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白日的喧囂煩躁隱沒在了夜色中,烏雲密布的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亦變得格外清新。
上官嬿婉嘴角微微上揚,掛著一抹溫柔的弧度,身子斜斜的靠在十香軟枕上,一手拿著針線,嫻熟的縫著一雙黑色男靴。
上官嬿婉用銀剪子裁斷一根黑線,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大功告成!」
她把靴子端放在榻上,饒有興致的欣賞著,上一世里她還沒為尉遲恭做過一雙靴子,那個家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每日都是奔波在宮廷里,為赫連城出謀劃策。
如今想來不免唏噓不已,她一手捧著靴子,走到紫檀木雕花的衣櫃前,緩緩的打開櫃子,一排擺放的整整齊齊靴子躍然眼前,都是同一個款式,卻是大小不一的碼數。
連翹從外頭打了傘進來,正瞧見自家小姐望著一排靴子出神,「小姐,你身子還非常虛弱,大夫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生休養,你倒好,大晚上還忙著做靴子,也不怕傷了眼楮。」
上官嬿婉瞧著連翹像個老婆子似的,剛一見著自己就絮絮,不禁撲哧一笑,「是是是,小女子知錯了,連翹大夫就饒了我這回吧。」
連翹扶著上官嬿婉坐回了榻上,又添了一杯茶過來,「小姐,您為何要做這麼多的靴子,而且碼數都是大小不一的,這是要做給哪些人的呀?」
「不是哪些人」
上官嬿婉莞爾一笑,「都是做給同一個人的!」
「啊?」
連翹一臉疑惑的望著自家小姐,既然都是做給同一個人的靴子,為何要做那麼多的碼數,「難道這個人的腳能伸縮自如?」
「傻丫頭,你以為是孫悟空能七十二變呀」
上官嬿婉撲哧一笑,拍了拍連翹的腦袋,「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他穿多大的碼數,所以每一個碼數都做了兩雙。」
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是靠著做靴子,來慰藉想念尉遲恭的心,每每想到他穿上自己親手縫補的靴子,一股暖流便像是溪水流經心田,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還有兩日,駐軍邊關的天齊大軍便會班師回朝,屆時將軍也會回來了。
上官嬿婉這麼想著,恨不得時間可以過得快些,再快些,等待的這六日以來,仿若每日都是度日如年。
連翹輕輕的揉捏著上官嬿婉的肩頭,心疼的道,「小姐何必這般勞心勞力,去店里頭買不就成了。」
上官嬿婉柔柔的一笑,這些靴子都是她親手縫制,一針一線都代表著一分思念。
連翹掃視了外頭一眼,雨水打濕庭院中的桃花,那粉紅的花瓣紛紛飄落了一地,在明黃色光線的映襯下,顯得唯美而落寞。
「小姐」
連翹繞到上官嬿婉的面前,從衣袖里模出一個琺瑯盒子,小聲的道,「我按照小姐的吩咐,把這瓶‘芙蓉膏’拿到碎玉軒去問了。」
上官嬿婉接過「芙蓉膏」,緩緩的打開盒子,一股清香迎面而來,「你出去的時候,沒被人跟蹤吧?」
「我听小姐的吩咐,是從後門偷偷溜出去的,絕對沒人發現」
連翹湊到上官嬿婉的耳邊,語不傳六耳,「碎玉軒的老板告訴我,這的的確確是出自碎玉軒,對除疤去痕有著奇效,但是……」
但是?
上官嬿婉瞧著連翹的臉上夾雜著一抹異色,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是什麼?是不是這盒東西有什麼問題?」
連翹點點頭,「老板說是‘芙蓉膏’里摻雜了其他的花粉,我是想啊,可能是大夫人覺得香味太淡,命他人摻雜點兒花粉,倒也沒什麼稀奇的,可是里面摻雜的花粉,竟是……竟是……」
「竟是百合花,是嗎?」
上官嬿婉望了連翹一眼,只見她微微的點點頭,沒想到鳳氏終究還是按耐不住,要對自己下手了。
上官嬿婉自小便對百合花花粉過敏,在她三歲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染了百合花花粉,臉上爬滿了紅斑幾乎導致毀容,自那時候起太師府上,便明令禁止府上種植百合。
「大夫人一直待小姐如己出,我不明白她為何做出這種事兒來」
連翹一臉的難以置信,喃喃的道,「我更不明白,您是何時開始疑心大夫人的?」
是啊,人前鳳氏一直待自己如己出,否則上一世里自己又是為何如此信任她呢,直到自己被鈴蘭指證,直到自己被下了死牢,直到自己死後,方才想明白了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不是經歷了上一世,這一世她還是活得糊里糊涂,只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視如己出?
上官嬿婉不禁冷笑,眸光泛上一層寒霜,「即使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沒有血緣關系總是差了一些,我不怪她如此待我,畢竟她沒有待我好的必要,我只怪自己沒能及早識清她的真面目。」
連翹沉默了,竟不知該如何以對,總覺得眼前的上官嬿婉很陌生,卻也說不上來是哪兒變了。
「這害人的鬼東西」
連翹望著「芙蓉膏」氣就不打一處來,突然一手奪了過來,甩手就要往窗外扔去。
「不能扔」
上官嬿婉眼疾手快,又給搶了回來,「這個不能扔,它的好處可大著呢!」
她正愁對信王府下聘一事無計可施,沒想到鳳氏倒是替自己送來了錦囊妙計,如今看來是天無絕人之路。
連翹疑惑不解的道,「這害人的鬼東西,還能有好處?」
「傻丫頭,別心急,到時候你便會知曉」
上官嬿婉掃了一眼窗外,貪婪的吮吸了一口空氣,心情也分外舒暢,不禁吟起詩來,「水光瀲艷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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