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睜眼了。醒了醒了,成了,大家都散散,圍著這兒干什麼,該干什麼干什麼去!」一個如鴨子般的粗嗓子在喬楚腦袋頂上呱呱叫著,他煩躁的不由揮了揮手。
不知道踫到了哪兒,發出了啪的一聲。那人哎呦叫了一聲,就伸手拉扯喬楚,「我說醒了都醒了,還裝什麼?不就灌點水嗎?當時來的時候就說好了,你這時候裝什麼大少爺啊!快點起來,這都三點半了,等會太陽落山了,明天劇組還陪著你一個人再來拍一次?」
喬楚這才發覺不對,他不應該是死了嗎?眼前這個呱造的家伙是誰?怎麼還拍戲?他狐疑的緩慢地掙開眼楮,一張碩大的痘痘臉就出現在喬楚面前,嚇得他向後微微揚了揚頭。
痘痘臉頓時不干了,「哎呦,還梨花帶雨呢!你老也不瞧瞧,你都二十八了,可不是5年前一枝花似得了,昀早就不要你了,還擺這副樣子干什麼!快點起來吧,別讓一群人等你。」
昀是誰喬楚倒是知道,他哥哥從一線跨入國際巨星的代表作,《遠橋》的導演。當初還是個郁郁不得志的小導演,因著這部戲,迅速打開國際市場,如今也是國內名導了。
只是,自己跟昀又有什麼關系?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喬楚抬起頭看向四周,周圍的人都在忙碌,熟悉的燈光、攝像讓他肯定自己是在一個劇組了,只是,他殺了高鼎,高啟之怎麼可能放過他?
痘痘臉怕是看他許久都沒有反應,覺得有些難看,自己又靠前一些,沖著他道,「看看看,看什麼看,歐洵我告訴你,這里的確是豪宅,听說買的挺早,花了五千萬,如今這房價,怕是要翻上一番,不過人家只是借給劇組了,主人可沒來,你甭想著再勾搭一個。」他掃量著喬楚的身體,咂咂嘴,「一個男人,真不要臉。」
歐洵這兩個字一出口,喬楚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認識歐洵。
歐洵六年前在上大學期間,以一部偶像劇《烈火奇緣》火遍了全國,頓時成為國內一線小生,星運好得不少人嫉妒。隨後他接拍了昀的第二部戲,在其中做了個配角,從而認識了昀,並與他相戀。兩個人一個是一朝得志,一個是未經歷過風雨,自然不覺得害怕娛樂圈風風雨雨,沒過半年,就出櫃宣布在一起了。
自此,昀依舊在外拍戲,歐洵則逐漸銷聲匿跡,在家相夫了。當初因為喬漢與昀關系不錯,所以喬楚與歐洵也經常在一起玩,喬楚還曾勸過歐洵要事業愛情兩把抓,可歐洵那時候滿眼都是愛情,生活又十分寬裕,根本不在意,喬楚也就沒再勸下去。
後來喬漢出事,喬楚精神不太好,跟高鼎在一起後,就與原先的朋友們來往得少了,與歐洵他們也就不再聯系。半年前,昀突然爆出了要與香港富豪張雲翔的二兒子張智訂婚的消息,喬楚才知道歐洵不但被拋棄,還淨身出戶,如今又回了老東家那里,試圖在拍戲。
可惜的是,娛樂圈這地方,是標準的只听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他原本根基就不牢固,又淡出將近五年,而且又有同性戀的前科在,誰敢用他?喬楚听說他窮困潦倒,心里頗為不忍,就讓高鼎幫忙,在自己新拍的劇《愛的煙火》中,給他一個富二代的角色,也算有碗飯吃。
可問題是,為何眼前這個痘痘男會將他當歐洵?不過此時,喬楚顧不得這個,作為歐洵的朋友,這話太難听了,他皺著眉,沖著痘痘臉呵斥道,「你算什麼東西,在這里滿嘴噴糞,不想干趕快滾蛋。」
痘痘臉顯然沒想到,他眼中的歐洵,實際上的喬楚敢跟他這麼說話,更何況,歐洵的聲音並不小,旁邊不少劇組的人,都在幸災樂禍的看著他,他立刻發飆了,「好好好,歐洵,你翅膀硬了,不知道從哪里求了個角色,以為就能翻身了。我呸,當初也不知道誰求到公司門頭上了,哭爹喊娘的非要回來拍戲。我倒了八輩子霉,才接了你這麼個人!你敢讓我滾蛋,我這就回公司辭了這活,你自己玩吧。」
說著,他轉身就走。喬楚站在那兒更是二丈和尚模不到頭腦,為何他一個勁兒的叫自己歐洵呢!那邊一個肌肉男走了過來,也不避嫌,一把攔住喬楚往一邊推,邊走邊說,「你早該這樣了,按我說,你就不該去求那個公司,你瞧瞧給你派了個什麼人。還不如我那個小公司呢,起碼哥們有股份在里面,你不會吃虧。」
喬楚忍不住回頭看看他,有點印象,這人叫顧軍,最近新崛起的一個硬漢型演員,听說原先挺胖,自己練下來的,有點毅力。如果沒記錯,他那部新戲里,顧軍在里面也有個男二號的角色。
顧軍將他推到廁所里,站在門口道,「你沒事了就收拾收拾,那場戲還得拍完呢。原先你後面有喬楚,導演們也不敢說什麼,如今喬楚去了,你還是忍忍,這部戲借著喬楚肯定是要火的,你說不定也能翻翻身,也不枉費他一片好意。」
喬楚?去了?
喬楚狐疑地看著顧軍將門關上,邊往馬桶走,邊皺著眉頭想著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錯。當鏡子中的浮影掠過他的眼旁時,他不由愣了一下,然後飛快的轉過了頭,愕然的看著鏡子中。鏡子里有個個頭高挑,長相白淨的男子,也正在愕然的看著他。
這個人不是喬楚,而是歐洵。
剛剛所有發生的事情再次在腦海中翻滾了一遍,喬楚終于明白,他作為喬楚真死了,恰好歐洵在演這場戲的時候溺水出了意外,結果他在歐洵身上活了下來。
呵,他不由想要仰天大笑,老天爺,這算是我好人有好報嗎?是看我大仇未報完,給我的機會嗎?我會珍惜的,我一定會的。只是,他低頭打量著自己這一具新的身體,然後抬頭看著那張臉說道,「借用你的身體,非我本意。但我大仇未報,不能放棄,我會好好使用這具身體,珍惜你的名聲,照顧你的家人。當然,」他的眼楮里充滿了堅定,「會在昀那里為你討回公道。」
說完這一切,喬楚也就是歐洵有整理了整理自己,如果沒記錯,那麼這部戲就是他所寫的《愛的煙火》,這是一部月兌離實際的浪漫愛情劇,女主章唯是不嫌貧愛富的富家女,男主肖律是奮斗勵志的窮小子,是麻雀變鳳凰的反其道而行之。
歐洵在這個電視劇中的角色名叫宋漢生,乃是與女主的表哥。對女主十分愛護,認為男主配不上自己妹妹。這一場戲是宋漢生發現章唯與肖律在一起,為了讓肖律打消不切實際的念頭,故意請他來參加自己的一個趴體,好讓他知難而退。
都說男主是讓女主愛的,男配是讓觀眾愛的。所以,歐洵扮演的宋漢生,溫潤儒雅,是個一等一的攢人氣的好角色。可事就出在插入廣告中。贊助廠家中有個泳裝品牌,要求在電視中展示他們的泳衣,看了半天,就看上了歐洵,于是臨時加了一場泳池出浴的好戲。要求肖律在走到泳池邊的一剎那,宋漢生從水中冒出來,在灑了肖律一身水的情況下,露出俊美的臉蛋和漂亮的身材。
要的就是□□。
可問題是,歐洵不會游泳,他又怕丟了這個角色,去臨時抱了個佛腳,就下了水。開始即便都不太合意,導演就讓重拍,此時歐洵已經腳抽筋了,可他沒喊停。等著上一次的時候,肖律走到泳池邊,歐洵卻沒浮出來,大家才慌了神,七手八腳將他救了出來。
此時大家都松了口氣,可沒人知道,歐洵已經死了,他的身體里住進來的,是這部戲的編劇,喬楚。
歐洵抱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小人物的痛苦,從衛生間里走出來。顧軍還在外面等著,看他臉色不好,勸道,「要不明天吧,別真出事了。」
歐洵搖搖頭,「沒事,來吧。」
顧軍無奈,只得將手中的劇本扔給他,叮囑道,「好好看看,爭取一遍就過。」
歐洵連忙接住,可幾乎在剎那間,他感覺自己眼前一花,似是出現一組數字,他嚇了一跳,身體晃動了兩下,連忙收回手揉了揉眼楮,那組數字果然不見了,劇本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顧軍瞧見他動作,皺著眉頭道,「你怎麼了?拿好了。」說完,他低頭撿起來,再次將劇本往喬楚懷里一塞。
這一次,劇本放在懷中的一剎那,歐洵的眼前猛然一暗,隨後3D電影一般,眼前猛然映出一組黑字「3023萬」,各個如斗大一般,懸在他的眼前。歐洵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這字怎麼又出現了?他一手抓著劇本,一手在眼前揮舞,試圖打掉這組數字,但顯然,這是徒勞的。
顧軍瞧見他跟傻子一般,站在原地忽扇空氣,「你怎麼了?眼還是花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我……我的眼前好像有點……黑點,大概是血糖低。」歐洵沒敢說實話,在他眼里,顧軍是被這組碩大的數字擋著的,他甚至看不到她的表情。
顧軍點點頭,「你在水下折騰這麼久,肯定體力消耗盡了,我怎麼給忘了呢。我那里有巧克力,你等等。」說著,他就往外走去。
歐洵想了想剛才的過程,趁機將劇本放下,在這一瞬間,眼前的黑字消失了,他莫名的變得疲憊。不過此時他已經完全顧不上這個,他陡然興奮起來,這組數字與劇本有關!
3023萬顯然是錢,那又是什麼錢呢?他絞盡腦汁想著當時這部劇的情況,這部劇當初的投資總額是1200萬,這組數字顯然不是投資額,那麼是最後的盈利?這簡直太瘋狂了!
他幾乎是抑制不住地又去模了模那個劇本,顯然,數字又出現在他眼前。抓住,放手,出現,消失,喬楚不停的試探,這種能力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
這樣的行為,直至顧軍回來,他才抑制著自己停下來。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明白,如果真的是最終票房,這能力就太逆天了,這事兒是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的。好在顧軍只當他是餓了,盯著他吃完巧克力,就沒多問。
很快人員各就各位,歐洵也潛入水中,肖律穿這身土氣的T恤,四周張望著,慢慢地走到了泳池邊,這個時候,就听見嘩啦一聲響,一個人從水中幾乎是跳躍般,冒了出來,下午的溫煦的陽光,透過水滴的折射,打到他身上,漂亮的五官,優雅的脖頸,縴細的鎖骨,乃至全身滑而細白的皮膚,讓歐洵有種熠熠生輝的感覺。當水滴落下,這個人半趴在泳池邊,後背呈現出勾人的弧度,挑著笑,沖著淋了半濕的肖律道,「一起下來玩玩?那邊有準備好的泳衣。」
歐洵指了指一邊,那個鏡頭,到時候會出現這個牌子的泳衣。
扮演肖律的張庚只覺得口干舌燥,眼楮盯著歐洵壓根就轉不了神,許久才想起自己的台詞,沖著歐洵喊了聲,「宋……宋大哥?」
導演那邊立刻喊了聲「 」,這場戲終于過了。肖律幾乎是飛一般鑽回了屋子,歐洵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泳池,抓起身邊的浴巾使勁兒擦了擦。他去統籌那兒瞧了瞧,發現沒自己事兒了,後面那場是室內戲,就進屋換衣服去了。
剛起床的楊文博翹著二郎腿坐在監視器前,捂著小心髒,臉幾乎貼在屏幕上,盯著歐洵的luo背說,「剛睡醒就給我看這個,太太太不人道了。這人是誰?去查查。」
管家查理在後面翻了個白眼,建議道,「我馬上去,不過,您最好擦擦口水,太難看了。」