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慎之從沒有這麼感激過人體的反射弧過。在對方說出那句威脅的話語後,身體本能地被對方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殺氣激到。在大腦還沒有做出反應之前,他雙腿本能地一彎,躲過了致命一擊。在下一瞬間,他听見身前的汽車玻璃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響,然後無數玻璃渣飛濺,有幾個玻璃渣劃在了他的臉上和手上,韋慎之覺得自己是流血了。
……連鋼化玻璃都能打碎,她手里拿著的肯定是錘子、刀子之類的東西!
借著身體的姿勢,他在地上滾了一下,然後立刻矮著身子站了起來,瞬間退出好幾米遠。然而那個女子一擊不成,也沒有再繼續出手。她站在原地,饒有興味地看著韋慎之的方向;而韋慎之早已熄滅了手電的燈光。即使站在一片黑暗中,他也能感受到對方刀子一樣的目光。他嘗試著平靜下自己的心,慢慢地、不出聲響地移動了幾步,然而那女子的目光卻如影隨形。
韋慎之不禁心下大駭,這是怎樣出眾的夜視能力,難道她戴著夜視鏡?!
「別躲了,小帥哥。」那女子漫不經心地向韋慎之的方向走了幾步。即使在一片黑暗中,她依然輕巧地繞過了做為障礙物的汽車,慢慢地走了過來。尖尖的高跟鞋在地上發出有力的回響,在這黑暗空曠的高速公路上顯得更加詭異,而韋慎之的心不禁提了起來。
這女子在制住自己之前,韋慎之根本沒有听到任何腳步聲,更遑論鞋跟的聲音,這只能說明……她是忽然浮現在自己身後的……
對方的手指所帶著的溫度冰冷而又熟悉,依然殘留在自己的脖子和胸膛上。腦海中陡然閃現出那名叫做賴斯的男子的警告,韋慎之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同時心里也咯 一下——他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頭上,這麼說埃德加!
「……巴托里小姐。」
他的聲音終究帶上了一絲顫抖。他現在已經完全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而做為吸血鬼的她一定有著強大的實力,才能不聲不響地出現在自己的身後。雖然自己曾經向埃德加許諾,不會因為巴托里家可能給自己帶來的危險而離開他,但是他卻從沒想到,事情發生的如此措手不及!
「……你果然知道了。」他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卻輕易分辨出了她語氣的森寒。他听見那女子又上前走了幾步,冷笑道︰「弗蘭德斯竟然已經把這些都告訴了你,我還真的十分驚訝——如果不是他還一心想著我們那位死去的主母,我一定會覺得他愛上了你。」
韋慎之又向後撤了兩步,右手踫了踫衣兜,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不動聲色地將右手放入口袋里不找痕跡地模索著,一邊開始穩住這位看起來深不可測的女吸血鬼。
「你們已經找到了我,難道是已經找到了埃德加?」
「埃德加?哼,叫的可真親熱。」那個名字被咬文嚼字地吐了出來,帶著些鄙夷的意味。然後,她拍了拍手臂,哼了一聲︰「那個叛徒我們暫時還沒找到。他把氣息隱藏的太好了……哦,不。其實,應該是說,他因為背叛撒旦而觸怒了黑暗之主,被剝奪了所有的能力,因此氣息……才會脆弱得和人類一樣吧!」
韋慎之隱約記得埃德加提起過自己被封印的能力。當時只是為他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惋惜;然而今次被這個明顯是敵人的女人用這種混雜著厭惡和鄙夷的口吻吐出來,簡直讓人憤怒至極!
韋慎之壓下自己的怒火,一面不動聲色地慢慢擺弄著口袋里的東西,一面冷靜地說道︰「你們找到我,是因為我的身上帶著他的氣息?」
這下那個女吸血鬼沒有了回音。韋慎之看不見她,因此不能確定她的方位。一片漆黑中,他只能把自己的感官運用到極致,以防對方忽然移動過來對自己出手。然而,沒過多久,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從原地傳了出來,這次輕蔑的意味倒是少了一些。
「你很聰明,也無怪乎弗蘭德斯會選擇相信你。他應該是多次喝過你的血,因此你的身上帶有他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是終究被我們察覺了。」那女子說,「但是,很抱歉,我們必須把你抓回去。」這樣埃德加才有可能出現——雖然他們不能肯定這個男人在埃德加的心目中到底佔有多大的分量,但是嘗試一下總是可以的。
「可是我記得你剛才是想殺了我。」
「是的,我的確想殺了你,英俊的先生,因為你的身上,有一種讓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氣息,而且似乎很危險,讓我不得不在帶你走和結束你生命之間選擇後者。」說到這里,她的目光瞟向了韋慎之放在口袋里的右手,犀利的眼楮陡然眯了起來︰「你在干什麼?!」
黑暗之中,東方男子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意,他的目光竟然讓這位女吸血鬼感到渾身發冷。她立刻撲上前來想要殺了他,卻被陡然發出的光芒擊退了好幾米遠。她驚愕地抬起頭望了過去,卻發現韋慎之已經舉起了左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道明黃色的紙。那光芒就是從這紙張上散發出來的,明亮得仿若陽光,周圍的暗影尖叫著消失在了光明里。
——陰陽師?!
韋慎之冷冷地看著她,右手做了幾個手勢。此時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一直隨身帶著韋司雲畫的三道符,如今終于派上了用場。同時,他也無比感謝韋司雲的未卜先知——她在交給自己符咒的時候,勒令自己把咒語背得滾瓜爛熟。韋慎之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只是趁著女吸血鬼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極為生澀地掐了幾個訣。
「雷聲震十方,妖惡自消亡。萬崇隨符滅,千妖逐咒亡。」
話音未落,那符咒忽然無風飄起,十分詭異地懸停在了韋慎之面前,把韋慎之本人都給驚了個夠嗆,更別提那個女吸血鬼了。她怔怔地盯著那明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紅色的紋路如同血一樣詭異。咒語念罷,那道符仿佛有了生命,紅色的紋路上漸次流動過閃爍的光。
韋司雲曾經說過,若要啟動符咒,施展法術,必須收斂心意,決不可分神;而韋慎之的心本來就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到了這個關頭他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忽然向後撤了幾步,心中默念了一遍口訣,那符咒便兀自燃燒了起來。無數金黃色的光澤時不時隱沒在周圍的空氣里,卻並不是柔軟的游絲。他們時隱時現,迅捷得如同疾風暴雨,卻是閃電一般有稜有角的形狀。從符咒燃燒到熄滅不過須臾之間,周圍已是電光閃閃,交錯眼前,而那女子也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韋慎之的目光也多了一絲忌憚,多了一絲瘋狂。
怪不得他身上有一絲如此令人厭惡的、熟悉的感覺,原來他真的是個陰陽師。但是……她最恨的,就是陰陽師!!
她長嘯一聲,丹蔻一樣鮮紅的指甲忽然暴漲,鋒利得如同野獸的爪子。她一躍而起,身形像一只矯健的雨燕,瞬息之間便從天而降,尖利的指甲直直抓向韋慎之的面門!
韋慎之終究沒有什麼實戰經驗,只好倉皇地往旁邊一躲。女子的手爪抓在了他的衣服上,「刺啦」一聲劃出了五道長長的口子。若不是那女子被怒氣沖昏了頭腦,力度奇大卻有失精準,這一下定要被她抓到臉上,毀容破相都是好的,最可能的結局是大腦重創,當場斃命!
韋慎之跌了好幾步,焦急的目光不住地看向那道懸停在空中的符紙。不知為何,自從電光隱現後,它就再也沒有了動靜,簡直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所有的陰陽師……都該去死!」女子瘋狂地揮舞著手臂,又攻擊了過來。這次韋慎之沒有那麼好運了,胳膊被她的指甲抓到,當場鮮血橫流,恐怕肌理已經受了重傷。劇烈的痛楚讓他再也無法集中心智,而那符咒也因為主人的分心而光澤漸漸暗淡下去。
韋慎之已經沒有閑情逸致去懊惱,因為剛才還若隱若現的雷光也隨著符紙的落地而消弭無形。韋慎之立刻抽出了第二張符紙,卻怎麼也無法收斂起心思念咒。
而那女吸血鬼看到他的窘境。尖利的指甲慢慢收了起來,猙獰的表情也奇異地平息了下來。在符紙微弱的光芒下,她的容貌是極美麗的。美麗縴細的女體被包裹在優雅華麗的長袍里,而狐裘的領子上還綴著玫瑰的飾物。黑色的長發柔順而濃密,被高高地挽成了發髻盤在腦後。發髻上插著幾只做工精細的簪子。有幾縷垂下的頭發松散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她的唇和指甲像是艷麗的鮮血。
她慢慢地向倒在地上、衣衫凌亂的男子走了過來。尖尖的高跟鞋點在地上,一步一華,美得不可方物;然而那雙眉眼之間無法掩飾的瘋狂的殺意和憎惡,卻足以讓所有被注視的人膽寒。
「先生,您真讓我感到驚喜。」她俯,輕輕勾起對方的臉頰,毫不意外地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驚恐和慌張。她魅惑地舌忝了舌忝鮮紅的唇角,輕輕勾起了他的下頜,指尖在他的頸側流連不去。
——一個陰陽師,讓他死得太痛快,簡直是便宜了他。
女子眼瞳的顏色陡然加深。扯住男子頭發的手指忽然發力,韋慎之不受控制地抬起了下頜,而女子則慢慢湊近,輕聲耳語。
「不知道弗蘭德斯看上的人,是什麼昧道……「然後,她露出尖尖的犬牙,咬了下去。通知︰請互相轉告小說網唯一新地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