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新生入學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個晚上,熄燈時後我並沒有睡覺,而是和同寢室的室友們一起閑聊。這是我們進校以後第一次「秉燭夜談」。
其實當話題剛開始時我並沒有怎麼參與,甚至最初在岳清然和柳絮高談闊論的時候我只想快些睡覺,直到凌舞楓突然說起一個恐怖的傳聞時,才引發了我的興趣。
對了,差點忘了介紹一下,我們寢室連我在內只有四個人,我、岳清然、柳絮和凌舞楓。
記得那天晚上岳清然和柳絮正討論著如何才能加入學生會的事,凌舞楓卻忽然開口問了她們一個和這個話題完全不搭界的問題︰「你們否听說過一個流傳在學生會中的可怕傳聞?」這個問題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好奇。
我至今依然記得凌舞楓當時那故弄玄虛的神情。「這個故事在校園里流傳了很久,你們難道一點都沒有听說過嗎?」
「到底是什麼故事?」岳清然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是有關一條可怕的小路的故事。」
可怕的小路?莫非是校園怪談之類的故事,這立刻引起了我的興趣。
「可怕的小路,是不是鬼故事?快說來听听,我最愛听鬼故事了。」睡在上鋪的柳絮探出了半個腦袋。靈異傳說永遠是校園里最讓人感興趣的話題。
凌舞楓壓了壓她的嗓子繼續說了下去︰「你們應該知道,醫學院里有停尸房。」
岳清然說︰「這誰都知道,怎麼了?」
凌舞楓問︰「你們去過學院的停尸房沒有?」
柳絮搖了搖頭說︰「沒有,難道你去過?」
「是的,在我听說了那個故事之後去了一次。我們學院的停尸房真的很奇怪,孤零零地坐落在第四校區的樹林中,只有一條穿越樹林的小路通到那,真夠陰森的。而傳說中所提到的那條可怕的小路,就在停尸房的不遠處。」
岳清然有些不耐煩起來,打斷她的話說道︰「行了,別老賣關子了,那條小路到底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快些說。」
凌舞楓接著道︰「曾經有一個學生會的會員,因為晚上在實驗樓里呆晚了,為了趕在十二點寢室關門之前回去,所以就抄近路從那條通往停尸房的林間小道回去,結果卻再也沒有人見到他。三個月後的一個晚上,他卻又神秘的出現在第四校區的樹林中,只是他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神志不清,最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是不是真的哦?」不知為什麼岳清然似乎是在有意和凌舞楓過不去。
凌舞楓也不去理會她,而是接著講那個的故事︰「從那以後就有不少人對他的神秘失蹤和再次神秘地出現感到好奇,但至今也沒有人知道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他被人發現的時候不停地自言自語喊著︰‘死人,好多死人!’並用手指著樹林的深處。于是有人懷疑他在無意間進入了那片樹林中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並且看到了恐怖的景象,以至于精神失常。」
「這故事你是從哪听來的?」柳絮問道。
「我也是偶然在食堂里听高年級的學姐們談論到這話題。」
「哈哈,在大學里總會有一些恐怖靈異事件的故事流傳,大多是道听途說,有誰親眼見過?」岳清然再次向凌舞楓發難。
「切,信不信由你們,總之凡事都不可能會空穴來風。以前那片樹林還被圍牆圍死過,這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曾經要將那片樹林用圍牆圍起來?」柳絮對于這個故事的興趣越來越濃。
「听說曾經有人死在那片樹林里,還有人在里面看到了已經死去的人。」
「幽靈!」柳絮驚呼。
「嗯,應該是。听說在那片樹林中的一棵香樟樹下面還埋葬著一個女孩子的骨灰。」
「真是恐怖!」柳絮吐了吐舌頭。
「听說那個女孩曾經就是為了揭開這樹林中的秘密而死去的,一個一直深愛著她的男生最後將她的骨灰埋在了那棵樹下。那個男生是唯一參與調查過這樹林秘密的幸存者。」
听凌舞楓說到這,我再也按奈不住好奇,加入到了他們的話題之中︰「唯一的幸存者?那他一定應該知道那條陰陽路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凌舞楓見一直靜躺在床上的我也加入到了討論中,不覺更加興奮起來。「是的,他應該知道這個秘密,但是他卻沒有機會說出來。」
我不覺有些奇怪,問道︰「你剛才不是說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嗎,怎麼卻沒有機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呢?」
凌舞楓回答道︰「因為他最後變得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是因為心愛的人死去讓他受了精神上的打擊,還是因為被這邪惡樹林的詛咒加身,總之最後沒有人理會他。他一個人在這校園中孤獨地走完了他的學習生涯,把這個秘密帶出了校園。」
柳絮接著問︰「那麼有人知道他畢業後去了什麼地方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各種說法不一,有人說他離開這里回家了,也有人說他死了。」
「死了?」我忍不住也問了一句。
「是的,就在上個月吧,鏡湖山莊發生了一起離奇的案件,說是死在里面的就是那個人,不過我是不相信,按理說認識他的人早都畢業走光了,怎麼那麼快就會傳到學校里來。」
「鏡湖山莊是什麼地方?」柳絮又一次問道。
「就是……我暈,忘了你們都不是本地人了,說了你們也不清楚,有時間我帶你們去。」
「說了半天還跟真的似了。」岳清然冷不丁的又冒出了一句話。
凌舞楓對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沒聲好氣地回了一句︰「我不過是在跟你們講我听到的有關那片樹林的故事,又沒說一定就是真的。」
柳絮見兩人的話里已經帶上了一絲火藥味,連忙出來圓場說︰「是啊是啊,不過是大家茶余飯後的閑談,你就別那麼較真好不好?」
岳清然顯然對這樣的話題並不感興趣,說道︰「好好好,你們慢慢聊吧,我可先睡了。」
凌舞楓見岳清然翻身睡去,又拉開了她的話匣子︰「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什麼辦法?」我和柳絮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了這句話。
「去那片樹林里找到那棵香樟樹,挖開下面的泥土看看到底有沒有骨灰。」
「要去你去,萬一真有骨灰那可嚇死人了。」柳絮的語氣仿佛就像她已經看到了埋在樹下的骨灰一樣。
「唉,說是這麼說,這樹林那麼茂密,誰知道在哪棵香樟下面。不過我對這個故事倒是挺感興趣。哎,你們怎麼樣?「
柳絮說︰「要是這故事是真的,那我今年放假回去參加高中同學同學會的時候,可就有話題了。佩佩,你呢?」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著頭仔細地回憶著這些話中的內容,它不知為什麼在我的心頭顯得有些沉重。片刻之後我方才回答說︰「我倒希望之只是一個普通的鬼故事,而不是真的。」
柳絮對我這樣的回答很是失望,對我說︰「是嗎,我還以為你會和我一樣希望這故事是真的呢。」
凌舞楓說︰「是啊,你居然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傳說的來龍去脈嗎?」
我搖了搖頭回答說︰「是的,我也很奇怪為什麼我會這樣,剛才我是對這個故事有些感興趣,否則我也不會參與進來,而是和岳清然一樣睡覺了。可是當你說到香樟樹的那一段情節時,我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希望這只是一個虛構的故事。」
凌舞楓听了我的敘述後不覺也產生了好奇心,「唰」的一下從床上跳下,走到我的床沿邊問道︰「是什麼樣的直覺讓你有這種想法?」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嗯,那如果你想起的時候,記得告訴我哦。」
「好的。」
寢室在黑暗中逐漸恢復了寧靜,我知道他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可我卻怎麼也睡不著。這並非是因為凌舞楓所講述的這個故事讓我感到恐懼,而是因為我總覺得她今天所說的一切,似乎都能在我曾經的夢境中找到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自從進入這所學院之後,我就時常地做著各種恐怖的怪夢,並且這種噩夢幾乎一天也沒有停止過。
我時而夢見自己在一片黑暗的樹立中飛快地奔跑,躲避著來自暗處不明物體的追擊;時而我又夢見自己站在月光下的一口井邊,望著倒映在水中的月亮,看著水面反射出來的自己的臉。猛然間井水「咕嘟咕嘟」冒了起來,而我的臉也在水波中扭曲變形,接著從水中翻起了一綹頭發,頭發越來越多,逐漸蓋滿了水面,然後沿著井壁爬了上來,一下子纏住了我的脖子,將我拉入了冰冷的水中。
時而我又夢見自己站在了一棟奇怪的建築前,那是一所古老的歐式紅磚房。房子的前面是一個圓形的水池,水池中站立著一樽白色的少女石雕,四周則是一片黑黑的松林。當我走近水池向池內觀望時,則看到了水池中堆滿了死尸。
時而我又夢見我站在一棵高大的樹干前,觸模著它那粗壯的身軀,在上面尋找著,最後終于在樹干的底部,我發現了一個類似箭頭標記的刻痕。當我順著那箭頭所指的方向走去時,沒多久就有一個身著白衣,披著長發的女子從樹叢中猛然閃現在小路上,站在離我十幾步遠的地方用她那一只露在長發外的眼楮冷冷地注視著我,似乎是在向我發出某種禁止前行的警告。
自從軍訓開始後,我就一直被這些噩夢所縈繞,當時並沒有將這些奇怪的夢當成一回事,每每醒來之後總是將它拋之腦後,然後投身于緊張的訓練中。可是今天當凌舞楓突然說起這個有關校園中的靈異傳說時,我卻不由自主的將這個故事與我的夢境相聯系起來。
這樣的聯想並非沒有道理,傳說中提到的幾處地方似乎都能夠從我的夢境中找到一些痕跡。那棵刻有箭頭標記的樹是否就是傳說中埋有少女尸骨的地方?那條閃現出神秘可怕的白衣女子的小路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那條陰陽路?那座奇怪的紅磚房是否就是傳說中提到的死亡之界?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拼命地思索著這些夢境與那個傳說之間的聯系,拼命地思索著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人們通常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我在做這些可怕的噩夢之前,並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傳說,那又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呢?
還有一個一直讓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問題,那就是為什麼這些夢都是在進入學校之後的連續數個夜晚里出現,有的場景甚至反復出現了多次,而這些看似不連貫的噩夢情節一旦和這個流傳在校園中的傳說聯系起來分析時,卻能夠找到許多關聯之處?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巧合?不太可能,這種巧合在概率上幾乎是零。
這些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就像湖泊中的水藻一樣,將我緊緊纏住,並把我拖進深不見底的湖水之中,讓我快要窒息。
我試圖盡量將心情保持平靜,克制住自己這不寧的心緒,讓自己不再繼續想下去,可是卻又很快被另外一件事拖進了更為恐怖的深淵。
我記得我是在軍訓前兩天進的校,是寢室中最晚一個到學校的人,可是隨著我的思緒按著時間的順序一點一點往前退格時,我卻忽然發現以前的事我幾乎完全不記得了,我甚至不知道我來自什麼地方,不知道我是由哪所高中畢業,想不起我的父母是誰。
這一刻我不禁慌亂起來,再也忍不住猛地一下子從床上翻坐起來。我首先想到的是從我帶來的隨身物品中找尋有關自己身份的線索,于是我翻身下了床,打開了桌子上的台燈,在寢室里四下翻了起來。
翻東西的聲響吵醒了岳清然,她拉開蚊帳,探出半個腦袋,睡眼惺忪地問道︰「你在找些啥呢?」
此刻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理會她,一心只想快點找到能夠讓我回憶起過去的東西,于是在隨口應付了句「沒什麼」之後,又繼續在抽屜和行李中翻了起來。
岳清然迷迷糊糊地說︰「有什麼東西要找得那麼急?不早了,明兒再找吧,別吵了別人休息。」說完把頭縮回蚊帳又一次睡了過去。
我將帶來的東西都翻了個遍,但是除了一張建設銀行的儲蓄卡外,沒有發現任何能夠幫助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物品。我失魂落魄地一**坐回到床沿上,一時不知所措。
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想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我的記憶會有所缺失而卻直到現在才發現?如果不是凌舞楓今天晚上突然談起這樣一個神秘的傳說,也許我還會繼續這樣稀里糊涂的過著日子而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記憶已經出現了斷層。
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很清楚如今只有靠這張銀行卡才能幫我找到家的線索,所以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