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的……。」
上官嬿婉掙月兌了二人的手，一步步的爬向自己的母親，當她的手觸及到那雙毫無溫度的手時，淚水瞬間如泉涌般傾瀉而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如此豐富。
為什麼會這樣？
上官嬿婉緊緊的抱緊懷中冰冷的遺體，任由眼淚簌簌滾落，滑過柳如眉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龐，早知道昨夜一別就是一世，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她半步。
「你騙我，你騙我，您說過會等子謙照顧您頤養天年的，可是你卻騙了我，你怎麼可以騙我呢？」
上官嬿婉撕心裂肺的喊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血在書寫著，「母親，求求你，女兒求求你睜開眼楮再看我一眼吧，求求你再喊我一聲……」
「小姐……」
連翹身子一閃，撲到上官嬿婉的身上，任由淚水打濕了她的後背，「小姐，夫人已經走了，你就是哭瞎了眼楮，哭斷了腸，夫人也回不來了……」
嘉蘭瞧著這兩人哭得肝腸寸斷，淚水也跟著泛濫開來，「對不起，是我沒有照看好柳姨娘……」
上官暮雪想要責備嘉蘭什麼，卻也是覺得語塞，事到如今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何況一個一心要尋死的人，又如何能阻止得了呢？對于一個女子來說，貞潔就是生命，貞潔都沒了，還留著命也不過是行尸走肉，死了倒也是一了百了。
鳳氏望著宛如熟睡中的柳如眉，心下也是唏噓不已，她對這個女子的恨也隨著她的死煙消雲消，她的死沒有讓她有一絲快意，反而覺得一顆心空落落的。
那一刻往事歷歷在目，如走馬燈一樣輪番上映，鳳氏居然覺得這個女子也挺不錯的，這些年來無論她如何使人刁難她，她始終都是隱忍著沉默著，如今死了也是無聲無息的，如果不是兩人的立場對立，或許她也可以跟這個女子相處得好好的，然而這一切都是命。
「有完沒完啊，這人不死都死了，你再哭又有什麼用，難道她還能復活過來？」
上官孜墨撇了撇嘴，心煩意亂的道，「堂堂太師府的二小姐，在大庭廣眾下哭哭啼啼的，上官家的顏面都讓你給丟盡了……」
上官孜墨的話音未落，眸光陡然一滯，剩余的話都給梗在嗓子眼兒，一顆心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只見上官嬿婉死死得盯著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似是來自修羅地獄般，陰沉沉，森冷冷，縈繞著一股莫名的駭人力量似是能勾人心魄。
上官孜墨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樣懾人的眸子，靈魂似乎在瞬間被卷入無底的黑洞，不斷的淪陷……
鳳氏微微搖了搖他的身子，只見他瞳孔渙散，臉上的血色似是被抽干一樣，「老爺，你怎麼了……」
「上官孜墨……」
上官嬿婉緩緩站起身子來，一步步向他邁進，腳踩在枯黃的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下，听的尤為清晰。
上官孜墨身子哆哆嗦嗦，不由得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在粗糙的樹干上退無可退。
「小姐，那是太師……」
連翹想要上前去拉住自家小姐，然而當她的眸子不經意間，觸及那雙森冷的眸光時，身子不由得一頓，只覺得眼前的女子有一種鬼魅般懾人的氣息。
那是一種死亡的氣息……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姐，那張天使般純淨無瑕的完美面容，居然長著一雙來自修羅地獄的眸子，天堂地獄在她的身上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上官嬿婉，你要做什麼，你竟敢如此放誕無禮……」
鳳氏想要厲聲喝止住這個瘋魔的女子，聲音卻是不听使喚的顫抖起來，「你……你瘋了嗎，那個人是你的父親……」
父親？上官孜墨嗎？他配嗎？
上官嬿婉的眸中閃過毫不掩飾的殺氣，猛然轉頭死死的盯著鳳氏，僅僅是一瞬間，鳳氏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滯住，似是遇到冰川襲來，將她整個人都埋在冰雪的覆蓋下，那一刻她居然忘了呼吸。
「上官孜墨，你配為人父親，配為人丈夫嗎，你連做人都不配！」
上官嬿婉三步並作一步，猛然跨到上官孜墨的面前，兩人的面龐僅僅隔著長睫之距，她縴長的睫羽似是要抵到他驚恐的臉上，「她為你生兒育女，把她的身子跟心都交付于你，她活著的時候你未曾關心過她，如今她死了你卻冷言冷語，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男人，我為身為你的女兒感到可恥可悲可恨！」
上官嬿婉字字鏗鏘，字字如利刃剜在他的心頭上。
一旁圍觀的人都不由得屏氣斂息，只是諾諾的看著，自始至終大氣都不敢喘，只覺這個女子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滲人力量。
「聖上駕到！」
一聲清亮的吆喝聲，打破了死寂般的詭異氣氛。
太宗一路暢通無阻的行到上官嬿婉的身邊，順手月兌上的披風，圍到上官嬿婉縴弱的身子上，「嬿婉，你母親的事情，朕都听說了，以後就由朕來照顧你……」
太宗的這一番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上官嬿婉微微一怔，那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把那些零零總總的畫面瞬間串成一條線，昨夜她突然的昏倒，醒來的時候卻躺在太宗的房里，以及母親凌亂的鬢發跟衣裳，還有今日母親的突然離世……
我真傻，真傻……
上官嬿婉冷然一笑，為何她如今才想得清楚想得明白，如果她能早些明白的話，母親就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這一切的悲劇居然都是因為這個男人！
她的手一寸寸緊握，心一滴滴淌血，轉頭望向地上的母親，心中說不出的悲涼憤恨，「對不起，是女兒不孝，原來是女兒害了你，我才是那個殺人凶手……」
「嬿婉……」
太宗輕聲喚道，然而上官嬿婉從未作任何回應，只是背起柳如眉往人群中走去。
連翹站起身子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緊隨在自家小姐的身後。
「你們幾個暗中保護二小姐，一定要保護她周全，若是讓她傷了分毫，你們就自行了斷吧」
太宗的話平靜得毫無波瀾，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幾個侍衛拱手抱拳，齊聲應道，「是，奴才遵命！」
幾個侍衛腳尖一提，身子一躍，已經蹦出了百米外，竄入林子里沒有蹤影。
「小姐，你說二小姐她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才這麼反常……」
嘉蘭的話音未落，上官暮雪用眸光喝止了她，她只得趕緊閉上嘴巴，把未完的話都咽進肚子里。
上官嬿婉無視太宗，太宗不但沒有絲毫的責怪，還派人暗中保護，這種寵愛已經遠遠超過任何一個妃子。
鳳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當初只是想用這個她來平息太宗的盛怒，以為太宗享用過就不會再留戀這個破敗的身子，斷斷沒想到她居然能得到太宗如此的重視。
上官孜墨也是心頭一驚，若是他這個女兒來日真的得寵，轉過頭來要對付自己，為她已故的母親抱不平，他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招架得住，現在一想起來她剛才那雙眸子，他仍是心有余悸。
上官暮雪也是沒想到她的這位二姐，居然能如此攏住龍心，照此看來她這回是押對注了，這場戲是越發有趣。
江淮安望著上官嬿婉漸行漸遠的身影，暗忖道若是能夠籠絡必然能助自己地位穩固，若是不能籠絡必須得在她羽翼豐滿前除掉，否則來日就會是養虎為患。
「母親……」
上官千羽走到鳳氏的身旁，圈住她的手腕，輕聲道，「您沒事吧？」
「出大事了」
鳳氏似是隱隱聞到空氣中彌漫的硝煙，自言自語道，「這回我們都失算了，太師府怕是要大禍臨頭！」
上官千羽循著鳳氏的視線望去，直至落在上官嬿婉瘦削的身上，「母親是擔憂她會報復？她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要捏死她好比捏死一只螞蚱，何懼之有？」
螞蚱？
鳳氏無力的搖搖頭，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神，居然可以如此的駭人，仿佛來自地獄里最深的恐懼，那該是一個擁有怎樣心思的人，才會擁有那般凌厲的眼神。
上官千羽見鳳氏沒有做聲，繼續說道，「母親何必憂心，她又不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做的，就是要算賬也算不到我們的頭上來。」
「但願如此吧」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鳳氏重重的嘆了口氣，「否則太師府就要雞犬不寧了……」
樹林里，一雙陰冷的眸子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上官嬿婉的身上。
為什麼她沒有毀容，方正浩不是給她開了毀容的藥嗎，難道說是藥石無靈，不不不，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上回讓你逃過一劫，這回兒怕是沒那麼容易了，二佷女，別怪本宮心狠手辣」
淑妃雙手死死的絞著帕子，嘴角勾起一抹陰驁的弧度，「瑞珠……」
瑞珠福了一福，「奴婢在！」
淑妃湊到瑞珠的耳畔，語不傳六耳道，「你這樣……」
瑞珠的唇越抿越緊，直到最後有些慘白，「娘娘，她可是您的二佷女，您真的要這樣做嗎？」
淑妃冰冷的眸光閃過一道暗芒，「所有擋在本宮前面的絆腳石，就別怪本宮心狠手辣，她是如今是本宮的佷女，來日就是本宮的敵人，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