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走得並不遠,卻每一步都很艱難,昏黃的路燈下,她低垂著頭,高跟鞋的鞋跟踩著水泥地面上,扭來扭去,好像隨時會摔倒一樣。她身上還裹著他給她的外套,即便是有了寬闊的西裝的包裹,她的身體依舊單薄得像是一張紙,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聶席朗擰著眉,打著方向盤,隨手便開了車里的暖氣,跟了上去,將車子直接停在她的腳下,然後快速下車,拖著蘇晴就往車里塞。
「我不去。」蘇晴分明聲音還是沙啞著,抬起頭來的時候,因為有路燈的光亮,聶席朗這才看到,她臉上的妝容全都花了,眼楮腫得跟個核桃似的,臉上還有風干的淚痕,長凌亂的被風刮得在空中亂飛,一部分還和著眼淚一起,風干在臉上,他手上用了力氣,蘇晴卻依舊不肯走,一邊哭一邊吼︰「你拉我干什麼?我不要上去,我自己能回去!我已經夠笑的了,你就別給我再雪上加霜了,成嗎?」
「蘇晴!到底生了什麼事?」聶席朗繃著臉,低沉著嗓音,伸手按在蘇晴的雙肩上,強迫她正視自己。
「你會不知道?」蘇晴卻忽然就瞪著他,低吼著,「你跟阮邵陽不是一伙兒的嗎?你會不知道?他千方百計的讓我來h市,還說什麼來了不會讓我後悔,是,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我後悔死了!我就不該來!我不想要知道這麼多,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逼著我知道?還有你,你不是秦月的未婚夫嗎?你跑來干什麼?我嫁人了!嫁人了,懂不懂!」
她一下子推開聶席朗,幾乎是撞的,大步朝前走去。因為動作太大,身上的西裝外套跌落下來,是蘇晴卻絲毫不在意的大步朝前走,她沒有捏住肩帶,一邊肩膀露了出來,白希光潔一片,她絲毫沒有在意的繼續往前沖,腳步飛快,長亂飛,如果她穿的是一身白衣,此刻絕對會嚇到不少路人。
聶席朗追了上去,再一次將外套裹到她身上,被她猛然推開。蘇晴一下子倒退好幾步,凶神惡煞的瞪著他,聶席朗也了怒,冷冰冰的看著她︰「是,我是別人的未婚夫,所以,你覺得現在的我是在纏著你嗎?」聶席朗氣急敗壞的將手里的西裝外套砸在地上,單手叉腰,低咒了一聲,再回過頭來,雙眸依舊染著憤怒的盯著蘇晴,「你如果想讓人放心的話,那你就別把自己整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以為我是擔心你嗎?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跟阮邵陽一伙的,他是我未來的姑父,我怎麼能不跟他一伙兒,所以,你在回去之前,麻煩你想一想,你是被阮邵陽請來的賓客,如果你在路上出了什麼事兒,阮邵陽得負全部責任,而我,不想讓這種情況出現。」
他說完,就去拉蘇晴,動作有些粗魯,蘇晴掙月兌之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聶席朗隱忍著怒火,任由她咬著,繼續將她直接 進了車里,然後快速上車,飛馳而去。
鎖了車窗,蘇晴下不去,卻在車上一個勁兒的哭。
他不知道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宴會才進行到一半,蘇晴便莫名其妙的不見了,恰好當時的裴永裁也現了這件事,詢問起聶席朗的時候,兩人便打算一起找,卻沒想到,找來找去,竟現她會一個人坐在花園。
冬天的夜晚,格外冷,尤其h市前兩天剛下的雪,甚至在今天,還有一部分積雪沒有化。冰天雪地之中,蘇晴居然穿著一身的晚禮服一個人坐在花園里哭,這讓他大大驚異了一下,心里既震驚,又心疼。
是,他沒有想到,蘇晴居然連對他都抗拒得如同刺蝟一樣,這是兩人認識四年光景以來從未有過的事,就算再有隔閡,她也不至于用一種近乎于瘋癲的狀態來抗拒自己。
將她送到酒店之後,蘇晴進了房間,便直接鎖了門,誰都不見,聶席朗沒有辦法,卻又擔心她的情況,最終猶豫了一下之後,只能給遠在m市的慕秦清打了個電話。
慕秦清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鐘。按照聶席朗給他的地址,他準確無誤的找到了那家酒店。他找到工作人員,告訴他們,他是蘇晴的丈夫,這才要來了房卡。開門進去的時候,房間里一片漆黑,他模到開關,打開客廳的燈,一眼便看到蘇晴穿著一件黑色的晚禮服,肩膀一半露在外面,長鋪滿了她整個後背,她就這麼赤著身體躺在客廳的地板上,似乎是睡著了。
客廳里沒有開冷氣,零下的溫度里,她居然就這麼睡過去,慕秦清擰緊了眉,鞋子都來不及換,直接大步上前,一下子將蘇晴從地上撈了起來,往臥室而去。
懷里的人動了動,睜開了眼楮。
她的臉上分明因為哭過,而使得妝容花了滿臉,看上去,有些驚悚。慕秦清將她放到chuang上,起身去衛生間端了一盆熱水進來,用毛巾沾濕過後,一下一下的給她擦臉。
他沒有說話,只是臉色沉得厲害,蘇晴也沒說話,只是不語的看著他。
他先是將她的臉擦干淨,又來擦她的手腳,再用被子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便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後,很快,蘇晴便听到了外面的關門聲,以為他是這麼走了,低垂下眼瞼,看不清在想著什麼。
是,二十分鐘之後,客廳的門又重新響起被推開的聲音,隨後,臥室也被推開,慕秦清手里端了一杯水進來,白茫茫的水蒸氣燻得玻璃杯上面一層白霧,蘇晴怔怔的看著他,他隨即便坐在*邊,將她又撈進自己懷里,靠好,然後從他剛剛帶回來的塑料袋里拿出藥,黃色兩顆,白色一顆,再端了一杯水,對她命令道︰「嘴張開。」
他的確是用命令的語氣,聲音里分明還一片冷凝。蘇晴低垂著眼楮,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吃藥,但伸出手來,沙啞著嗓音道︰「我自己來。」
她攤開手,慕秦清將藥倒進她掌心,然後她捏著玻璃杯,乖乖的將要放進嘴里,咕嚕幾口水咽下,擦了擦嘴角之後,因為夠不到桌子,她便端著杯子看向他。
慕秦清接過她手里的杯子,什麼話都沒說,重新將她塞進被子里後,他便起身進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便傳來了水流聲,蘇晴眨巴了兩下眼楮,低垂著頭看著白得晃眼的被子,只覺得一陣一陣暈眩感襲來,迫得她不得不將頭都埋進被子里。
慕秦清洗完澡出來,便看到她將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樣,整個人在被子里縮成一團,他將身上的睡袍打了個結,然後在從chuang的另一邊上去,直接掀開被子,將蘇晴撈起,抱進懷中。
蘇晴動了動,不舒服的往外挪了挪,慕秦清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蘇晴便忍不住皺眉,啞著嗓子道︰「老公,我在出汗。」
「那又怎麼樣?」
「感冒會傳染給你。」
「知道會感冒還躺在地上?」慕秦清拉下臉來看她,聲音冰冷得怕。
蘇晴忍不住縮了縮身體,其實,她也只是在感覺到鼻子有點塞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感冒了,再加上,腦袋昏昏沉沉的,而她在慕秦清洗澡的時候又偷偷看了看他買回來的藥,覺有退燒藥之後,立刻便意識到,原來腦袋昏沉的原因,是因為她自己在燒。
听到慕秦清問完這句話,她忽然便想起之前的事,鼻子一酸,險些眼淚就掉了下來。
慕秦清卻將她整個身體一下子抱了起來,至于自己懷中,迫得她與自己平視︰「告訴我,生了什麼事?」
蘇晴吸了吸鼻子,看了他英俊的面容兩秒,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慕秦清擰著眉,看她哭得跟個孩子似的,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卻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著眸子等她哭完。
蘇晴大概又哭了半個小時,這才停下,慕秦清看著她再一次拿自己的睡袍當紙巾用,擰眉道︰「現在該告訴我生什麼事情了吧?」
蘇晴又靠在他懷中啜泣了一會兒,覺他的睡袍已經被自己的眼淚鼻涕蹭得黏膩膩的,便十分嫌棄的去解他的睡袍帶子,慕秦清任由她將頭貼在自己胸口,聲音悶悶的︰「我今天才知道,蘇光浩不是我爸爸。」
「所以這件事情讓你那麼難過?」慕秦清听完她的話之後卻並沒有什麼反應,仿佛一早就知道這件事。
蘇晴猛的從他懷里抬起頭,眼楮分明還紅腫著,聲音卻是一片肯定︰「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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