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阿莫斯拿著一床薄被與劉少林睡在穹屋里。穹屋里雖然潮濕,但沒有外面的寒風和鬼子鞭撻,倒也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不過兩人睡下來還有些發冷,他們開始還不願相擁而臥,但在寒冷的驅使下他們半夜醒來,竟然驚異地發現,彼此相抱得很緊,如新婚夫妻般緊緊膠粘一起。
而這種肌膚相處的好外就是,彼此享受著對方身體的熱量,不再那麼寒冷。這是戰俘們取暖最好的方式。
凌晨的時候,兩人听著屋頂腳步聲的離去,揭開地道頂部的木板,貓著腰順著黑暗中的通道準備到劉少林所說的第一間的屋角去觀察廣場上的情況。經過戰俘長官的商討,從一號棚屋到食堂挖一條地道,可能是現在的當務之急。而通往山上的通道可能暫緩一下。
在整個戰爭中盟國還沒有大逆轉的情況下,大家都明白,就是通往戰俘營外面的地道打通,戰俘能逃到山上一些人,但那又怎樣?
山下圍的都是鬼子兵,對待外國人,所有的日本人哪怕就一個種地的農夫都顯得是那麼的心齊。那後來的結果還是被發現、被圍捕、被屠殺。
而當下最要緊的是戰俘們的饑餓問題、傷病問題。
整天從事挖掘防空洞的繁重勞動,只給一把米糠吃,不說營養什麼的,連最起碼的半飽都不能保證。而掏石頭扛石頭打混凝土,都需要戰俘們一身的力氣。那些力氣卻不能從食物中的養分來,而只能從戰俘本身的肌肉、脂肪上一點點地搜刮,所以戰俘們越來越苗條越來瘦削越來越骷髏。
一些戰俘因為勞累饑餓疾病紛紛倒下,在路邊甚至工地中,卻得不到日本人的同情,更得不到抬出去治療,只得到鬼子刺刀和子彈對他們殘喘生命的終結。
而很多戰俘,只要扶起他們,讓他們在床上休息,稍加改善飲食,吃一點細糧,就會活過來進而重新在戰俘營生活。
劉少林和阿莫斯剛剛來到第一間房,他們就被門樓里忽然出來的一隊鬼子兵走向驚呆了。那隊鬼子兵背著三八大蓋步槍,打著手電筒,在經過廣場上時突然分成了兩隊,分別向著兩個戰俘營的棚屋而來。
兩人大氣都不敢喘,連忙就地輕輕地掀開床板,鑽進了劉少林昨天鑽過的地方。
兩人趴在下面,听著越來越重的腳步聲,一聲不吭。而阿莫斯趴的地方正巧是劉少林昨天趴過的地方,他不但看到鬼子一步步地逼來,還看到廣場兩角上的崗樓、大門上的門樓、醫務室和食堂。
他開始佩服劉少林真會選地方。
大約六七個鬼子,晃著手中的電筒,進了一號棚屋,就開始四處亂照。甚至一些鬼子不停地掀開床板,察看著情況。
劉少林心中有數。野田和子把所看到都經過木村醫生回報給了松井,松井肯定會相信野田和子,而不會相信福田和了。在這種戰爭年代,在一個經過瘋狂法西斯擴張洗腦的大環境里,一個日本軍官不會相信一位心地善良對弱者抱著同情心的福田和子。
松井肯定加派了戰俘營白天的看守情況,他雖然昨天沒有抓到那位逃亡者,但後面,他一定要抓到他,讓他在躲藏中不得好過。
兩個人似乎習慣了潛伏,在這隊日軍查無所獲返回門樓後,阿莫斯在黑暗中拍了拍了劉少林的肩。
「少林,」阿莫斯輕聲說,「你會選地方,我感覺我們就按你說的,從這里下手,挖一條通往食堂的通道出來。」
「好吧,動手。」劉少林從背上拔下那把僅有的一把鍋鏟,他一鏟一鏟地挖著,阿莫斯則接過那些土,裝在一個麻袋里。
謝洪鼎李淮山史密斯戴斯他們,在早晨出工時會一個人偷偷地裝一把土,把他們帶到山下,趁著鬼子不注意,撒在腳下或路邊的草叢中。
……
……
大約一個星期後,謝洪鼎史密斯他們又派下三位戰俘,劉少林與阿莫斯成立了地下行動小組,劉少林阿莫斯是小組的兩位負責人。
三月底,通往食堂的地道終于挖通,黃玉材和另一位美國人,則在食堂燒火的柴下捅下一個兩米深的竹棍,這讓劉少林阿莫斯很輕松地就發現了方向。他們把地道打到那里,然後把露出的竹棍推上拔下幾十次,甚至上面的黃玉材還澆了一瓢水,又經過一番的推上拔下之後,一條拇指粗的小洞便光滑地出現了。
在以後的多少天里,從小洞里不但滑下來面粉、蠟燭、米糠、火柴、食鹽,甚至還有些清水流下。
這讓地下小組五個成員,基本可以吃個半飽,又聚積了一些食鹽和面粉等稀缺物質。
而在與穹屋通連的主地道里,劉少林阿莫他們又挖出兩間小屋,幾位傷病嚴重的戰俘被轉移了下來。
劉少林阿莫斯他們一邊用鹽水擦著他們的傷口,一邊用面粉攪些面水滋養他們。而很多傷病者因此而活過來,甚至有幾位加入了開挖通往戰俘營外面的地道中來。
……
……
劉少林阿莫斯躲在地道的生活雖然單調,但對于有著挖掘任務的他們來說,時間還是過得夠快。大約四月中旬的時候,他們已經估計著地道通到外面足有十數米了。也就是說,再有兩個月,地道的出口距離這里稍遠些,比如一公里,那麼鬼子在崗樓里就很難發現。何況灌木叢開始發芽,野草也冒出綠女敕女敕的尖尖。
地道里雖然每天都有傷病員進入,但謝洪鼎史密斯為了不讓鬼子發現少人的秘密,一些康復些的戰俘與傷病嚴重的戰俘在數量上進行了一些調換。而戰俘在山上山下都接觸不到水源,也沒有洗臉的機會,那種灰垢,反倒為好壞傷員的交換提供了秘密的遮掩。
而劉少林與阿莫斯在地道下,也感覺到了外面世界似乎在悄悄志發生改變。在每個地道的洞口,戰俘們白天黑夜都能听到山下的上松町響起的防空警報那刺耳的叫聲。接著,便有著震動天地的飛機轟鳴聲音經過。
「是B29,」阿莫斯拍著劉少林的肩膀,「我們美國的B29。」
阿莫斯的聲音似乎充滿著自豪,那種轟炸機劉少林在山下干活時也見到過,有著巨大羽翼在空中快速劃過帶起一串震破耳鼓的聲音的B29。
「當然兄弟,」阿莫斯握著劉少林的手,似乎想補充些什麼,「在法西斯日本鬼子面前,B29不但是美國的,而且是世界上堅持正義的所有盟國人民的,B29是消滅法西斯日軍結束戰爭解放我們達到和平生活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