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俘們來到礦洞前的時候,一個大家有些陌生的日本軍官站在了那里。他比野田中隊長瘦一些,皮膚也白些,看起來不那麼凶惡,他左手握著武士刀,另一個袖管里卻空空地飄蕩著。
劉少林馬上想起來,這就是大家上岸第一天來戰俘營松井介紹的福田中隊長。說到福田中隊長,他與醫務室的護士福田和子不知有沒有關系,可是一個姓氏。
福田中隊長站在礦洞前,靜靜地看著戰俘們,然後他突然開口,而他身後的幾名翻譯馬上也開始工作︰
「アソ2日間ゾ私ソヱьЗ!ノモスゆサれシスウゑ正直!」
劉少林就听到中文翻譯翻譯道︰
「這兩天是我的班,你們工作一定要老實!」
「所有人不分洞內洞外,在洞底背上礦石,出洞直接背到山下的火車上!」
「並且我一整天都站在洞外,每一個經過的戰俘,必須對我鞠躬口喊‘太君’以示對我和大日本皇軍的尊重!」
「不然,將受到處罰!」
「你們要感覺到,我的到來,將比以前更嚴格!」
……
所有的戰俘都愣住了,真是換個鬼子換個死法。表面上看這個溫和的福田中隊長,竟然比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野田中隊還要狠毒。看來,人的凶惡,不是長相和善就和善些。
就說這從礦洞內直接背著礦石向山下吧,那濕腳濕鞋和負重一百多斤的情況下,踩著下山的陡路,怎麼安全怎麼方便呢?
每次出洞走在他的身前,都要鞠躬喊他太君,那麼,耽誤工作是一,還有就是讓戰俘們一趟一次地打自己的臉,那麼戰俘會不會心情浮蕩,進而影響了工作呢?
「我才不喊。」劉富貴說,「這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死了,今天死也不過早些死罷了。」
「我贊成你,富貴,我們一道,到哪里都一道。」劉少林緊緊地握住富貴的手。
干活可以,饑餓可以,挨打受罵可以,這一次一次地喊太君,太他祖宗的傷自尊心了。
「傳我命令,為了活下去,全部按照福田的要求做!」謝洪鼎忽然咬著牙說。李淮山點了點頭。
第二大隊史密斯上尉戴維斯中尉也在傳達他們的命令。
福田在一群日本兵的簇擁下,站在了鐵礦洞口的一塊石頭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每一名進洞的戰俘,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傲慢。
在走進洞內,謝洪鼎連忙趕到劉少林的身邊。
「少林,我知道你兩有脾氣,但在鬼子的面前,再大的脾氣都給我吞了!」謝洪鼎咬著牙說道。
「他叫每過一趟,都要鞠躬喊他太君,這太傷人心了。」劉少林瞪著眼楮看著腳下踩著的水花。
「但你不喊呢?後果是什麼?為了活下去,我們必須忍辱配合!況且,你听了李連長的解釋,你就會喊的。」謝洪鼎笑著轉臉李淮山。
劉少林心說,喊太君還有什麼主動的嗎?但李淮山走到他的旁邊。
「是周排長提的醒,我覺得有點下流,但也是鬼子逼的。周排長,給少林說說。」
周排長本來和劉少林隔了幾個人,他連忙擠過來,先等過去兩個日本兵監工,然後就笑道。
「太君怎麼不能叫呢?淘汰的汰毒菌的菌,汰菌,淘汰的有毒細菌。」周斌排長笑著,「信不信,等會兒我喊他烏龜孫,他一樣地笑!你想呀,就當喊汰菌,把汰菌當成龜孫子來看,每喊他一句,就罵他一句龜孫,又何樂而不為呢?」
「好吧,我等會看你怎麼喊他龜孫的!」劉少林笑了起來。這個周排長挖地道有一手,對付狠毒鬼子也是有一手的。
不久,大家便來到礦底,每人裝上滿滿一袋礦石後,開始趟著到膝的紅水往外走。
終于來到了洞口,可能是世界十二國戰俘對福田的喊叫要一個接一個來,所以聚了不少人排隊。
而福田站在那里,卻是不停地罵人打人,一個瘦高的美國戰俘背著礦石走到他的身前,鞠躬之後,叫了聲「Gentlean!」
「何メ行ゲサモクプ?」福田瞪著他。
「Gentlean!」那位美國戰俘繼續點著頭恭敬地說。
福田看向了翻譯,翻譯連忙說︰「Жラ⑦Ьюс⑦!」
「Жラ⑦Ьюс⑦?」福田中隊長搖了搖頭,忽然用著蹩腳的中文說道,「我在中國為帝國征戰數年,我地在那里,通通地讓他們喊我‘太君’,不喊就槍斃!」
「你地就喊我‘太君’!」福田用戰刀敲了敲美國戰俘的腿說。
「太君!」美國戰俘費力地喊道。
「メ通ェサ!」福田擺著手滿意地笑了。
接著數十位美國戰俘都費力地喊著「太君」通過。
但當幾名法國戰俘經過時,他們不管怎麼喊,都喊不像,被福田和他手下的鬼子兵一頓猛揍,打得幾個法國戰俘哭爹喊娘。其中一個法國戰俘由于打倒時頭撞上石頭,直接是腦袋流白躺在了地上。
有三名中國戰俘,由于是張松林的部下,可能對謝洪鼎的命令有所抵觸,並且尊嚴一上來,就擰著勁不喊。
劉少林以為,福田像揍法國人一樣,就算打死一個也就算了,而松田卻掏出駁殼槍,三個點射,讓三名中國戰俘直接倒在了那名腦漿崩裂的法國戰俘的尸體上。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死了四人。這讓人很心痛,一種恐怖馬上籠罩在戰俘山中間。
但是接下來還沒完,英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新西蘭的戰俘都說英語,他們學著美國人喊著蹩腳的「汰菌」,也順利地過了過去。但是幾十個荷蘭人就麻煩了,他們不管怎麼學都學不會「汰菌」的發音,結果有兩名荷蘭人實在是忍受不了,就直接背著礦石從福田中隊長的面前走了過去。
福田哪能容下這種大不敬的行為,在他們走到洞外下坡之時,他再次掏出駁殼槍,砰砰兩槍,竟然讓那兩位荷蘭戰俘,直接是連人帶石頭,滾下了山。
「都給我老實些!」謝洪鼎咬著牙說。
沒人說話,大家靜靜地看著周排長,他走在最前面,背著石頭樂呵呵地來到福田的跟前。
「龜孫!」周排長彎過腰樂呵呵地叫道。
「你地說什麼?」福田瞪著他。因為龜孫這個詞語,他在中國數年還沒听說過。
「龜孫!」周排長還是用著他那北方漢子濃重的口音說著。
「不叫‘太君’叫‘龜孫’,你地罵我?」福田的左手握向他的駁殼槍。
「在我們那里,‘龜孫’要比‘汰菌’大上幾百倍地!」周排長故作嚴肅地說道。
劉少林差點笑出了聲,可不是,烏龜孫子再小,也有指甲大吧,而毒菌小得可是看不見的,何況還是被淘汰的更小的毒菌呢?
「大上幾百倍地?」福田懷疑地看著周斌。
「是的,我以性命保證!」周斌立正說道。
「孫?やスギゾ翻ウサノネウブよゾ、良ゆろゆろ?」福田轉身看著他的中文翻譯。
那名翻譯卻咧了咧嘴,不過很快他微笑著說道︰「中國ソ文化ゾ奧深ゆ、ネク多ゑソエィゆ。「貴尊」ゾ確ろズシサパ良ゆ呼稱!」
「好地,龜孫,良ゆ!」福田滿意地笑著,一擺手,周斌背著石頭安全地過了去。
「龜孫!」劉少林背著石頭通過。
「龜孫!」劉富貴背著石頭通過。
……
每位戰俘經過之時,都如此地稱道。甚至于一些美國等其他十一國戰俘,也都費力地叫著福田「龜孫」。
但是,每個人在通過福田的面前突然感覺安全時,路旁邊的一名法國戰俘三名中國戰俘的尸體,和滾下山坡的兩名荷蘭戰俘的尸體那種悲慘的死狀,卻深深地刺痛著每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