,也不了解是什麼意思……所以說導演有兩種劇本這樣真沒問題嗎!說好的打木乃伊拯救世界呢!拜托你們用她能听懂的古埃及語交流成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封閉的墓室里突然刮起了一陣陰風,吹得幾個正常人心底一哆嗦。不過那股風對于他們來說似乎沒有多大影響,它吹過眾人的衣角,撲向伊莫頓方向。伊莫頓知道這代表什麼,也沒有阻止或者防備,靜靜地看著它拂過先生的尸體。
令眾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之間陰風拂過先生的身體後,先生就像細沙一樣被吹散了,隨著微風而去,只留下一堆衣物!
伊莫頓立刻拿起那堆衣物站起身,二話不說也化成一堆黃沙,隨著風而去。
「……呃……所以,現在危機解決了嗎?」強納森看著空蕩蕩的墓室,有些不確定道。
「……也……也許?」歐康納用著更不確定的語氣回答。
在距離哈姆納塔的十幾公里以外的沙漠,炙熱的太陽灼燒著大地,空氣里的沉悶壓抑讓人口干舌燥。突然間,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起來,一陣陰風吹過,帶來一束白沙。白沙漸漸匯聚成一個男人的樣子,他赤著身,他的面容很精致,但你絕對不會錯認他的性別,他的身材很好,每一絲線條都恰到好處。
男人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眼楮閃過一絲光芒,隨即他微眯起眼,抬起手遮著頭頂的太陽,用著意味不明的聲音慢悠悠道:「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啊,伊莫頓,我還以為你會多需要一點時間。」
「我不想讓你等太久。」風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伊莫頓從黃沙狀態回歸到人形,走到先生身邊。「而且,以後我也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你面前。」
先生沉默了,他嘴角帶著笑,可笑容卻沒有到達他那深不見底的雙眼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剛剛重生讓他有些不適應身體,不過他早就習慣了這種不適應。先生用無力的雙手剛剛撐起身子,自己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寬厚的手掌。
他抬起頭看了伊莫頓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推開了他的手臂,自己踉踉蹌蹌站了起來,甚至一晃,差點摔到地上,還好伊莫頓上前扶住了他。沒有衣物的阻隔,那個細腰比想象中還要有手感,光滑的感觸然後伊莫頓心里微微一顫。
「你現在就和初生的嬰兒一樣,根本無法走路,你確定不需要幫忙嗎。」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悸動,伊莫頓問道,盡量將目光放在先生脖子以上的部位。
「不用。」先生依舊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了伊莫頓,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體,「你知道非洲大草原嗎?在那里,所有動物在出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必須學會走路,必須學會奔跑,因為也許草叢里就埋伏著他們的天敵,為了生存,你得適應自然。」
「我也如此,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將會在哪蘇醒。」先生淡然道,看了伊莫頓一眼,微微一笑,微眯起眼,「看來你確實知道了很多關于我的事情啊,連我是以赤身luo/體的姿態重生都知道,你可是我這五千多年來的特例……」
伊莫頓沒有說話,因為他明白先生的意思。
「雖然我不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神靈為什麼要給你看這些無聊的東西……」先生眼里閃過一絲暗芒,但很快就又恢復到往常那溫和的樣子,「無所謂,就算我想要答案,他也不可能給我。」說著,先生接過伊莫頓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悠悠地套上去。
剛剛重生手腳還有些不靈活,但這慢條斯理地動作卻透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優雅,伊莫頓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痴迷的眼神,面帶笑意地看著先生,試圖將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清楚地刻在腦海里。
「費舍爾里拉……」伊莫頓看著先生穿好了衣服,沙啞著聲音突然叫了一聲。
「嗯?……」先生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剛剛抬起頭,就被伊莫頓給抱進懷里,下一秒,一個溫暖的東西突然貼上了他的唇。
伊莫頓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感,當他再次吻上先生略微冰冷的唇時,心底里的*突然擴大,他太想親吻這個男人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他想讓他屬于他,只屬于他一個人,但是……他不能這樣做,五千年的風風雨雨幾乎讓先生除了死就無欲無求,他很難愛上任何人。
所以,伊莫頓只是卑微而小心翼翼地舌忝舐著先生的唇瓣,根本不敢再進一步,然後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那個讓他內心呻/吟的唇,將先生緊緊抱在懷里,壓抑著自己眼底的情/欲,生怕看到先生雙眼里的漠然和拒絕。
伊莫頓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一會兒先生要趕他走,他也要死皮賴臉地跟著。但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先生竟然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攬上了他的腰!
「好了,我們該走了,伊莫頓,難道你要一直站在沙漠里嗎?」先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輕輕拍了拍伊莫頓的後背。
「……嗯?……哦……等等……你……你說什麼?」伊莫頓顯然不在狀態里。
先生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輕輕掙月兌了伊莫頓的懷抱,看著他的雙眼:「你不是說要陪著我?我想就算我趕你走你也不會走吧,那就一起去旅行好了。我們先找到火車站,你知道火車站是什麼嗎?」
「……知……知道……」伊莫頓呆呆地點了點了。
他腦海里其實一直回蕩的只有一句話——先生……剛才……似乎……沒有拒絕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