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嬿婉莞爾一笑,那笑溫柔得如同綻放的花骨朵兒,「下聘的是二子,尉遲恭。」
尉遲一族跟柳氏一族是通好之家,曾在十多年前柳氏跟尉遲恭有過一面之緣,然而那時候的尉遲恭不過是個黃毛小兒,總是羞澀的跟在他的母親鄒氏的身後。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竟然已經十多年了,我是不得不服老了」
柳如眉撫了撫鬢發,「記得上一回見到尉遲恭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女圭女圭,我還記得他黑峻峻的皮膚,總是憨憨的模樣兒。」
連翹嘿嘿一笑,「我也只記得他黝黑的皮膚,真替他擔心,會不會晚上就沒入夜色了。」
「盡瞎說」
上官嬿婉故作嗔怒,嘴角卻是掛著掩不住的弧度,「他哪有那麼黑呀,再說了男人要那麼白作甚,又不是小白臉。」
「是是是」
連翹調侃的道,「瞧您還沒過門呢,就一心向著未來姑爺了,那句老話果真說得對,女生外向!」
連翹說到「女生外向」的時候,故意提高了幾個分貝。
「死丫頭,看我怎麼整治你」
上官嬿婉羞紅了臉,起身就要去打揍連翹,「看你還敢不敢再戲弄我?」
「隔著遠遠的門就听見這兒鬧哄哄一片」
上官子謙剛一踏進門檻,就瞧見這嬉鬧的一幕,「喲!看來我來得真是時候,正好可以看一出好戲。」
連翹趕緊躲到上官子謙的身後,縴弱的身子被上官子謙健碩的身子,給嚴嚴實實的擋在後頭,「六少爺,救救我吧,小姐這是要殺人的節奏啊!」
上官子謙笑道,「姐姐是個好脾氣的主兒,準是你這丫頭先挑釁的!」
「我這話沒錯呀,小姐確實是恨嫁了嘛,還沒過門就偏幫未來姑爺了」
連翹探出個腦袋來,沖著上官嬿婉吐了吐舌頭,「就是女生外向!」
上官嬿婉此刻臉羞得像熟透的隻果,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語塞。
「母親」
上官子謙走到自己母親的身旁,扶著她的手,道,「尉遲恭下聘的事,府里傳得沸沸揚揚的,可是我听說他好像只是個從五品的小將。」
上官子謙說到「從五品」的時候,語氣是極輕極輕的,低低如蚊子飛過無痕。
上官嬿婉默然半晌,對她而言,他無論是上一世里的指揮千軍萬馬的護國大將軍,還是這一世里的從五品小將,她對他的愛都不會因此而增一分,或是減一分,她愛的僅僅是他這個人,與身份地位的高低無關,她只知道重活的這一世,他是她最惦念的男人,是她想要廝守一生的男人。
柳如眉深知自己的女兒一向心高氣傲,也暗暗憂心自己的女兒,會不會嫌棄尉遲恭身份卑微。百年來,太師府里的小姐們,不是嫁予皇室子弟,就是嫁予高官權貴,為得就是強強聯合,官官相護,子女們的姻親關系著家族的名望跟榮耀,如今上官孜墨首肯這門親事,想是真放棄這個女兒了。
一時間,房間里靜無聲息,靜得能听見輕微的呼吸聲。
這件事情,只有連翹最清楚,自家的小姐不惜毀容,不惜賠上名譽悔婚,做得種種一切都是為了這位未來姑爺,她正欲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
「如若他不愛我,即使是皇親貴冑,每日吃著鮑參翅肚,穿著綾羅綢緞,也是食不下咽夜不安寢」
上官嬿婉含笑的道,「愛情與身份地位無關,只要他真心實意待我,這輩子我就是他手心里的寶,我這輩子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呢?」
話語一出,所有人都怔怔地望著上官嬿婉,簡直不敢相信一向眼高于頂的太師府二小姐,居然會從她的嘴里講出這麼一番話來,她居然把門楣次第踩于腳下。
「嬿婉,你說得這番話可是真心的?」
柳如眉有些難以置信,不過細想回來,自己的這位女兒近來確實變化頗大,不但願意親近她這位落魄生母,也跟親弟弟相處如此融洽,一改往日里的傲氣。
上官嬿婉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經歷了這麼一番翻天覆地的變化,難道還看不透人心嗎,難道還不懂得什麼才是值得用生命去珍惜的嗎?」
是的,她懂得,上一世里她就已經深深的懂得,只是那一切已經是身後事,懂得的太晚太遲,這一世還有什麼可看不穿的,還有什麼天家富貴可放不開的。
柳如眉不由得泛上一層淡薄的朦朧,她的女兒真的長大了,懂事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這一生,雖然是嫁入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府可又如何呢,鳳氏欺壓凌辱,自己依靠一生的丈夫卻視而不見,視自己如無物。
「嬿婉,我的女兒,母親為你而感到驕傲,也衷心的祝願你跟未來的丈夫白頭偕老」
柳如眉淚眼婆娑的道,「所謂的富貴權勢都是過眼浮雲,母親這一輩子就是看錯了人,信錯了人,嫁錯了人,可惜如今已經悔之晚矣。」
母親!
上官嬿婉想要安慰自己的母親,然而卻是無從開口,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她那麼幸運,可以重來一世,想到這里她更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把握當下。
「姐姐,母親,你們都不要再傷感了,現在不是喜事臨門嘛,瞧你們母女倆……」
上官子謙指天起誓,「母親,你的兒子答應您,一定會奉養您終老,讓您過上安樂晚年,不再受他人的欺凌跟白眼,我上官子謙說到做到。」
上官子謙字字鏗鏘,眸光堅定如磐石。
上官嬿婉看著自己的弟弟,稚氣未月兌的臉龐,卻已經散發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定會闖出一番天地來,正如上一世里,他從軍十載當上了將軍榮歸故里,帶著母親月兌離了上官一族。
柳如眉不甚安慰,眼淚簌簌滾落,「母親相信,母親相信著,我柳如眉此生能得這麼一雙孝順兒女,即使要我即刻死去,我也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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