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宣回去又背了兩筐粗樹枝，帶了涼開水過來，娘仨歇了一氣兒繼續干活兒，這回清理宅基地。
春山圈的地方方正正，卻沒包括之前看中的土坡，土坡頂上面積太大，坡面也不小，四畝地根本不夠圈的，干脆選了靠著土坡下的一塊平地。
四畝地分成田字格，西北角一塊按著宅基地的地契，其他三塊按開荒的算。西北角一塊再在西北角處圈出一塊十米見方的地方做院子，剩下五百多平米打算種菜。
百平米的地方要清掉全部雜草，不比那兩百米輕松。春陽立好了籬笆院牆就坐地上不起來了，從沒干過活的九歲孩子，這樣不錯了。春宣也累的不行，握筆鋪紙的手磨出一排水泡來，火燒火燎的疼。
春山垂了垂肩膀，蹲在地上挑揀雜草。這里面可不光是沒用的野草，除了能喂豬的野菜，竟然還有艾草，這東西都是成片長的，光這一百平米的地方里就有十幾斤的分量，四畝地得是多少？四畝之外的荒地里得有多少？
前任的記憶里時人多是端午前後采了自家用，但只是掛在門框上擺設，郎中大夫的都把自家手藝看的嚴實，尤其自己采藥的很少告訴別人什麼草是藥什麼藥值多錢，至于藥材商，他們自有自家的法子。陳村沒有郎中，十里八鄉的只有黎家村有個郎中。現在四月下旬離端午還有些日子，春山剛好佔了大便宜。
艾草每年三月末四月初可以采第一茬，野生的多少能收上兩茬，全采回來曬干送去藥鋪，也是不小一筆錢吶。可惜春宣不認識艾草，全都給割了，根也是能入藥的，剩下的得連根挖才行。
挑完艾草，春山把沒用的雜草攤在地上鋪平，把艾草放在上面曬著，帶草根的土坷垃拿柳條筐收攏到一旁，看著離約定的時辰還早，又拿著鋤頭去挖柱坑。茅草屋的地基不用特意打，把幾根立柱立牢實了就行。春山打算蓋一間三十來平米的，主柱只要六根，里面再分里外間就不用大柱了。
六個柱坑挖的快，往回走的時候還沒到約定的時辰，春山就叫春宣去一趟村長家。春宣去了好一會兒，回來的時候雙手竟都纏著白布，春山嚇了一跳，也不管換了多少糧食了，抓著他手問︰「手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是不是村里」話沒說完，就被春宣打斷了。
「沒有，娘，是剛才，剛才割草磨的，不知道怎麼水泡就破了，年平叔看見叫嬸子給我包的，其實不用包，沒出血。」春宣不想讓娘擔心。
春山翻開春宣的手掌，沒被包住的地方細白嬌女敕，此時卻一片通紅，還有被草劃的細小紅檁子，嘆氣，這是有多嬌貴啊，鄉下的男娃竟也能養成這樣，以後除了讀書他還能干什麼？
春宣也看向自己的手，太疼了，估計這兩天沒法干活了。正抱怨著，突然瞥見一雙同樣白女敕，卻生了粉色新繭的手，是娘的手，虎口指根都是粗糙的剌手的繭子，連手指肚和掌根都是一層紅，爹在的時候娘的手保養的跟小可一樣，他都不知道娘的手什麼時候變這樣了。
「瞧你那出息，一個大小伙子還能疼哭了，趕緊給我憋回去！」春山不樂意了，孩子真不能哄，她問之前咋沒哭吶，咋她一問就給她紅眼眶，又不是成天沒事閑的只會悲春傷秋的小姑娘，十四歲的男孩咋能這麼不扛事兒。
春宣一噎，他不是疼哭的好不？
春陽呲了呲牙，全家就他一個親眼看著娘的手一點點變粗變糙的，大姐二妹那兩個貼心小棉襖都沒注意過。
「娘，年平叔給了不少糧食，你看夠咱們吃挺長時間了吧？」春宣轉移話題，真怕他娘揪著他教訓，這會兒他覺得小可其實挺可憐的。
春山沒揪著不放，憋回去就行，看春宣拿回來的糧食倒詫異了，一小袋高粱米，一小袋苞米面，一小袋粗面，加起來能有十七八斤了，兔子肉有這麼值錢嗎？前任不管家也知道糧食多少錢，粗糧的均價九百到一千文一石，細糧往上五六成，谷子往下五六成。村長給的這些值一百五十文上下，春山送的五只兔子折成斤兩，一斤也有十四五文了，跟豬肉差不多價兒。
「年平叔還說筐子跟布口袋不用還了，他們算是買便宜了。」春宣補充道。
筐子是結實的荊條筐，拿去賣也值三四個錢。布口袋是粗麻布縫的，六斤的大小，三個口袋的料夠做件中衣了。這麼看來兔子肉還是比豬肉值錢的，春山想著就從打獵賣錢開始好了，度過了最艱難的開始，以後就只能秋天打獵了。她上輩子為了吃飽飯偷伐偷獵，但也是有底線的，這輩子沒那麼些限制了也不能太過，伐木打獵只供自家吃用就好，賣錢的話能少就少。
「娘，家里那些兔子也換糧食吧？明天咱們再去打！」春陽腦子快，這就想到以後了。
春山不同意，「明天咱們要蓋房子，可沒空打獵。換的這些糧食想頓頓吃飽還不夠吃五天的，咱們還是一天兩頓，摻著野菜跟兔肉能吃上十天，到時候房子差不多就蓋好了，咱再去打獵，娘教你打兔子。」
勞力才是最缺的，要是只有春山一個，消耗的吃食少，需要的東西也少，但想這些沒用，還是朝前看吧，前面可不就過來一人。
「這位大嫂，兩位小哥兒，請問一下，西邊那座山哪有山道能上去？我們轉了大半天了也沒找到地方。」來人二十上下的年紀，舉止斯文有禮，五官身段並不出眾，看著卻跟鄉下漢子兩個樣兒，眼中那靈活跟傲氣是陳豐澤那種比不上的。
春山看著眼熟，多瞅兩眼才發現是昨天問路的那個，往他後面看去，果然停著一輛馬車。
抬手指了身後，「往西直走二里有個樹林，沿著樹林的南邊再走不到一里就能看到一個大緩坡，很明顯，那地兒光禿禿的沒什麼東西，從那上去就是山道，連著好幾條小路，再往里走就容易迷路了。」
年輕人拱手，「多謝幾位了。」就要轉身離開。
春山忍不住提醒，「這時候上山得盡快下來，晚上山里不太平。」春山可不像他們住的茅屋那座山頭，里面可是什麼都有的，中溫帶山區里的活物，可不全跟兔子野雞一樣溫柔好抓，但只要不往深處去還是很安全的。
年輕人再次抱拳拱手，「多謝這位大嫂提醒，我們會注意的。」便往馬車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