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9月的登封。M
****第九軍一個新兵營里,幾百名壯丁終于被松了綁繩,穿上軍裝,正式成為抗日救國的正規軍。
劉少林劉富貴簡虎子鄭竹棍四人,被分在一個連里。
上尉連長謝洪鼎用三天的時間,教他們列隊立正稍息向右看起向前一步走,但就是遲遲不給他們發槍。
謝洪鼎老家雖然是淮河泊北面的安徽阜陽人,和劉少林他們只是隔條洪河,但是不管口音還是風俗習慣,謝興鼎都把他們看成自己的老鄉加親信。特別是劉少林,因為小時候他爹用一斗米請一位自稱少林寺化緣的和尚學過幾十路少林功夫,身手敏捷,特別得到謝洪鼎的賞識。
「謝連長,什麼時候給俺們發槍?」劉少林有些焦急地問。
因為早日拿到槍,早日得到訓練,早日上前線去殺鬼子。
但謝連長卻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說你們四個老鄉,耐心等,等上面發槍下來,咱們就發槍下去。」
而過了半個月,謝洪鼎才從上面領下三十支漢陽造,而且很多還是老套筒。也就是說,國民革命軍第九軍謝洪鼎這個連,要四個士兵才一把槍,還沒有子彈發。
但是劉少林劉富貴簡虎子鄭竹棍四個新兵模著那把老套筒,已經是高興萬分,愛不釋手了。
「這麼先進的槍,就是沒子彈,有子彈咱們也打兩槍,訓練訓練。」劉少林舉著老套筒對著遠處作著射擊的樣子。
「咱們去向連座要吧。」劉富貴提議說,「雖然上面沒發子彈,但是連座可是當了多少年老軍官了,再沒有,身上放十幾顆也是可能的。」
「好吧,咱們找謝連座,能給十分八發,咱們一人也可以練兩槍不是?」劉少林說著背著槍就走向連部。
四人見連座門在開著,感覺著也不是外人,就樂呵呵地直接走進去。在四個小伙子心目中,謝洪鼎那可是長官加強人老鄉,連座那麼大的軍官,他現在卻坐在連部里愁眉苦臉。
「連座,有子彈嗎?發給俺們幾發子彈,打打試試?」劉少林進屋就走到謝洪鼎的身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而這一拍不要緊,謝洪鼎平時那以老鄉相待的和善馬上消失了,只見他怒目圓睜。
「什麼沒大沒小的,出去,滾出去!我是上尉連長,****軍官,你們算什麼東西,新兵蛋子,信不信我幾槍斃了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先報告再進來!」
劉少林劉富貴簡虎子鄭竹棍四個人馬上驚呆了。
是呀,人家是連長是長官,自己只是新近被抓壯丁綁了來的新兵蛋子,怎麼就沒想著那些差距呢?四個人嚇了一頭汗,一貓腰鑽出屋門。然後劉少林立立正正地站在門前喊︰
「報告連座!我們有事面見!」
「進來!」謝洪鼎顯得嚴肅起來,「你們有什麼事?」
「報告連座,」劉少林立正行禮,「我們想領幾發子彈,練練槍法,早日上前線打鬼子!」
「領子彈?」謝洪鼎冷笑起來,看看四個新兵蛋子,「沒子彈領。」
四個新兵蛋子有些不信地看著謝洪鼎,沒來之前劉少林的分析馬上重現眼前。真沒子彈嗎?沒多有少總有吧?
正在四個小伙子失望泄氣的時候,謝洪鼎看了看門外,見沒有其他士兵,然後緩和了口氣。
「以後在當眾場合,你們對我尊重些,我畢竟是上尉連長。至于你們說要領子彈?」
謝洪鼎搖了搖頭,臉上忽然浮現出無奈、失望、憤懣等等各種復雜的表情出來。
「老子打鬼也打了五六年了,一個班一班地死一個連一個連地沒,老子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一次又一次,也殺鬼子不知道多少,但老子現在還混不成委員長和湯司令的嫡系部隊。現在我都不想打鬼子了,現在給老子的槍還不如以前的中正式或新式漢陽造。而且現在咱們這一百二十人的連,就三十把老掉牙的漢陽造,還不給子彈。」
劉少林四個新兵愣愣地站在那里。
本以為老套筒就已經夠先進了,沒看到簡保長帶著十幾位保丁下鄉抓壯丁時吆三喝四八面威風,十幾把槍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老套筒,沒想到現在還有比老套筒更先進的槍!今天四個新兵算長了見識。
並且本以為自願當兵上前線,參加了****拿著武器殺鬼子,沒想到殺鬼子前,這里還分嫡系不嫡系,四個兵才一把槍。
「這三發子彈你們拿去吧!」謝洪鼎可能是看在老鄉的面子,所以從口袋里模出幾發子彈,「不過你們沒有練槍的機會了,天黑咱們整個營就要行軍,給委員長和湯司令的嫡系部隊搬運輜重。」
劉少林一臉驚訝地握著三發子彈,怎麼?現在連把這三發子彈打出去的訓練機會都沒有了?
直到1944年的2月半,劉少林的三子彈也沒有射出去一發。
這個將近半年的時間里,謝洪鼎跟著他的營長郭紅,一直在給湯司令的部隊運送輜重物質。
在這半年時間里,劉少林他們還認識了同是淮河泊抓丁的王叔青和黃玉材。有時候這淮河泊的六個老鄉坐在一塊,聊著淮河泊的故事,都能讓上尉連長謝洪鼎眼紅生氣。
如果說劉少林的個頭高,簡虎子的矮結實,劉富貴白胖敦,鄭竹棍縴瘦細條,那麼王叔青的黑就特別地顯眼。王叔青說他家世代都是給人放鴨的,天天曬日頭,他爹比他還要黑。但是黃玉材更特別了。黃玉材是六個人中間年齡最大的最白的,就像一個老書生一般。這家伙一直幫人家抵壯丁,拿了一些洋錢,有時候串螞蚱時跑,有時候當一年兵再跑,反正是早就月兌離農業皮膚修得白白的把抵壯丁當成生意做。但這次幫人抵壯丁,押運看守得太緊,逃跑一次又沒有逃跑成功,也只得死心踏地跟著謝洪鼎來當兵了。
那天,營長郭紅帶領全營官兵搬運輜重在登封西,忽然從東往西潰來足有一個團的****,而且裝備精良,中正式、新漢陽、機槍鋼炮等先進武器一應俱全。
營長郭紅正遲疑著,這里只是登封西幾十公里處,北邊鄭縣南邊許昌東邊新鄭、密縣就連更遠的尉氏都在****的控制之下,日軍現在還在開封一帶,難道日軍開始全面進攻了?
在一位諸多士兵圍護之下的一匹戰馬之上,一位團長模樣的軍官向著郭紅看來。
「長官,請問日本鬼子打來了嗎?」郭紅無意地問道。
「鬼子偷襲,大約一個中隊,穿過新鄭突然出現獅子嶺。我部不是潰逃,我部奉命後撤適當位置,等待湯司令統一安排!」那位團長模樣的軍官說道。
「營座,他們分明就是膽小鬼!」在郭紅旁邊的上尉邊長謝洪鼎小聲地嘀咕。
郭紅還不待說話,那邊那個團長馬上火了。
「他娘的,誰說老子是膽小鬼?老子這是執行命令,****嫡系部隊打光了,到時候如何對付八路軍?你們他娘的有種,也拉上前線去給鬼子練練?鬼子就在東邊獅子嶺,新鄭長葛的駐軍連出城都不出城,想讓老子一個團給他們干,老子只能奉命請示湯司令後撤。正巧你們龜孫子不怕死,有種你們去打?!來人,給湯司令發電報,我們來運輜重,讓這個搬運營抵上去!」
氣氛異常地緊張起來,那邊的潰軍停了下來,嘀嘀地似乎真的在發電報。
「營長,都怪我,本來以為聲音小,他們听不見。」謝洪鼎抱歉地對郭紅說道。
「別說這些了,將士在沙場,戰死也值得,我們絕不當縮頭烏龜。」郭紅的眼楮紅紅的,似乎他也為現在他這個搬運營的任務而憋屈,只見他大手一擺,「來人,給師部發報,我營要求立即上前線打鬼子!」
「嘀嘀嘀!」
郭紅正遲疑間,他的發報員發出的電報已經有了批復。
郭紅接過電報批復,然後看了看對面潰軍的團長。
「怎麼樣搬運營?接到命令了吧?看著打鬼好玩是吧?有種拉上去練練呀!」那團長似是挑唆地笑著。
「練就練,我還怕不成?」郭紅的眼楮都紅了,聲音也是帶著怒火,「老子也是黃浦軍校進修過的,老子的戰士幾個人才一條槍,你把武器留給我!」
「好,」那團長表現得慷慨起來,馬鞭一揮,「給他們留下漢陽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