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靈魂穿越這種事
肖恩仰望著高高地站立在屋頂上的迪妮莎。
迪妮莎扶著煙囪已經站了很久，直至暮雲四垂還沒有下來的意思。
望著一動不動地遠眺天邊的神級人物，肖恩最終打消了招呼對方下來的意圖。他運動了一下老胳膊老腿，開始翻牆扶瓦。
擱二十年前，我上屋頂也是小菜一碟。肖恩氣喘吁吁地爬上了房頂。
喘著大氣走到煙囪旁，肖恩對轉過頭來的迪妮莎道︰「想不想談談？」
迪妮莎轉回頭去，肖恩覺得自己清晰地看見了她深藏眸底的情緒，名為思念。
屋頂上靜悄悄的，莊園四圍也是如此。
從高處望去，在極目的遠處，某個遙遠的牧場里，數以百計的喪尸正聚集在那里，因為有新鮮血肉的吸引。
肖恩咬了咬牙，在心里暗嘆一口氣。那新鮮血肉正是他親自用車載送過去的那些人的尸體，然後連車棄留在那兒，再坐麥基的空車回來。
喪尸嗅覺和听覺都非常靈敏，下午的那一番大動靜足以把周圍的喪尸都吸引過來，因此不得不出此下策，並且更謹慎。老實說那麼做讓他老人家的胃很不舒服，雖然身處末世，事關生存，可是……還是找個強悍的人聊聊天吧。
屋頂上很安靜，自從災變以來，這個原本喧囂無比的世界就變得太過安靜，那是死城般的寂靜。
「听說過雙子女神嗎？」迪妮莎的嗓音略微低沉，「在我來的地方，雙子女神是美麗又純潔、充滿著愛的孿生女神。」
肖恩看到迪妮莎一手握著一柄狐狸飛刀，一手拿著已然成形的木質雕像。
那是兩個背靠著背、各自雙手合十的單翼女神。雕刻得非常精細，姣好的面目栩栩如生，不同的是——左邊一個是長卷發，右邊一個卻是長直發。
肖恩接過手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問道︰「既然是雙子，為什麼其中的一個要嬌小很多？而且……長得也不是很像……」
迪妮莎轉頭望了雕像一眼，笑了一下，拿回來握在手里放在自己胸口上，在呈斜面的屋頂上躺了下來，一手墊在腦後，一條長腿擱在另一條的膝蓋上，用稍慢的語速緩緩說道︰「雙子女神的名字分別叫做迪妮莎和克蕾雅。」
肖恩也靠在了煙囪上，想了一下道︰「你是說，你有個孿生妹妹，名叫克蕾雅，是嗎？」
回答他的，是很久的沉默。
「克蕾雅不是我的妹妹，她是……」迪妮莎低沉地說道，「……我心里最重要的存在。♀」
「迪妮莎，你到底是哪里人？」肖恩一陣沉默過去，鄭重地問道。
不會開車、用劍不用槍的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疑團，雖說那天讓他去問莉達，但莉達小姑娘卻對迪妮莎大人的一切都緘口不言，就好像她對于迪妮莎的所知就是她唯一的珍寶一樣，絲毫不容他人窺覷。
「我也不知道。」迪妮莎一如既往的敷衍回答讓肖恩很無奈。
只听迪妮莎繼續說道︰「不是敷衍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問過莉達，她說我所形容的世界文明程度近似于你們的歐洲中世紀。我們那里沒有槍，沒有車，沒有自來水和電，也沒有喪尸。那里有的是刀劍、馬車、燭火、武士和妖魔……」
迪妮莎說了一些那里的情況，最後鎖著眉道︰「我很迷茫，肖恩。我這是個什麼情況呢？我是不是應該去死一死，然後就能像來到這里一樣地回到原來的大陸？」
肖恩听了這話，不由先感嘆道︰「迪妮莎，你可不像是會輕易說死的人哪。看來，名叫克蕾雅的小姑娘讓你牽掛至深啊。」他頓了頓，對迪妮莎所說的離奇之事同樣覺得很迷茫難解，「世事無奇不有啊。這個世界既然能喪尸滿地，借尸還魂之類的，真的是小意思吧。」
迪妮莎的聲音偏冷了︰「肖恩，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來大發感慨的。」
「呃……」肖恩听到那冷淡的聲音，竟然不自禁地模了模脖子。真沒辦法，下午那一場殺戮，令人記憶猶新，如在眼前。一听到迪妮莎聲音轉冷，連半截入土的老人家也感到頭皮發麻。
肖恩忍不住又想感慨，好不容易忍住了，他思考了一下說道︰「靈魂穿越這種事情，我活了大半輩子也從沒有听說過。而且……，好吧，就算‘靈魂穿越’真的存在，那麼這穿越路線是隨機的還是固定的呢？死亡令你從a地穿越到b地，再次死亡，會不會讓你從b地穿越到c地呢？而且穿越的契機是什麼？或者說引子是什麼？總不可能你們那里每一個人死了都會發生靈魂穿越吧。這恐怕是特殊事件，而非普遍現象吧。」
說到這里，屋頂上一陣子沉默。
迪妮莎舉起手中的木雕雙子神像，盯了一會兒，說︰「難道……是那個神像項鏈的緣故嗎？」
迪妮莎握緊神像，陷入回憶之中。
那是從洛克多出發去往下一個城鎮的途中，克蕾雅發現並撿到了一根銀色項鏈，墜子是一指長的雙子女神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呈現出一種精致而奇異的光澤，遺憾的是倚背而立的雙子女神從中間斷裂了開來。但克蕾雅非常高興，看到她這麼開心，迪妮莎也是一臉莞爾，當場就把分開的雙子女神像串了起來，打算給克蕾雅戴上，卻被對方阻止了。只見克蕾雅把左邊的神像緊握在自己心口中，將右邊的神像高高遞到了自己面前。
雖然一身大劍裝束的她胸口掛著一半雙子女神像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唇邊的笑意卻不知為何越來越濃，終于與克蕾雅開心的笑聲合奏在了一起。
雙子女神像，左邊的名為迪妮莎，右邊的名為克蕾雅——
「我想我們還是下去吧，就別引誘那些只知道吃肉的畜生了。」
肖恩的聲音打斷了她美好的回憶，迪妮莎看著他小心地嘗試著往下爬。
「對了，能問一個問題嗎？」肖恩在屋沿停了下來，說，「在那里……或者說上輩子，你是怎麼死的？被妖魔吃掉的嗎？」
此時，迪妮莎已經站到跟他同一邊的屋頂邊沿，聞言她露出了一個奇異的冷色笑容。
「我被斬下了首級。」
肖恩聞言一驚，然後駭然看到迪妮莎一腳從屋頂邊沿踩了下去，仿如不知腳下空無一物。
他驚呼中手一滑，差點沒攀住屋沿，心髒劇烈地激跳起來，然後看到迪妮莎穩穩的一個彎膝緩沖的著陸動作，站直身體後還回頭笑望了自己一眼，然後以優雅的步調走向屋子里，瞧那笑容，真是——
——很欠揍。
「竟然欺負老人家，真惡劣！」肖恩費力地、慢吞吞地往下爬著，「想當年我沒退休的時候……」
嘟噥到這里，肖恩閉上了嘴巴，專心爬牆。
當一個人說起「想當年」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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