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來前來送行的人們,兩人一同登上了直飛北京的飛機。做為一個本質上的程序猿,韋慎之本來不想坐頭等艙的,但是架不住跟自己一同搭乘飛機的是一個土豪。韋慎之本來還想說服他和自己一起坐經濟艙,但是在埃德加的強烈要求下,還是在頭等艙落座了。艙門很快就關閉,埃德笑道︰「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坐飛機。」
韋慎之看了他一眼,也笑︰「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沒什麼。」埃德加撐著下巴,「只是覺得機艙里也是個約會的好場所。如果待會我睡著了,你偷偷親我,我是不會介意的。」
韋慎之早已經習慣了某只沒節操的吸血鬼,因此也沒有做什麼特殊的反應。忽然,他的手踫到了口袋,韋慎之愣了愣,掏出了一張符紙,那是韋司雲留給他的最後一道護身符。另外的兩道符,因為逸散的力量太強而被封在類似于臘丸的容器里,又在不久前被韋慎之捏碎了;而這一道則純屬護身保命的,是韋司雲畫來專門保護他出入平安的。
見埃德加皺起了眉頭,韋慎之以為對方不習慣符咒上散發的能量︰「你感到不舒服?」
「不是,只是想起了可憐的黛拉。」他解釋道,「許多年前,有一位日本來的陰陽師,殺了她的母親。」
「陰陽師?陰陽師怎麼能對普通的人類動手?」
「她的母親,是將她造變為吸血鬼的人。」
埃德加臉上的表情很是憐憫和惋惜,而韋慎之卻詭異地僵住了。他沉默了很久,終于憋出來一句︰「所以維多利亞是你媽?」
「……呃,可以這麼說吧……」
「而你和你媽……」
眼看著在這公共場合,對方就要口出驚人,埃德加趕緊撲在他身上,一手抓住他的肩,一手捂住他的嘴,無語地看著他。韋慎之倒是住嘴了,但依然用一種震驚的眼光看著他,似乎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竟然會認識這麼奇葩的家伙。
「你……」埃德加哭笑不得地求饒,「饒了我吧,別再說了,我不想被圍觀啊!」
正在這時,兩位國航空姐經過,用詭異的眼神打量著姿勢不太正常的兩人。她們互相對望了一眼,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去。最終兩人你推我我推你,前面那個涂著紫色指甲油的高挑女子被女伴推了上去。她略顯尷尬地看著兩人,操著不甚地道的英文道︰「這位先生……請您……系好安全帶,不要在飛行過程中隨意……」她頓了頓,「隨意……離開座位,謝謝您的合作。」
其實她本來想說的是「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沒羞沒臊」。
埃德加紳士地攤了攤手放過了韋慎之,而韋慎之也移開了眼神——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只是听起來還是略囧而已。
過了幾個小時後,埃德加就睡著了,腦袋靠在了韋慎之的肩膀上。他睡得很熟,熟悉的臉上沒有了那抹笑意的增色,竟然顯得更加蒼白。他的顴骨很高,臉頰輪廓分明,讓人無論看幾次也不會生厭。韋慎之偏過頭去看著他,忽然飛機劇烈地顛簸了一下,他立刻伸手穩住對方的肩膀,才沒讓埃德加的腦袋磕下去。
他的睡顏分外的溫和無害,而皮膚的溫度更是冷得像冰。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了那夜黛拉說過的話。所有的血族在被造變的那一剎那,就已經死了。因此他們沒有活人的體溫,只能用人類的鮮血來驅逐無盡的寒冷。
是的,他的愛人,已經死了七十年。
他到底受了怎樣的痛苦,韋慎之其實並不十分清楚,因為埃德加很少說起過。而韋慎之也從沒有強迫過他,因為他知道,他終有一天會把一切都告訴他的。哪怕這一天是十幾年、幾十年、甚至是自己臨終的時候。但是他可以等,等到兩人之間再無任何隔閡和屏障,等到一切的一切都結束的時候。
頭等艙的旅客們都已經睡了過去,而空姐也沒有過來。韋慎之溫柔地凝視著他。然後,他將他攬在自己身上,用座椅上的毯子蓋住了對方冰冷的身體,然後輕輕地吻住了他的唇。他沒有深入,生怕驚醒了對方,而是輕柔地輾轉在對方冰冷的嘴角。直到那淡色的薄唇被抿得有了些紅色,他才放開他,用手月復輕輕撫過適才自己親吻的地方。
韋慎之忽然目光一寒冷。
——要不了多久了。馬上……他就能讓韋天賜痛不欲生,將父母死亡的真相昭告天下,這其間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年,而半年時間足夠他研習道法——盡管奇門之術玄妙無比。當年他僅用了兩年的時間便從加州大學提前畢業,因為只要是他想完成的,沒有完不成的。
「我們很快就會為維多利亞報仇了。」
他的目光霎那間又變得極為溫柔,剛才凜冽如冰凌一樣的神色頓時消弭無形。而他的語調無疑是極為深情的,因為十分的專注而帶上了蠱惑。睡夢中的男子似是察覺到了情人的決心,唇角微微地勾了起來,然後他靠在他身上,更加深沉地睡了過去。
…………
飛行過程十分的枯燥無味。韋慎之本來想工作一會,讀一讀浪潮總公司近些年的發展分析,但是埃德加枕在他的肩膀上,他不敢活動手臂,生怕會吵醒埃德加,只好放棄。但是他不能睡覺,因為他們到達的時間將是中國的晚上十點。如果現在睡了,時差會更加倒不過來。他之前提醒了埃德加,但是對方把自己的建議置若罔聞。
然而他又不能打開面前的娛樂系統,因為發亮的屏幕會干擾對方;又不能看看電腦或者工作,原因同理……但是還不能睡覺,這簡直是一大酷刑。
之前那兩位空姐來回經過了好幾次。看著全艙旅客都睡著了,而韋慎之卻一個人百無聊賴地保持清醒,兩人遂好心地上前詢問他是不是身體難受,或者需要什麼幫助。韋慎之看了看肩膀上的人,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睡著了,他會掉下來的。」
——真是個好男人啊!
又有錢(坐得起頭等艙),又有相貌,又溫柔體貼……
「現在的好男人,不是有伴了,就是同性戀……」那個涂著黃指甲的用惋惜的目光看著韋慎之,「要麼……就是有伴的同性戀……」
「不要對乘客那麼失禮!」另外一個立刻拍了她一下。
「唉……」黃指甲的空姐幽幽地看了韋慎之一眼,還是說道,「不過,先生,您們現在要飛往的地方是中國,不要再這麼招搖了……您知道中國的風氣,並不如加州這麼開放。」
韋慎之對她的建議表示了感謝,黃指甲空姐幽幽地走了,之後對他的服務態度堪稱殷勤,竟然每隔半個小時就過來噓寒問暖,問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埃德加醒了之後立刻發現事情不對,而韋慎之則表示他真的很無辜。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過後,兩人下了飛機,過了海關,進入了首都機場的三號航站樓。看著睡得精神飽滿,托著兩個人的行李箱走得步履穩健的埃德加,韋慎之覺得他實在是個奇葩——還真沒有見過誰在飛機上睡的倍兒好。相比之下,他本來就十幾個小時沒睡,長時間坐在椅子上更是腰酸背痛,肩膀還被靠得一邊高一邊低,實在是要多慘有多慘。
兩人出了機場,韋慎之打了輛出租車就往昆侖酒店去了。他們這次回來,又是沒有告訴韋天賜。雖然那個老不死的應該早已經料到韋慎之回國的日期也就是最近了。到了酒店,韋慎之負責搞定了兩間房。侍者將兩人的行禮拉到了房間,埃德加十分自然地抽出了兩張五十元的鈔票,而那侍者也十分自然地收下了,然後禮貌得體地告辭了。
韋慎之本來就很困,也就沒做評價。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兩人一起去餐廳用早餐的時候,埃德加又十分得體地給了來整理房間的服務員五十元。那姑娘倒也實在,愣了愣,然後求助地看著韋慎之。
「在中國不興小費,總裁先生。」
埃德加愣了愣︰「你昨天晚上怎麼不說?」
「你那麼有錢,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某人依然對他定了頭等艙這件事情十分肉疼。
埃德加想了想,還是把錢塞給了那個服務員。韋慎之忽然感到一陣危機感——如果經常和這個揮金如土的家伙在一起,他給小費是他的是,但是那些服務人員會不會也來問自己要?!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呀!
于是這肉痛的糾結就一直持續到兩人到達餐廳。埃德加十分優雅地用叉子叉著餃子,終于回歸了正題︰「你已經想好了怎麼對付你叔叔了?」
「現在他還不知道我回來了,我們先要去見祖母。」韋慎之看著手機里的郵件,「我們可以先在她那里住幾天,然後我再練習我在中國的舊部。」當年他被總公司放逐之前,在浪潮還是有一些強有力的支持者。畢竟他是董事長和總經理的兒子,于情于理都能更加名正言順地繼承這個公司。而且這兩年來,他一直和他們暗中保持著聯絡,對內部的情況也了如指掌。
埃德加的眼神暗了暗︰「如果你陷入困境,我會調動西網公司的力量來支持你。」
「你已經找到了nk事務所最杰出、最熟悉亞洲諸國商法體系的何冬雨小姐,我可不敢再害的你大出血。」nk事務所的業務遍及全球,不同國家地區的權益糾紛分別有不同部門負責,亦是北美與歐洲諸公司的首選代理,因此要價不菲。而且,他們就像瑞士銀行一樣,並不是所有的客戶都接待的。
錢,只是第一個門檻。
「一點錢而已了。通知︰請互相轉告小說網唯一新地址為反正……回到巴托里以後,也再也用不到了。那也是錢啊!「韋慎之又一次肉痛了。他看著對方優雅地把餃子叉得不成樣子,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可能在一年多之內養得起他一一在中國自然不能讓某老外掏錢,但是他這花錢如流水的態度,簡直是屬絲程序員的噩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