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謝瑤這回是真的玩兒月兌了。
原本她只是想著將事情鬧大,引起皇帝的關注,卻沒想到把自己也搭了進去。到底是對自己的身體太過自負了些,以為調養了那麼多年就不會有事。可初春的冰水哪是開玩笑的?她年紀還小,受不住這刺骨的寒。這一燒就是三天,一點兒都沒有退燒的跡象。
謝瑤只覺得嗓子里堵了塊什麼東西似的,別提吃東西了,就是咽口水都困難。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只想躺在床上,一句話都不想說。每日被映雪逼著吃兩口粥喝幾口藥之後,便是無休止的沉睡。
夢里是她前世十七歲時的模樣。在最美的年華,花兒一樣的少女卻染上了咯血病。她看到太皇太後失望的眼神,听到太皇太後在嘆氣,說她已不中用了,要抓緊立謝瑾為皇後。
被趕出宮的時候,她近乎絕望的喊著皇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可是宮人告訴她,皇上去了高貴嬪那里……
謝瑤的頭越來越沉,腦中仿佛生出個鉛塊般,脹痛難忍。
她想求一個解月兌,想結束這看似無窮無盡的痛苦,可就在一片黑暗中,她心底卻仍有一絲清明。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
這般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謝瑤終于再次睜開雙眼。出于意料的是,她竟然對上一雙慍怒的眼楮。
她驚恐的微張瞳孔,本能的想往後退。
「別動。」皇帝按住她的手臂,沉著臉道︰「你還會怕朕?」
謝瑤回過神來,乖乖的躺好。她倒不是怕他,只是的的確確被他嚇了一跳。
她張了張嘴,想問一句安,可是喉嚨里像被堵住一樣,只能發出一些難听的嗚咽。
皇帝微微皺眉,道︰「你既然病著,那些虛禮就免了。」他打量著她的臉,出事的這幾天她都沒法沐浴,整個人像被汗水洗過一般,臉色蒼白卻又泛出一絲病態的潮紅。
他想了想,伸出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有點燙,可是他的手常年舞刀弄劍,有些粗糙,對溫度的感知沒有那麼靈敏。他下意識的想模模自己的額頭,可很快又覺得堂堂君王那麼做似乎有些不妥。
謝瑤看著他,艱難的吐出一句,「皇上……怎麼會來?」
皇帝輕咳一聲,收回手,坐正身子道︰「叫你安靜躺著,哪來的那麼多話。」
謝瑤心想,她也不想說話好嗎,只是他一個大活人坐在這里,要是不找點兒什麼話題,就這麼沉默的由他看著自己?太、太尷尬了……
但是皇帝不讓她說話,她也只好乖乖閉嘴了。正好她也難受的很,連眼楮都不想睜,干脆又閉上眼楮,閉目養神。
結果養著養著,就生出了一絲睡意。
皇帝靜靜的坐在床沿,听著她均勻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轉過頭看向她的臉。
他緩緩的伸出手,不確定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有反應。
皇帝又輕咳一聲,突然俯身,柔軟的唇帶著灼熱的呼吸,印在她的額上。
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一般,他慌張的站起身,步履匆匆的向門外走去。
謝瑤睫毛輕顫,確定他已經離開之後,慢慢的睜開眼楮。
隔著重重簾幕,她隱隱听到皇帝說了一句「她還在發熱」……其余的,卻是全然听不清了。
明明不是初經人事的少女,卻因為一個輕柔的吻而顫栗。謝瑤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落水後遺癥。
看皇帝這意思,惠妃栽贓她的事情應該是沒成。謝瑤想到這里就放心了。困倦襲來,她再次深深的睡去……
等謝瑤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竟然沒人伺候。她有點生氣,皺眉剛要喊人,卻覺得嗓子里堵的難受。她氣憤的用力捶向自己的胸口,又無力的倒在床上,瞪著床頂生氣。
不料一個不善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傻嗎?」
她慌張的看向來人,皺眉想要反駁,可是才說了一個字,她就被自己難听的聲音嚇住。謝瑤不想被皇帝看到自己的這一面,干脆閉上嘴巴不說話了。反正他說過的,她病著,不用給他行禮。
她還微微別過臉,朝向床里側,不想叫他看到自己的病容。誰知他卻輕輕轉過她的臉,用一種疑惑的語氣問她,「朕真是想不通,你怎麼會變得那麼笨?」
……
謝瑤真是想吐血了。
如果眼前這人不是皇帝,她就是病的再厲害,也一定會一拳打過去。
可惜他是皇帝。
她只好自己生悶氣,氣呼呼的喘著氣,又不能說話,只能听著皇帝教訓她。
「別人欺負你,你不知道反擊也就罷了,還不會保護好自己?」
他越想越生氣,看看她進宮這半年,先是被惠妃罰跪在雪中,又是被高婉儀拒之門外,被內侍局克扣份例,被羅容華當眾羞辱……元謙真是懷疑,那個聰明果斷的謝瑤哪里去了。
如果這一次他還不出面,她會不會就這麼被惠妃給折騰死了?
「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齒,怎麼這個時候又不說話了。」光他自己說,她沒表示,也沒意思。
謝瑤呵呵一笑,就是不說話。他這不是趁人之危嗎?哪有在人家生病的時候跑來吵架的?
皇帝微微皺眉,狐疑的看向她的喉嚨,「昨兒還能出聲,今兒怎麼就啞巴了。太醫!」他說著便出去叫人。
「皇上!」謝瑤趕緊叫住他,表示自己沒啞。她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低聲問︰「宮人呢?」
元謙避過她的目光,淡淡道︰「有朕親自照看你,還要那些宮人作甚。」
謝瑤無語道︰「嬪妾承受不起。」其實她心里很明白,看來皇帝出面之後,她的宮人們也都被帶去審訊了。
不過她並不是很擔心,既然皇帝出現在禪心殿,就代表他是向著她的。
「你就安心養病。」他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好,然後自己出了門。過了一會兒,蘇重輕手輕腳的湊近床頭。謝瑤一看到他,簡直要嚇哭了,不顧身上難受,非要攆蘇重出去叫皇上。
這邊元謙剛剛和安慶禮交待完以後多盯著點兒禪心殿,蘇重便一臉為難的走過來道︰「啟稟皇上,蓮主子不叫奴才近身兒,奴才也不好伺候蓮嬪娘娘啊。」
皇帝默了一默,道︰「你下去。」接著叫誠實跟著他進殿。
他看她臉色發白,心下一軟,聲音也柔了幾分,「怎麼,不習慣宦官服侍?叫誠實先頂一會兒,朕再叫宮女過來……」
謝瑤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拉住皇帝的袖子,又看向誠實,點了點頭。
誠實討喜的跪下磕頭,諂笑道︰「那奴才打今兒起就伺候蓮嬪娘娘了!奴才要有什麼不對,您只管打罵!」
謝瑤苦笑的看著他,要打要罵,她總得有那個力氣才行啊。
「行了,你先下去熬藥。」
打發走了誠實,皇帝緩緩低頭,看向她拉著他的手,低低的問,「你在怕什麼?」
謝瑤心里好像觸電一般,趕忙縮回手,堅定的搖了搖頭。
「欺君是死罪。」元謙望向她,深深的看著她的眼楮,「你不怕朕,卻怕蘇重。」
謝瑤輕輕一顫,不知如何反駁,竟有流淚的沖動。
與其說她是怕蘇重,倒不如說她是害怕悲慘的命運……被灌下毒藥,被凌虐至死,那是她午夜夢回時最慘痛最不堪的一幕,她永遠都不願意記起,卻又無法忘記。
在平時見到蘇重,和在她病弱無力反抗之時見到蘇重,絕對不一樣。
那種無力、那種慌張……那樣令人恐懼的心情……哪怕她再世為人,都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皇帝見她臉色不對,心知自己是逼的太緊了,怕她傷了身子,只好退了一步,長嘆道︰「罷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這回他是真的走了。
誠實照顧了謝瑤一天一夜,小太監嘴甜會說話,常把謝瑤笑的咳嗽。每回安慶禮見了就進來罵誠實兩句,誠實吐吐舌頭,然後繼續逗謝瑤。
兩天過後,簟秋和映霜她們就都回來了。謝瑤身上雖還不痛快,卻還是一個一個的確認過了,禪心殿的宮人,一個都沒少。
她嗓子不舒服,還是不方便說話,謝瑤就用眼神詢問,結果呢?她和惠妃雙雙落水這件事,外面是怎麼說的?
簟秋道︰「惠妃娘娘暫時被軟禁了,事情還沒調查清楚,沒個定論。不過總不是主子您的錯,您就放心養病吧。」
謝瑤卻沒安下心來。這事兒明擺著是惠妃跋扈,可至今沒有處置惠妃,是誰在保她?不會是皇上,那……是太皇太後?還是惠妃背後的勢力太大,會牽動前朝,所以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呢?
都說後宮不得干政,可後宮和前朝息息相關,前朝的人借著後宮女眷的勢,後宮女人以前朝的父兄為靠山,既然是和身家性命相關的事情,自古又有幾個寵妃和權妃敢說從不干政?
謝瑤疲倦的閉上眼楮,暗道這次病好之後,就該培植自己在前朝的勢力了……
不過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病愈,還有……承寵。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膩歪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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