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楚回來把這個喜訊告訴給呂不韋。
呂不韋不解地問︰太後就這麼容易答應了?
贏楚︰哪里啊?!世人都說君王好,誰人知道就是做君王的,也有難辦的事情呀。
贏楚把事情的經過,跟呂不韋細細講述。
呂不韋心有城府地踱著步,忽然恍然大悟︰
大王啊,這是華陽太後暫時讓步了啊!這個是需要補償的。--不,她實際上並沒有讓步!大王,你可派人速去詢問太子回府的事,為臣估計太後是不會放人的。
贏楚聞言,思前想後,頓時也泄了氣。
呂不韋︰權者,衡也。大王你先要站穩腳跟,再慢慢扶植屬于自己的勢力。在此之前,不可以輕易去打破這種平衡,一定要和太後的勢力做出政治妥協。我有一個一箭雙雕的計謀,大王是否想听一听呢?
贏楚︰相國就別客客氣氣了,快講來給本王一听!
呂不韋︰請大王任命陽泉君(華陽太後的弟弟)為相國。
贏楚一听,差點跳起來︰誰人不知陽泉君是個只知道酗酒宴樂、醉生夢死溫柔鄉里的糊涂蛋!你怎能推薦這樣的人為相國?
呂不韋笑道︰正是啊!大臣們一定會堅決反對,陽泉君如有自知也必不肯就認相國。這樣目的就達到了。
贏楚︰那你葫蘆里賣的啥藥?
呂不韋︰此為向華陽太後表示出的一種姿態--就是大王你堅決維護太後家族的利益,時時忘不了提攜他們。
最後即使陽泉君不能擔任相國,你也要多加挽留,加賜封地和財物,干脆就準他鑄造銅錢算了!對于華陽夫人的姐姐家族,也要如此賞賜。
如果陽泉君因為眾臣反對,無法擔任相國,對于華陽夫人來說就會產生憂慮,以後必會依附大王了!
退一步,假如陽泉君糊里糊涂、沒有自知之明擔任了相國,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獲罪在身,到時候,恐怕就是華陽夫人向你求情啦!那個時候,可以借機把陽泉君趕走,削弱太後的勢力。
最終,無論如何處置,都是給華陽太後先敲一計警鐘。
贏楚心領神會︰高,實在是高!
贏楚︰現在本王身邊有很多太監、宮女,其中許多人都源出華陽太後府,其實,不過是太後派來監視我們的,是不是也要裁撤呢?
呂不韋︰現在還不是時候!王權必須自立,但打狗要看主人,不要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貿然采取行動,現在,最需要的是隱忍。要從中選取可為君王所用的人,曉以利害,讓其投靠過來,反去監視華陽夫人的舉動。另外,夏太後那邊你也要謹慎,你母後對她心懷感激,容易被誘惑唆使,估模著她已經和華陽太後是一條船了,有些話千萬不要對她講啊。
我送大王一句話,就是要無為而治。大王登基以來,宏圖未展。侯門顯貴、文官武將、市井賢能或為貪念富貴、或為保全地位、或為施展才華,自是一番熱鬧。君王宜以靜制動,觀察周詳,再去順從自然、因勢利導。
不是說啥也不想,啥也不去做,而是要專注去想君王之所想、專注去做君王之所為。
贏楚︰先生請講,現在應當如何去應對呢?
呂不韋︰一要循先王之制,暫時不逾越前朝定規。這就需要尊崇華陽太後的地位,穩定前朝大臣人心。但是,也要考慮逐步削弱華陽太後外戚的勢力,此宜緩慢圖之。二要盡快建立君王的武功,威懾秦國權貴和天下諸侯。三要匯聚賢能,鼓勵耕織,與諸國通商交流,治國安邦。
贏楚激動的拜倒︰先生乃是當世高人,此言甚合本王心思。先生請就相位,切莫推辭!
呂不韋惶恐地跪伏于地,涕淚橫流︰
不韋本是邯城商賈,市井小民。雖有些許余財,但為官所驅,為盜所掠,人卑言微。幸得知遇秦王,不惜肝腦涂地以事君王者,惟願攀附權貴、獵取名利耳!今秦王所賜,官拜上卿,已是光宗耀祖、大興門戶,何復敢望位極人臣?臣懇請大王收回成命!不然,臣寧願伏劍自刎,也不敢讓君王落下任人唯親、不選賢能的污名!
贏楚痛哭︰那好,我就先收回君命。先生是本王此生所見,真正的賢能之士啊!
不久,贏楚果然提議讓陽泉君擔任相國,遭到大臣們的堅決反對。贏楚故意拖延,陽泉君猴子爬桿,不肯退縮,根本沒想到這是個陷阱。于是諸位臣子在呂不韋煽動下紛紛上書指責陽泉君的各種不是。最後,不明就里的陽泉君官沒當成,卻被眾人彈劾了好幾本奏折,忽然變成了待罪之身。其中最厲害的一條罪狀是︰縱僕殺人、逼死奴婢,依照秦國律法應當被褫奪爵位、判處鞭刑和流刑。
秦王贏楚表示這件事情復雜了,需要交付大司寇用刑獄來伺候。
躺著都中槍,陽泉君沒辦法只好求告于華陽夫人。
听了弟弟陽泉君的哭訴,華陽夫人這次卻不管不問了,她是要看看贏楚到底會怎樣做---因為她清楚知道︰秦國最後的決定權就在自己手中,但不到關鍵時刻,這種權力卻是不可輕易動用的,不能給人留下外戚干政的口實。
贏楚采用呂不韋計策,讓陽泉君遷出咸陽,在不遠處封給他城邑,準其鑄造貨幣,「因禍得福」的陽泉君非常感激。
華陽夫人姐姐的丈夫公孫直也得到封賞,被封為文安侯,掌管宮廷機要文牘、擔負王國文官選拔要職。
華陽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贏楚施展的手腕瞞不過她的眼楮。
管不了男人,管得了女人!趙姬從此就被太後限制在其指定的**,贏楚為趙姬修建的豪華林苑(東宮)竟然被閑置了。即使贏楚要趙姬陪伴侍寢,也需要經過太後的恩準,韓夫人那里倒不受拘束。
趙姬還真個是沒福命苦的主!名義上是正宮王後,**的主宰,實際成了太後的籠中之鵲,連想見兒子贏政(趙政改秦宗族之姓「嬴」)也不那麼方便了。窮了受苦,富貴了也不能自由享福,不幸人的命運就是這般悲催!
趙姬待要成婚卻天降橫禍,被賣入娼門。她得遇秦國王儲知遇,卻被關押九年,獨自含辛茹苦養育兒女。待到苦盡甘來,貴為王後,卻又落入華陽太後的樊籠。好不容易獲得自由,丈夫卻忽然病故,成了寡婦。都說蒼天是公平的,象有人說︰如果一個人的眼楮看不見,蒼天必定會賜給他(她)一雙聰穎的耳朵,可蒼天給了趙姬—這個可憐的女人什麼?她的苦難和愁怨還遠遠沒有完結。
韓夫人(韓後)卻是得意起來,禁宮大事小事悉數自行決斷。開始,還差人來通報趙姬一聲,後來干脆就只和太後商量,不理睬趙姬了。
趙姬內心煎熬、憂郁成疾,秦王贏楚看著著急,可他天性柔弱,拼不過一班尊貴女人,也是毫無辦法,只剩唉聲嘆息,對當朝理政也從此興趣索然。
韓夫人手下的美人璟愛非常聰慧,她對韓夫人講︰王後,我听人說南飛的候鳥,夏天就開始儲備遠行的體力。林中的松鼠,秋天就收藏過冬的果實。山中的獼猴,無所事事,寒冬到來,只好忍受饑寒。人無遠慮是不行的啊!現在,趙姬身為正宮,她的孩子嬴政是太子,君王百年之後的事情,不能不去考慮呀!
韓夫人對璟愛之言贊賞有加,從此頻繁往來華陽太後的府邸,為趙姬說好話。宮中大小事情包括自己已經直接處理過的,都登記清楚交給趙姬商議辦理,自己安心擔負起西宮的責任,趙姬深受感動,兩位王後竟引為姐妹知己。
最終,華陽太後取消了對趙姬的限制措施,趙姬回到了東宮。可是,更不幸的事情突然發生了--她的夫君秦王贏楚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