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鼎並不懂日語,他把一中隊隊長趙譚也帶了去,趙譚和劉少林一左一右地跟著謝洪鼎走向醫務室。M
三人的走動,馬上被幾個吼罵的日本兵舉著的刺刀逼停。
「混蛋!支那豬,你們地什麼地干活?」
「太君,」趙譚很不願意地低聲下氣,並陪著笑臉,「我們要找木村醫生,病人ソ情況ズコゆサ?」
幾個鬼子兵听到趙譚會說日語,臉上竟然露出笑容,擺擺手︰「行わネウブよ。」
三人敲了醫務室的門,福田和子一臉笑意地躬身拉門,並把他們迎了進去。
劉少林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它就在食堂的左邊,靠著門樓。雖然這間大房子也是竹林結構,但竹木結構的材料明顯比戰俘營的棚屋粗壯許多,木板釘的牆也很嚴實,並沒有八面透風的一點影子,並且木板牆上涂滿了白灰,加上一些醫藥櫥櫃和鋪著潔白床單的床鋪,顯得這間大房子干淨整潔。
而在靠里邊還有個後門,那邊明顯有個小些的房間,顯得更加整潔,野田和子正在幫一個日本兵在那邊吊點滴。
很明顯的表示,外面的房子是給戰俘看病用的,里邊是給日本兵看守監工用的。按理說,鄭竹棍應該在外的大房間某一個床上躺著,正在接受著木村醫生的治療才對,但外面房間數十個小床,並沒有一個戰俘的影子。
鄭竹棍人呢?劉少林的心馬上懸了起來。
「何ろ御用ザエろ?」福田和子婉聲地問道。
「我們來看我們的病人,鄭竹棍呢?」謝洪鼎看著和子疑問著。
「和子小姐,私ギグソ患者鄭竹棍ゾジアザエろ?」趙譚微笑著看著說。
和子的臉忽然暗了下來,她好像有種難以齒口的表情,目露悲切,但那種悲切很快被她故意地掩飾下去。也就是這個時候,後門忽然打開,里面的野田和子走了出來。
「和子取ベ合マスゆ彼ヘ!れパサデザボ。アアズ入ゲサ勝手ズゾザわスゆ!」
野田和子一臉的討厭、鄙視、狂怒,這種狂怒讓劉少林感覺,它怎麼會出現在一個漂亮的女孩的臉上。而後門外傳來木村醫生的喊聲,福田和子跑了進去。
「我們只是問問鄭竹棍呢?」謝洪鼎堅持道。
「死了,」野田和子忽然用很地道的中文講道,「進來半天就死了!」
這讓劉少林更加相信,當時流傳日本為了侵略中國,培養了很多中國通的說法是正確的。
「死了?走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你們說進一步治療很快就會好的?」劉少林憤怒地看著野田和子。
「死個病人不是很正常嗎?」野田和子鄙夷地看著劉少林,忽然捂住鼻子,「你們快出去,不要在這里臭房間!」
「和子ゾ、友達ズウサ禮儀正ウゑ!」
木村醫生忽然從後門走了進來,他一臉笑意地看著謝洪鼎。
「大隊長ゑモ!你們的病人進來後,情況很糟糕。我們經過兩天治療,病情沒有好轉,便把他送到町里醫院去了。你們放心,只要他康復之後,我們會通知你們的!」
「真的?」謝洪鼎疑問地看著木村,現在他也有些糊涂了,野田和子說竹棍已經死了,木村卻說他被轉到醫院治療。到底是什麼結果?
「千真萬確!」木村盯著謝洪鼎的眼楮,並且很誠懇地點著頭,「你們地回去吧,不然他們地會找你們地麻煩!」
木村的話剛講完,從外面跑進來四五個日本兵,舉著干牛鞭邊打邊罵︰「タろビボよ!以後不通報地不準進來!」。
三人一路被趕回戰俘營的1號屋棚,李淮山看著謝洪鼎愁眉莫展,便急切地問︰「竹棍怎麼樣?」
「兩個答案。」謝洪鼎搖著頭,「那個野田和子說竹棍已經死了;而木村醫生卻說,竹棍被轉到上松町的醫院。」
「這怎麼可能?」李淮山搖著頭說,「從日本侵略中國,這多少年了,鬼子怎麼可能變得這麼仁慈?」
「我總感覺著竹棍死了。」謝洪鼎看了看劉少林,「現在這種情況,整個戰俘營只累死的病死的活活打死的每天不在五人以下,天天都在死人,竹棍的死,在鬼子的眼中又算了什麼?」
「老謝,」李淮山看了看左右,不過他見少林富貴趙譚都在謝洪鼎的旁邊,他並沒有避的意思,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這樣的話遲早會被鬼子一個一個整死完的,第二大隊史密斯上尉那里更糟糕,他們的身體情況更差,可能被俘的時間更久,每天死的人都比第一大隊要多。看到史密斯上尉那痛苦的表情和眼神,我想我們難道一個一個等死,就不能想點辦法嗎?」
「關鍵是我們在一塊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謝洪鼎為難地說。
「與史密斯上尉的聯系,我想我們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讓少林做我們之間的橋梁,他學過少林功夫,雖然不怎麼厲害,但身手比一般戰俘要靈活。史密斯上尉又會中文,以後我們之間如果有什麼話,就讓少林來傳送。劉少林!」
李淮山渴望地望向劉少林。
但劉少林卻搖了搖頭,他一直沉浸在接連不斷的失去戰友的悲痛之中,他真沒心思去當什麼橋梁。
「我可能不行!」劉少林抱歉著,「肯定不行,我根本沒學過偵察技術。」
「你行,我相信你!」李淮山堅定地看著他。謝洪鼎對劉少林也點了點頭。
「少林,你不行的話,就沒人行了。」謝洪鼎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振作點兒,不然我們會死更多的人。」
「想著簡虎子、想著鄭竹棍、想著王叔青,想著被鬼子折磨死的那麼多的人,你會行的!」
李淮山也走了過來,鼓勵著他。
李淮山忽然看了看這間屋棚的窗戶,然後以只有他和謝洪鼎劉少林三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道︰「明天瞅機會和史密斯上尉說一下,我們要在第十七間房靠里窗的床板下面,和他們挖一條密道。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劉少林听後,不解地望著李淮山和謝洪鼎,但他們很滿意地走回各自的床鋪前面。然後開始接著咀嚼那干硬如石的糠團,間或喝一口有些苦澀的鹽水湯。
戰俘營屋棚內的燈很快地滅了下來,整個營區只有偶爾掃過的探照燈,和鬼子狼狗的叫聲,再有就是一些戰俘的腳被石塊劃傷開始感染化膿的疼痛聲。
掏礦石背礦石是個很繁重的勞動,戰俘們腳上的鞋子,本來就穿了數年數月,而來到這里大多數只有三天,鞋底就被石子的堅刃劃破磨穿,繼而劃傷腳底板,一條條小口子橫豎相連,大的張得像小孩嘴一樣裂開著。而劉少林的腳也劃了幾條血口,在潮濕的鞋底和暗紅色的礦水的浸泡下,又癢又痛。
而劉少林是從小就模滾爬拿打出的苦孩子,他似乎對這一切不曾表示痛楚似的,不像劉富貴,富家公子的腳底板開始了化膿,不停地叫痛著。
劉少林正要合眼而睡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對面的李淮山左邊和他相對的兩個人忽然爬起來,翻開兩塊木板,鑽到床下。
那兩人是李淮山的八路軍戰士,稍高個三十來歲一臉嚴肅的那個叫周斌,是位排長,稍矮長著一張女圭女圭臉一說話就笑的那位小伙叫馬三偉。大家平時喊白了都喊馬三尾。
而李淮山見到周斌和馬三偉鑽到了床下,連忙把床板蓋好,重新鋪上被子。
挖地道這就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