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雙子重逢（二）
青年听了這句話猶如遭到了雷擊一般，猛地奔到克蕾雅面前，失態地叫道︰「這真的是迪妮莎的？！她的東西為什麼你帶著？難道她死了嗎？不！不可能！她那麼厲害，她怎麼可能死了？」
青年絕望的悲叫起來，一直安靜呆在一旁的其他傷員見他突然發瘋，能站起來的慌忙上前拉人︰「杰克！冷靜！你冷靜一下——」
他們紛紛上前，失態的青年杰克卻突然從他們面前消失了，他們驚愕地轉頭尋找，卻吃驚地發現，基地的首領，那名大劍少女不知何時竟拎了杰克的衣襟走到了一邊，而在她的臉上竟然也失卻了一貫的冷靜。
但克蕾雅的心頭卻遠不如外表那樣僅僅失去冷靜而已，她的心湖正在翻江倒海地起伏不定︰「怎麼回事？這個男人不僅認識一個叫迪妮莎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竟然還跟我擁有一模一樣的雙子女神項鏈嗎？」
她揪著杰克的衣服，幾乎要把他從地面拎到空中，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將胸口的一半雙子女神項墜拿到他眼珠子前，以前所未有的森冷語氣問道︰「你確定是一模一樣的項鏈嗎？」
仿佛是被她可怕的目光所嚇到，杰克的目光充滿恐懼地在她的銀眸與項墜之間徘徊著，花了好些時間，才以更加結巴的聲音回答道︰「不，不一樣。迪妮莎擁有的那個，翅膀長在左邊。你、你的這個，好像是右邊像。天哪，兩個似乎正好能拼合起來……」
他驚異不已地叫起來，卻被少女拎起來，整個人被威脅似地搖晃了兩下。他呆住了，自己一百三十英磅的體重在少女的手里仿佛不如一只雞鴨的重量。
而克蕾雅的眼神變得更加可怕了，她手中的青年已經無法克制地發起抖來，但她的眼楮已經看不到這些，也完全無視基地里看到異狀紛紛聚攏過來的人們，只是冷冷地問道︰「她哪來的雙子女神項鏈？」
杰克的臉因為衣襟被揪而憋氣得厲害，費勁地回答道︰「她、她是從洛克上將那兒奪來的……」
「洛克上將又是從哪兒得來的？」克蕾雅無風而猛烈翻展的斗篷稍微緩和了下來。
「我不清楚……」杰克憋紅了臉，幾乎是擠出字眼來回答這種仿佛不如實回答就會有性命之性的問題，「听他的手下說，好像是在考拉市的時候撿的……」
克蕾雅的手慢慢放了下來，目光也終于不再那麼可怕，但隨即又將他拎了起來︰「她為什麼要從洛克那兒奪項鏈？」
杰克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噢見鬼！我怎麼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在意這根該死的項鏈？對這根項鏈的來歷刨根問底不說，還為此而離開基地，孤身一人闖蕩這個喪尸世界！」
「她長什麼樣子？」克蕾雅開始刨根問底，但她的手終于放開了嚇得不輕的青年。♀
杰克急喘了幾口氣，看到基地的人都安靜而好奇地圍著他們兩個，卻沒有一個上前勸阻或者安慰，他的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以致絲毫不敢打折扣地如實回答道︰「是一個黑色長發的、年輕的東方女子。」
他不安地看到了基地女首領明顯失望的眼神，然後才見到那個副首領上前勸走了突然發瘋的可怕少女，回過身來對自己假模假樣地安慰︰「抱歉，杰克，看來克蕾雅跟你一樣認錯了人。沒事的，好好休息一晚，別放在心上。」
約翰安慰了受驚的杰克幾句，便立刻趕去找克蕾雅。如意料之中的，他在瞭望塔上找到了她。
「克蕾雅，你還好吧？」
約翰擔心的問候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大劍少女克蕾雅以持久的沉默表達著她異于尋常的心情。在沉默久到約翰打算離開，給克蕾雅一個安靜的空間時，少女卻突然說話了。
「迪妮莎……」她怔怔地望著遠方模糊的夜色，「是我的全部。」
約翰听得一呆，他從未妄想過能夠听取到克蕾雅的心聲，只因為眼前的這個奇異的少女，她的銀瞳里有太多經歷刻劃出的傷痕，他總覺得她的心里似乎有個洞，一個無法修補的洞。而今天，他難道能夠有幸傾听她刻在心里的故事？
約翰側耳傾听，時間過去很久，卻沒有等到克蕾雅的下一句話。果然，克蕾雅的心聲不是他能夠妄想听取的……
「但是，她已經死了。」少女的語調如此平靜，但約翰卻听得心驚肉跳，仿佛听到了被壓抑已久的悲傷和絕望。
這一夜，這一句之後，少女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直到黎明時候基地里突然響起麥基興奮的大叫聲。
「報告首領，無線電聯絡到一支車隊，克萊爾雷德菲爾德車隊明確要求投靠我們基地，就在離我們五公里的地方，在正東方向！」麥基的聲音大得能叫醒基地上所有熟睡的人們。
「嗨，麥基，你有問題，光是一支小車隊不至于讓我們的電腦天才興奮成這樣吧？」有人懶懶地問。♀
「哦杰森，你不知道，車隊里竟然有一個我的熟人呢！哈哈！是迪妮莎！迪妮莎還活著，哦老天，真希望肖恩和莉達也和她在一起……」麥基興奮的聲音里有一絲哽咽，「哦，對了！首領在哪兒？克蕾雅，克蕾雅——」
「你找克蕾雅干什麼？」杰森拍了一下麥基亂糟糟一頭金發的腦袋，「接應一支小車隊，需要驚動到我們的首領嗎？」
「你別打我頭，杰森……」麥基小小地抗議了一下，「是迪妮莎在對講機里一個勁兒地跟我確認首領的名字和模樣，所以，我想也許她們可能認識……」
麥基仍然嘀咕著，卻沒有看到在一輛車旁，克蕾雅震驚到圓睜的銀眸。
「不可能的！迪妮莎已經死了！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語著，身後的斗篷卻無風自動起來，漸漸發出狂烈的翻展之聲。
「警報！警報！東南方發現大批喪尸牛！發現大批喪尸牛！成千上百只喪尸牛啊——」有哨兵用擴音器驚慌而恐懼地重復著。
「什麼？」趕過來的約翰驚呼著朝瞭望塔奔去。而克蕾雅已經幾個空翻，迅速地飛上了塔頂，一把推開哨兵，奔到哨所鏡前面。只一眼，她的銀眸就不自覺地睜大，只見鏡頭前一片血紅的奔塵——那是千百頭沒有包覆牛皮的、渾身血淋淋的喪尸牛。
而正東方，那里不正是那支車隊的所在嗎？那個迪妮莎所在的車隊？
隨著望遠鏡的推及，克蕾雅的手竟然難以控制地發了抖，她的嘴里喃喃重復著同一句話，伴著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的嘴里說著不可能，然而她的那雙銀眸卻死死地瞪著遠望的彼處，一瞬不離。
在四五公里遠的地方，那支小小的車隊不知為何竟然跟喪尸牛群的尾隊沖撞在了一起。所有的景物人物都淪為了背景，克蕾雅的目光只聚焦在那一抹騰躍的身影上。
五公里的遠距，即使是哨所鏡，也只能看清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形，不可能看清對方的五官容貌。可是，那個人是她克蕾雅的全部，她的舉手投足、一言一笑早已經深刻在她的心底。
那個五官不清的女子，她揮劍的動作、凌空翻騰的身姿，一一跟她心底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快！快撤離！避開喪尸牛的正面沖擊——」約翰大吼大叫著命令拔營，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搜尋著基地的支柱，在這樣生死的要緊關頭，只有克蕾雅超強的武力值可以為大家暫時抵擋住喪尸牛的沖擊主力，為基地的人們贏得更多的撤退時間，但以前每每這個時刻必定沖鋒在最前面的大劍少女卻不見蹤影。
「克蕾雅，你干什麼去？」遠處傳來杰森驚恐的叫聲。
而約翰搜尋不已的目光也終于找到了他的目標。他們的首領大人不知何時已經沖鋒陷陣，在喪尸牛群里大殺四方。但，她是不是沖得太前面了些？
不管約翰如何大叫著讓他們的首領回來不要再往前，克蕾雅卻早已經听而不聞了。
她近乎瘋魔地砍殺著身邊的喪尸牛。
「不可能的！」她喃喃地說一句，劈死一只喪尸牛。
「不可能的！」她的銀眸定定地望著前方遙遠可見的車隊，僅憑眼角的余光和戰斗的本能，砍殺著一只又一只喪尸牛。
她逆著喪尸牛的沖擊流而上，茫然未覺她的基地隊友們正怒罵著狂吼著駕著汽車跟隨地她身後，以機槍等重武器掃射著她周圍的喪尸牛，他們呆呆地注視著這名一直猶如天降女神般的大劍少女，不明白一直冷靜沉著的她此時此刻為何失態至此？
而在遠方的小車隊，竟然也上演著相仿佛的場景。手執長劍的年輕女子沖在最前面，幾輛汽車上的人們以手中的槍彈支援著黑發女子的瘋狂殺戮和猶如中了盅般的前進。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當兩軍前後夾擊，喪尸牛尸橫遍野地交接到一處時，兩名在末世而執劍的女子終于相遇了。
當那兩道目光交接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中的槍火，靜靜地關注著這一場對他們而言太過驚心動魄的重逢。
「不可能的！迪妮莎已經死了——」克蕾雅在看清對方的黑發黑眸，探查不到對方一絲妖氣的時候，終于猶如崩潰一般跪在了荒野上，那無望的低喃和銀眸中流下的兩行淚水，令周圍的人們也想跟著落淚。
「克蕾雅！」
可是，為什麼跟迪妮莎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類女子卻用那樣痛心的目光痴望著自己？為什麼她的眼神如此悲傷，悲傷而狂喜？為什麼她的臉上有著自己所熟悉的難過至極的表情？她含著那樣的眼淚，到底在跟自己訴說著什麼？
「這家伙怎麼回事？記得是我最後斬殺的那個妖魔的孩子吧，難道是想為被斬殺的父親報仇嗎？」
「我說了別試圖親近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救世主。」
「喂，你再敢靠近一步，這次我真用力踢了。」
周圍的人們目瞪口呆地眼看著黑發的女子一邊含著淚一邊猶如演單人話劇一般地自說自話。然而，不說說的那一位的莫名其妙，在看到听的那一方強烈到震驚、震驚到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目光時，他們有理由相信，這黑發女子與他們的大劍首領似乎有著某種深切的羈絆。
克蕾雅流著淚跪坐不動，呆呆地望著對方一步一步地走近，那腳步仿佛重若千斤。她呆呆地听著，听著當初相逢時的對話，直到女子走到自己的身邊站定，她灰撲撲的斗篷因為沾染了太多半凝固血液而沉甸甸地垂在自己的眼前。猶如心有靈犀地，她依然跪坐在那里，卻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抓住了近在眼前的破斗篷的一角。
黑發女子滿蓄的眼淚終于滑落下來，在淚水滑落的同時，她的左手輕振，甩開了被抓住的破斗篷的一角。
眾人情不自禁地齊聲發出一聲驚呼。只因為在他們眼底強大到堅不可摧的支柱克蕾雅，竟然因為對方一個輕甩，而遠遠地跌了出去。
「住手！」約翰震驚之余舉起了他的手槍，卻被身旁的杰森攔住了。約翰著急地轉頭，卻見杰森目不轉楮地盯著被眾人圍出的空地上的那兩個人，說︰「你還沒發現嗎？她們在核對記憶，核對記憶中的對話、場景……」
約翰不可思議地轉回頭去，只見被輕易摔出去的克蕾雅再度走近那個莫名其妙的東方女子，她甚至、甚至跪下來，伏身抱住了那女子的一條腿，卻仍然被無情地踢翻在地。
而踢人者與被踢者的眼淚都流得如此洶涌。
克蕾雅原本端秀無比的臉龐被她心頭漸生漸強的希望逼迫成了幾近扭曲的臉龐。她的心里尖叫著「不可能！不可能！」，她的眼中卻升騰著幾近瘋狂的渴望與執念。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仿佛那不是她模仿的場景，而是真的被踢得如此慘重。
她一步一步走來，望著斗篷女子的目光里，帶著一股絕望般的渴望，仿佛一個快要干渴而死的沙漠旅者望著海市蜃樓里的甘泉。
她的渴望如此清晰，如此強烈，讓圍觀的每一個人都產生了想要流淚的沖動。然而，那個東方女子卻仍然無情地踢開了她。
那一個窩心腳將克蕾雅遠遠地踢飛，這一幕讓眾人目眥欲裂，差點引發了眾怒。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擁有人偶般精致容顏的東方女子在踢飛克蕾雅地剎那，便返身飛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大劍少女，她緊緊擁抱，淚流滿面︰「克蕾雅，克蕾雅，真的是我……」
而被她緊抱到快窒息的大劍少女臉上終于慢慢流露出一絲絲確信，一絲絲笑容，最後匯集成狂喜，發出如夢中般的呢喃︰「迪妮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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