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兄弟啊,你可得給咱這村子幫幫忙啊,老哥哥實在是沒法子了,只有求到你的門上了,就是為難,老哥哥也只能為難你了,咱這些沒用的人只怕是保不住那些豬了,那可是咱村里百十戶人家的命根子呀!」里長帶著張大牛敲開了鄭家大門,四十多歲的里長張大年當頭給鄭鈞深深的鞠了一躬,說出的話來卻帶著些無賴,實打實的是想把這事兒賴到鄭鈞頭上去,沒辦法,誰讓新安村就鄭家一家獵戶呢,還是能打狼的獵戶,這在整個大山腳下也沒幾家的。
鄭鈞和張大牛互相遞了個眼色,這事兒從鬧狼災那天起,鄭鈞就開始琢磨了,鄭家雖是新安村的老住戶了,可是鄭鈞離村十來年,村里排外的厲害,鄭鈞往山上跑了十來天了,就想趁著這次幫著除了狼害,好歹讓村里欠些人情,以後做事也方便些。
張大牛是早就跟他商量好了的,只等鄭鈞有了法子,就勸說里長上門求助,巧的是,昨個半夜又被拖走一頭豬,村里人心惶惶,里長竟主動讓張大牛帶著來鄭家求助,村子唯一能跟鄭鈞說上話的也就張大牛家和張金魚家,可張金魚家,那是人鄭家對他家有恩,不像張大牛自小跟鄭鈞一起長大的交情。
張大牛本來還擔心鄭鈞沒有想到法子,這樣貿然領著里長上門,讓鄭鈞為難,畢竟那可是狼群,不是三匹兩匹的孤狼,一個不慎,命都有可能搭進去,來的路上他這心里就直犯嘀咕,實在不行寧可得罪里長也得不能讓鄭鈞犯險,他這兄弟可不是白當的,剛剛趁著里長行禮,得了鄭鈞篤定的眼色,才放下心來,心里卻更加佩服鄭鈞,他這兄弟就是有本事,這才幾天就能想到法子。
見里長躬身行禮,鄭鈞忙上前雙手扶著阻止他躬身行禮,嘴里說道,「老哥哥說的哪里話,什麼求不求的,但凡村里有事,用得著兄弟的,哪敢說半個步字兒?快,請進去說話!」
說著,將里長並張大牛請進院子里。
里長順著鄭鈞的攙扶直起身子,嘴里寒暄著,跟鄭鈞進了院子,待看到院子里用竹筐裝著的一卷四五張狼皮時,嘴里不咸不淡的寒暄頓時變得熱烈起來︰
「鄭兄弟好本事!真是令人佩服的緊!別人不知道老哥哥我可是服了!心服口服啊!」
說著退後幾步,不容拒絕地給鄭鈞行了大禮,「咱新安村就全靠鄭兄弟了!」這話更無賴,要說之前那無賴只是嘴里說說,這次可是真賴定鄭鈞了。
鄭鈞眸子里閃了閃,豪氣地笑了,「老哥哥放心!但凡用得到兄弟的,只管吩咐!咱們進屋說話!」
三人圍著圓桌坐下,瑤光用托盤端了茶水上來,里長見狀,忙起身行禮,「見過鄭家娘子。」
瑤光側身避過,福身還禮,「里長多禮了。」
張大牛接過茶壺斟茶,「弟妹自管歇著去,這些事兒交給我來便好。」
「麻煩張大哥了!」因為慣熟,瑤光也不跟他客氣,「你們聊,有事只管叫我便好。」
說完話,在鄭鈞不著痕跡的關切的目光里出了廳堂,去了廚房。
里長張大年等瑤光出了門,才敢放開嗓音說話,說實在的,村里的婦人長得好的也有那麼幾個,可沒一個能像鄭家娘子這般,不說話,就那麼站著,就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不敢直視,怪不得都傳她出自豪門大戶人家,想來也是,普通人家可養不出這等氣勢,只是不知為何嫁給鄭鈞窩在這山溝里當個獵戶,難道?就像戲文里唱的那樣,也是個犯官之後?想到這里不由得打了個機靈,這可不是他這樣的升斗小民能說能想的,還是好好想想除了這狼災,保住村里那百十頭豬吧。
「鄭兄弟,咱全村老少可都指著你了。」不管怎樣,張大年是賴定了鄭鈞。
「好說。」鄭鈞即打定主意要管這件事,就沒打算推遲,村里這些都是憨實之人,玩不來那些欲拒還迎的把戲,「不瞞張大哥說,自從咱村的豬被那些畜生惦記上,我就留了心,這些日子天天上山,就琢磨這個事兒,十幾天下來,倒也琢磨出個法子,只是還需村里幫襯著,方能奏效。」
里長聞言,大喜,拍著胸脯,下了保證,「兄弟只管放心,只要能消了這狼災,咱們村里我就能做得了主,要人,咱有人,五十多號兒青壯勞力,兄弟你一聲吩咐,讓干啥干啥,只要不傷性命,誰敢尥蹶子,老子絕不饒他。」言外之意,你用人可以,卻不能傷了他們性命,誰都知道狼群厲害,所以才求到你跟前,為的就是即滅了狼群,又不傷人。
「錢財方面,多了不敢說,三五十兩還是能湊的出來的。」說著話的時候張大年有些咬牙,話說出去就得算數,可是真要挨家挨戶湊錢,還得他犯難去,從哪些老娘們的手里摳銀子?比他娘的割肉都難。
「既然張大哥信任兄弟,兄弟就托大一回。」鄭鈞憨厚的笑了,「銀子倒是一分不用的。」
張大年見他先這樣一說,只當他要開口要錢呢,心里緊張,臉上就現了出來,到後來又听他說不要銀子,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大的事求到人家跟前,還舍不得掏銀子,未免有些不厚道。
「兄弟,看你這話說得,大家伙雖過得緊吧些,可這打狼也是為的大家伙,該花的銀子咱一點不含糊,你可不能為著咱們,舍不得花銀子,最後倒要自己貼補進去!」
「論理大家鄉里鄉親的,就是貼補些也是應當應分的,只是咱這次真的不需銀子花。」鄭鈞說得風光霽月。
張大年听得又是感激又是愧疚,這鄭鈞還真是個豪氣干雲的漢子!
「好兄弟,你這話說得哥哥慚愧啊,咱啥也不說了,這事兒了了,哥哥請你喝酒給你慶功!還需要些什麼準備,老哥哥這就去辦。」張大年這會兒對鄭鈞那是滿心的服氣,說話間再不是自以為的里長對村民,而是兄弟,比他有出息的兄弟!
「張大哥既這麼說,做兄弟的也就不說那些給外人听得客套話了,別的也不用,說道喝酒,大哥回去就準備十斤豆油,三十斤高粱酒就成。」
「行,這個容易,高粱酒不行,怎麼也得潞酒才行,我家里就有一壇,都給你搬來。」張大年這會恨不得把家底子都給鄭鈞搬過來,哪里還在乎一壇子好酒。
「哈哈,張大哥的珍藏留著慶功的時候再喝就是,咱這三十斤酒可不是自己喝,那是給狼群喝的,用不著好酒,自釀的高粱酒足夠了!」
「啥?給狼群喝酒?」張大年有些迷糊,這是什麼套路?算了,鄭兄弟既這麼說總有他的道理,他只管準備東西就成。
「我這就回去準備東西,若還有需要的,兄弟只管吱聲,只要咱村里有的,哥哥都能給你弄來,切莫客氣!」
十來斤豆油,三十斤酒,均下來一家不過幾兩,誰家都能湊出來,這是打狼的大事,誰敢不出?
「張大哥說的很是,既如此,兄弟也不說別的,咱先辦事再喝酒。明天一早,先從村里抽調出四十個勞力來,一人一把鐵鍬,一捆柴火,讓大牛檢查好了,辰正時分把人帶至村東那顆大槐樹下,我在那等著。」
鄭鈞略一思索後接說道,「至于油和酒,先備出來,用的時候再跟張大哥要去,今晚還如原來那般巡邏便是,只是有一點,切不可如原來那般,哪有狼,一哄而上的都往哪跑。
按東西南北分成八隊,一隊負責一塊,火把在地上插成一排,火把大些,不要舍不得柴火,丟了豬,可不是幾捆柴火能抵得上的,能多點些火堆最好,照的亮亮的,人只管拿著武器,見狼上來打跑就成,辛苦些堅守兩三個晚上就能休息了。」
里長張大年見鄭鈞說的篤定,高興的應了,回去吩咐去了,張大牛跟在後頭跟鄭鈞點了個頭也跟著去了,夜里的巡邏他站第一班,這會兒得趕緊回去吃飯去。
待人走了,瑤光才從廚房出來,招呼鄭鈞洗漱吃飯。
「你有幾成把握?」瑤光隱隱知道鄭鈞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嗯,現在說嘴的話,有七成,明晚若是事成的話,就有了九成了,後日一天就能見分曉。」鄭鈞想了一下才說。
「會有危險麼?」瑤光語氣平平,面色也平平,若不仔細看她握緊筷子的手,定然以為這只在問明日是否晴天一般。
輕輕捏開她的手,抽出筷子,把她的手鋪展攥進自己粗糙的大手里,細細的摩挲著,鄭鈞借著這些動作安撫著瑤光,柔聲說道,「沒有危險,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處于險境之中,我有了你,如今又有我們的孩兒,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全自己,好照顧陪伴你和孩兒們。」
「嗯,那你只管去做吧,不用掛心我,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不拖你的後腿!」瑤光反手握住鄭鈞的大手,她的丈夫她知道,該出頭的時候從來做不出袖手傍觀的事兒,不然的話,當初也不會救她了,瑤光情意濃濃的看向鄭鈞,她的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